帝魂所說的甄男的造化,並非簽訂魂契,而是指龍族傳承,所以他才用手段誘使甄男狂吸赤眉龍丹。這等絕世僅有的機會,不吸到撐死都對不起自己的良心。
“啊,啊!”甄男領命吸丹,赤眉再度慘叫討饒,“赤眉再也不敢了,赤眉都聽大哥的!”
“好,現身吧!”帝魂大概意識到甄男是真吃不下去了,一薅甄男後脖領,將他重新帶回了河灘。
下一刻,甄男脫出龍腹,站在河灘上。再看赤眉,一陣氤氳變化,片刻顯露真身,與甄男對面而立。
甄男頗感意外,沒想到龍化後身長十丈的赤眉,變化而來的真身,竟是個面目稚嫩的幼學小童。
兩耳內簌簌有聲,伴隨着陣陣酥 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鑽出來。甄男扯動眼角觀察,竟是兩道白氣從腦袋兩側冒上高空。
白氣合而爲一,同樣一陣氤氳變幻,帝魂現出身來。與甄男吸食龍丹後具有內視能力時所看到的一樣,這個“陰險”的傢伙生得倒是一副道貌岸然模樣:龍睛鳳眉、奇骨貫頂、不怒自威,帝王之相盡顯。
帝魂現身的場面,讓甄男想到了有求必應的阿拉丁,而帶給赤眉的心理衝擊,卻是無以復加的震驚!
大帝統御星界,乃至高無尚的存在,神像隨處供奉,休說龍孫赤眉,就是星界的市井小兒,也識得大帝相貌。乍見帝魂現身,赤眉一片心海,絕對是波濤洶涌,瞬間掀起滔天巨浪。他想不明白,大帝地位顯赫,爲何會紆尊降貴,蒞臨幽靈星,甚至還親自主持魂契儀式?
帝魂現身後,橫身二人中間,擔當見證人的角色,聲音平淡中自有一種不容挑戰的威嚴:“赤眉,你有契符麼?”
赤眉半天不說話,兩隻眼睛瞪得溜圓,一眨不眨,沉浸在震驚中,連帶着兩撇通紅的眉毛和頭頂兩側剛鼓了個包的龍角都一聳一聳的,又滑稽又可愛。
“赤眉,你有契符麼?”見赤眉魂不守舍,帝魂拔高聲音,再度發問。
“呃……帝魂,甭跟這小子廢話了,既然他這麼不識擡舉,呃……乾脆讓我把他的龍丹吸乾算了。”甄男純屬虛張聲勢,此時仍飽嗝不斷,說話時氣都喘不勻,又哪裡還吸得進去。
但“帝魂”二字,聽在赤眉耳中,卻不啻一聲炸雷,心中所有的疑慮頓時霍然而解。身爲龍子龍孫、世家子弟,對於星界秘聞,多少都曾聽說過,其中有一條就是大帝派遣九十九縷分魂招募九十九名大帝使者的傳聞,因此“帝魂”二字,對他並不陌生。
眼前的一老一少,身份呼之欲出:一個是帝魂,另一個,是帝使!
“有!有!”赤眉連聲答應,右手在腰中一摸,擡起手時,掌心突然多出一張巴掌大的紙片。淡金色,其上有繁奧的符文,光韻流動,活的一般。
“給!”赤眉把紙片遞給帝魂。
“這是什麼?”甄男非常好奇。
“這就是魂契,訂立契約時,請天地作證所用,價值百枚綠定身葉,也算赤眉表達個誠意吧。”赤眉耐心解釋,剛纔的敵對態度蕩然無存。
這枚魂契,是赤眉未雨綢繆,早就準備好的,目的與帝魂現在強迫他所做的相同。爲的就是找一位高手,或威逼,或利誘,或設局,總之想盡辦法與之簽訂魂契,爲自己在幽靈星曆練期間提供保護。只是沒想到,到最後反而替甄男做了嫁衣裳,他自己反倒變成了甄男的保護人。不過,這二人身份特殊,赤眉心甘情願。
契符?綠定身葉?天地作證?甄男感覺自己像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什麼也沒見過,什麼都不知道,一肚子都是疑問。
“請過往天地諸神,做個見證!”忽聽帝魂朗喝一聲,之後掌心呼地冒出一團小火苗,將契符點燃焚盡。
只要焚燒魂契,就能招來天地見證麼?但此時顯然不是請教的時候,帝魂已然開始肅容主持,氣氛相當**肅穆。
“赤眉,你願意認甄男爲主魂麼?”
