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煞的另一面讓甄男頗爲感慨,若有所思中與雙煞和寶亮進入溶洞大廳的一條支洞,走不多遠,來到一個二十來平米的小廳。小廳四壁上,同樣鑲嵌着夜光石,將不大的空間照得亮如白晝。
小廳正中,置有石桌石凳,石桌上擺有果盤茶飲。此外,甄男注意到,小廳一角,有一個五尺見方的水池,裡面一條體形龐大的巨蝦不住翻騰躥跳,攪得水花四濺,卻被水池上方一張無形的網罩住,不得脫困。
眼前的世界雖然體驗上和真實世界沒多大區別,但卻實實在在是神魂世界,只因大家都身在其中,都是其中一分子,所以堪不破虛幻而已。這個甄男已知道,但神魂世界居然也吃飯卻是他沒想到的。
他對獸魂丹的渴望並非普通意義上的飢餓感,服食過的少量丹坯按他的理解也只是一種修煉,決非吃東西。他原以爲幽靈星的人是不吃飯的,空氣中飽含陰靈氣,這就是神魂的糧食,只要會呼吸,就餓不死人,卻沒想到雙煞來這麼一出,要用餐了!
所謂的用餐,都用什麼呢?他很好奇,向石桌上望去。一盤靈果,四枚,一青一黃二紅;一盤仙草,四枝,每枝葉數不同,一枝三葉草,一枝五葉草,二枝九葉草。此外還有一把茶壺,四隻茶杯。
這哪是普通的飯食?分明就是修煉資源,所謂吃飯大概就是煉化這些修煉資源吧!看到這裡甄男明白了,用吃飯來代稱煉化修煉資源,這大概是神魂之體對從前生活的一種想念吧。
那靈果仙草向外擴散着清香之氣,令甄男腸胃“咕轆轆”一陣亂叫,當場表現得還真像是三天沒吃飯似的,饞涎欲滴,恨不能立刻撲上去狼吞虎嚥一番。
甄男徹底魂不守舍了,似乎是黑煞請他坐下的,又似乎是自己主動坐下的,反正想不起來了。坐下後便很沒品地兩眼直勾勾盯着石桌上的靈果仙草,再也挪不開視線了。
老子這是怎麼了?這也太敗人品了!老子生於富貴,什麼好吃的沒吃過,什麼山珍海味沒嘗過,至於這樣麼?自責歸自責,但那沒用,甄男照樣表現得像饕餮轉世一樣,完全不受控制。
“來,先嚐嘗這個。”黑煞意味深長地笑着,將那枝晶瑩剔透的三葉仙草遞了過來。
“黑前輩,那枝味道好,能不能讓我嚐嚐那個?”甄男並沒接,而是手指盤中兩枝九葉草,就像真正的饕餮一樣,對自己的討吃行爲,絲毫沒感覺羞恥。
黑紅雙煞齊齊一驚,眼中泛起濃濃的異樣神色。
“呃……慚愧慚愧,抱歉抱歉,晚輩沒控制住。嘿嘿。”迎着黑紅雙煞貌似嚴厲的審視目光,甄男的羞恥心瞬間迴歸。
“甄大哥,給!”寶亮伸手拿起一枝九葉草,送到甄男面前。
好孩子啊!甄男恨不能親寶亮一口,擡手欲接卻又意識到不妥,看着黑煞,惴惴問道:“前輩,可以嗎?”
“不可以!”紅煞唬着臉,從寶亮手中奪下九葉靈草,放回了盤子裡。
“叔叔!”寶亮大聲抗議。
“我來告訴你爲什麼。”黑煞晃晃手上的三葉仙草,又指指盤中的一枚綠色靈果,道,“這枝三葉草,還有這枚靈果,纔是給你準備的。”
“好吧,寄人籬下,豈敢多求!”甄男賭氣奪過三葉草,咔嚓,咔嚓,三兩下將仙草送入了口中。
脆爽,淡而無味,像無糖的冰。甄男起初還奇怪自己何以會對這種淡得像水一樣的東西感興趣,但下一秒,尷尬了。
用不着多咀嚼,仙草入口即化,一股清泉衝入胃腹。“轟!”那仙草所化清泉,一入胃腹,即轟然爆開,化成海量的,被極度壓縮的陰靈氣。陰靈氣彷彿受不了擠壓,狼奔豕突中各尋通竅,循經脈,走丹田,瞬間遍佈全身。甄男的身體,所有縫隙和孔竅經絡,瞬間就被濃郁的陰靈氣擠滿,強烈的飽腹感襲來。
“呃……”甄男很丟面子地打了一個長長的飽嗝。
黑煞笑看甄男,戲謔道:“現在明白了?螞蟻吞象,你也得有那麼大胃口才行。”
甄男沒工夫辯駁,事實上他也沒法張口,全身塞車,僵硬如鐵,想張嘴都困難。少頃,四處亂突的陰靈氣終於找到了自己的歸宿,熙熙攘攘向神府匯流而去,在神府中快速旋轉和壓縮,轉化成陰靈元,加入到自甄男臻入浮雲境以來就形成的那團雲質氣團中。
寶亮大概經歷過這些,見甄男正在煉化吸收仙草,很乖巧地端坐着,兩隻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甄男,生怕打擾到他。
黑煞卻沒這些顧慮,仍喋喋不休:“仙草從單葉到九葉分爲九個等級,葉子越多,級別越高,所蘊含的陰靈氣也就越多,像你這種境界的修煉者,承受一枚三葉仙草,已經是你耐受的極限了,若你貿然服用九葉仙草,非爆體不可。”
“再就是靈果,果分四色,從顏色上就可區分出級別高低,從低到高,依次是青黃紅紫。而你目前,只能食用青果。”
黑煞講的都是常識,但對於初來乍到的甄男來講,卻是受益匪淺,不過苦於沒法張口,也不能表達謝意。
“寶兒,你甄大哥沒事,你也吃吧!”黑煞將那枚五葉草遞給寶亮。
寶亮聞言放下心來,接過仙草,離座到一旁打坐,煉化仙草。
“兄弟,來吧,該咱們了。”雙煞各自取了一枝九葉草,也服了下去。
甄男口不能言,但耳朵能聽,眼睛也能看。他看到,黑紅雙煞和寶亮服下仙草後,齊齊離開座位,就近習地而坐,以一種奇怪的姿勢進入了入定狀態。
盤膝而坐,雙腳疊加,腳心朝上,兩隻手掌打開,掌心朝上置於大腿上。脊背挺直,面色安祥,雙目微闔,呼吸深沉且舒緩。這種姿勢大概有利於氣血運行吧,不過甄男暫時用不上了,他憋脹的身體將他“焊”在了石凳上。
飯廳之中,甄男石登上端坐,其餘三人習地打坐,沒有誰說話,唯聞輕微的調息聲和池中那條大蝦巨幅撲騰攪起的水聲。
仙草蘊含的龐大陰靈氣快速向神府匯聚,高速旋轉中,轉化成陰靈元,並持續加入那團雲質氣團中。甄男能感覺到,氣團在漸漸變得密實,儘管這種變化猶如抽絲蠶般緩慢,但那是他身體的一部分,是在神府中,感知最敏銳的區域,所以甄男依然能清晰地把握每分每絲的改變。
飽腹感已然大大減較,神府中那團漸趨密實的氣團似乎也開始發生質變。原本是氣體狀,某一刻氣團的中心好像生出一個米粒大的嫩牙。嫩牙非液體非固體,更像是一種柔軟至極的膠質。
甄男不知這意味着什麼,不過心情極爲愉悅,那就肯定是好事。他很期待接下來的變化,但這時,不再有陰靈氣涌入神府。那枚三葉草,已被他煉化完畢。
剛煉化完仙草,甄男立刻又餓了,眼巴巴盯着盛放靈果的果盤,兩眼放光,口角生涎,又是一副饕餮嘴臉。不過黑煞講的“爆體”警告,言猶在耳,甄男手舉在半空,猶豫着就是落不下去。
身後有動靜,雙煞先後結束了打坐,站起身來,見到甄男這副姿勢,頓時愣住了。二人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黑煞澀聲道:“甄男,你可以煉化那枚青果。”
甄男如聆仙音,快如閃電般一把抓起那枚青果,吭哧就是一口,這纔想起雙煞和寶亮服用仙草後那個奇怪的打坐姿勢,慌忙離凳,要不是紅煞會瞬移,差點撞在人家懷裡。
甄男有模學樣,盤膝打坐,保持手心腳心頂心“五心朝上”的姿勢。立刻,他便進入了物我兩忘的狀態,全部世界只剩下體內交伐不休的戰場。
“大哥,這人究竟是怪胎還是妖孽啊?”紅煞手指甄男,小聲道。
黑煞看一眼全身貫注煉化靈果的甄男,同樣壓低聲音道:“是啊,在洗魂池,咱們還未現身,他似乎就感覺到了咱們的存在。在血瞳之林,他似乎也提前察覺到了危險。就在剛纔,他雖不認識這些靈果仙草,卻能判斷出哪個最有價值。淨靈之體就夠逆天了,他似乎還擁有趨吉避凶的天賦。而且,那枝三葉草,本來足夠他煉化一個時辰了,他竟然一刻鐘不到就吸收完了,怎麼能這麼快?難道除了淨靈之體和趨吉避凶,他還有通竅之心?”
“大哥,你看他擺的那個“五心拜天”之勢,又沒人教過他,僅是看了一眼,居然有模有樣。這要不是通竅之心,哪能學這麼快?而且嚴格來講,他根本沒學!”
淨靈之體!趨吉避凶!通竅之心!天賦也有帽子戲法?蒼天啊,大帝啊,這是真的嗎?甄男小小的一陣激動。
黑煞眼光移過來,觀察甄男的坐姿,見甄男姿勢標準,渾然忘我,完全沒想到甄男此刻還能分心旁騖,嘆道:“兄弟啊,此子將來必成大器!寶亮若能與他結拜爲兄弟,以後就有個依靠了,那咱哥倆就是死,也可放心去了。”
“大哥言之有理,這樁事需儘快了結。”紅煞深有同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