“赤眉願意!”赤眉答的乾脆,看得出來,沒有絲毫勉強。
赤眉第一次被逼答應簽訂魂契時,內心是一萬個抗拒,已然抱着玉瓦俱碎的決心,此時態度卻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甘願委魂與甄男,實在是有他自己的理由。
赤眉雖是龍孫,但那也只能代表其身具龍族血脈而已,離翱翔九天,呼風喚雨的真龍尚有遙不可及的距離。赤眉人小志氣高,發誓要成就真龍,這才冒險來幽靈星修煉神魂。但成龍一途,僅僅境階的提升是不夠的,還得有大帝最後的點化,才能畢功。
帝魂雖不是大帝真身,但魂出大帝這一點卻是無可否認的。甄男表面上看起來似乎與大帝並無脈絡上的瓜葛,但大帝之使的身份有時甚至足以代表大帝本人。與甄男結下魂契,就等於通過帝魂和帝使二人攀上了帝緣,對他成龍之途無疑會有莫大幫助。與未來所得相比,現在所付出的這點代價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帝魂轉向甄男:“甄男,赤眉自願做你的副魂,你願意當他的主魂麼?”
“帝魂,這孩子蠻可愛的對吧,不過……”甄男蹙眉作爲難狀,“算了,既然有你做主,本少爺就勉爲其難答應了吧!”
甄男是故意,他在欲擒故縱。都說強扭的瓜不甜,這要不擺點高姿態,那以後小赤眉萬一真變成食不能咽的苦瓜就糟糕了。甄男本想再拉幾條自己吃了大虧的理由,想了半天竟不知從何說起,因爲吃虧的是赤眉,討便宜的是他,他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昧着良心說假話。
帝魂對甄男這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可惡嘴臉嗤之以鼻,反倒是赤眉暗籲一口氣。
“甄男,你願意以主契者的身份,與赤眉簽訂魂契麼?”帝魂心裡腹誹,面上卻一無表情,固執問道。
甄男意識到,這個訂立魂契的程序,當事者必須說出“願意”二字,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甄男願意!”
心裡卻想:“怎麼弄得像在教堂結婚似的?唯一不同的是主婚者,別人是上帝的僕人,自己卻是上帝親自主持。待遇之高空前絕後,這叫什麼?呣,蠍子拉屎,獨一份啊!”想到這裡,不由噗哧笑了場。
“嚴肅點,魂契呢!”帝魂翻了個白眼,揚聲道,“主契甄男,副契赤眉,我以大帝分魂之名,見證魂契成立!”
話音剛落,咔嚓一聲,萬里無雲的天空上,忽然降下一道之形閃電,端分兩叉,分刺甄男和赤眉。甄男渾身一震,腦中微微刺痛,感覺有一道無形的鎖鏈將自己和赤眉聯繫了起來。
再看赤眉時,紅紅的眉毛,大大的眼睛,初生的龍角小羊羔似的,這孩子咋就那麼可愛啊!甄男不由上前一步,輕摟赤眉肩頭,由衷道:“赤兄弟放心,大哥以後肯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甄男這話,很是大言不慚,一個禮讓螞蟻,還被老鼠追得滿世界跑的人,居然要照顧高貴且功力不俗的龍孫,簡直讓人笑掉大牙呢!
帝魂乾嘔聲中,赤眉卻彷彿得了很大便宜似的,激動得面色潮紅,熱烈迴應道:“甄大哥放心,小弟從此鞍前馬後,爲了大哥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兄弟!”二人熱烈擁抱。
“赤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大哥過來的路上,實在太驚險了。”甄男在親人面前,話匣子從來都關不上,“諾,就是這個帝魂,實在太可惡了,三番五次打劫,連累得大哥我差點把命都丟了。”
赤眉一陣頭大,心道:“我的好大哥啊,大帝之魂也是你能隨便指責的嗎?”
赤眉頭大,帝魂也面色不善。甄男彷彿沒看到,大大咧咧道:“嗯,對了,叫你帝魂似乎有點不合適哦,你長得本來就很招搖,帝魂二字難免引人遐想,給我和赤兄弟帶來麻煩。”
認識新朋友,忘了老朋友,老夫這就討人嫌了?帝魂緊扳的臉上,能刮下一層寒霜。偏甄男毫無眼前見色,說起來沒完:“帝魂,只能委屈你從此隱名埋姓,做個地下工作者了。這樣,我吃點虧,你跟我姓,姓甄,名字我再想,好不好?”
“你大膽!”帝魂終於忍無可忍,大喝一聲。
帝怒之威,萬分之一也足以令天地變色。帝魂一聲吼,頓時平地起旋風,河灘中一陣金沙漫卷。
赤眉手足無措,瞄一眼帝魂,再看一眼甄男,最終還是橫跨一步,來到甄男身邊。他選邊站了。
好大的氣場!甄男從地上爬起身來,面色慘白。剛纔只覺一座大山壓來,腿一軟,就坐到了地上。
“帝魂,從此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老子和你分道揚鑣!”甄男屬鴨子的,肉爛嘴不爛,明明身形狼狽,氣勢卻一點不弱。
但,這又是甄男有意爲之。和帝魂這場衝突,早早晚晚,不可避免,只是沒想到來得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