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伯伯,你怎麼了?”欽謦關切問道。
“噓……”烏由再次示意安靜。
靜默片刻,然後所有人都聽到一個微如蚊蚋的聲音透壁而出:“夫君,我在這裡,快來就我啊!”
“嗚……”烏由激動得號啕大哭,語不成聲喊道,“夫……夫人莫怕,我來了!”
“夫君,快來救我啊!”烏夫人的聲音持續傳來。
之前,爲幫烏由找夫人,大家曾開挖過一條長長的地洞,而聲音好像就是從洞的盡頭傳來的。
順着若有若無的聲音,烏由跌跌撞撞在前帶路,衆人隨後跟隨。沒多久,洞至盡頭,這時聲音並沒有消失,烏夫人每隔差不多一分鐘的時間就呼喚一聲。
衆人手忙腳亂開始掘洞前進,五米之後,出現一條低矮的扁平洞口,而烏夫人的呼喚聲從其中傳送出來。
“烏前輩,你來看看,這洞是你掘的麼?”邱大展手指那條僅容龜族本體出入的低矮洞口問道。
烏由定了定情緒,俯身查看,起身後搖搖頭:“洞口窄小,我鑽不過去,應該是拙荊挖的。”
啪啪!董爾卓拍掉挖洞時殘留在手上的塵土,道:“那還等什麼?烏前輩,你告訴夫人,教她自己爬出來不就得了,省得我們還得掘洞。”
烏由聞言,再度俯下身來,臉偎在洞口喊道:“夫人,爲夫在這裡等你,你快出來啊!”
連喊三遍,裡面卻安靜下來,大家正不知發生了什麼,忽聽烏由夫人哭道:“嗚……夫君,我都快死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一步都爬不動了。”
“夫人莫怕,爲夫來了。”烏由一聽,心疼得眼淚譁就下來了,簌的變身本體,吭哧一口啃下一塊岩石。
衆人當然不會袖手旁觀,呼啦涌上前,將烏由拉到一旁,七手八腳幫着拓寬洞穴。
洞穴另一頭的龍葵“見”狀,冷笑不止,彈指向魂籠中的烏夫人打出一道魂符,神魂已經被龍葵操控的烏夫人頓時哭喊得更大聲了。
如今大家都是金丹境,掏洞速度很快,再往前拓進大概十來丈的樣子,突然進入一個約莫半間房子大小的空間。空間一人多高,大小剛好容十二個人悉數進入。
“嗚……這是拙荊受困的地方啊!”烏由東聞西嗅,不時撫摩石壁,感覺夫人留下的氣息。
“夫君,嗚……快來啊,來救我啊!”聲音還在持續,哭聲夾雜喊聲,愈發悽慘,讓人聞之落淚。
聲音來自正上方,循聲看過去,石壁上鑿着陡梯,石梯上方連着一條豎井,可容一人通過。往上看,豎井斜向上,看不見盡頭情形。聽聲音,烏由夫人就困在那上面,而且應該不遠。
豎井的形狀呈圓形,與烏夫人掏出的扁圓形洞口迥然不同,爲什麼會這樣?甄男滿心疑惑,與邱大展對了個眼,剛想說什麼,烏由已經手腳並用爬了上去。
“烏前輩且慢!”邱大展出聲示警。
烏由渾不理會,繼續快速攀爬,不久便消失在豎井中。
董爾卓跟着就要向上爬,被邱大展一把拉住:“董大哥慢來,先看看情況。”
“就你謹慎!”董爾卓撇嘴道,“我們都是金丹境了,怕什麼?再說,如果烏前輩有個好歹,你於心何忍?”
董爾卓雖然嘴上抗議,動作卻是停了,扭頭看向甄男。
甄男皺眉道:“小心沒大錯,董大哥先別急,等等再說。”
此刻甄男心頭,警信異常強烈,黑暗中,彷彿有一隻偷窺的血瞳。
既然甄男這麼說了,董爾卓立刻沒了脾氣,耐心等待上面傳來的消息。
等待的時間並不長,幾乎就在同時,先是聽到烏由受驚般的“啊!”一聲驚叫,繼而是烏由夫人的哭訴聲:“嗚……夫君,你終於來了!”
“怎麼樣,我說沒什麼事吧,偏你們這麼小心!”董爾卓說着已爬上了石梯,還回頭笑道,“甄兄弟,如果還不放心,董某先探探路,沒什麼事你們再上來。”
董爾卓上去了,爬出豎井,眼頓時瞪大了,好大的空間啊!石壁上密佈的溝槽、溝槽上密佈粗大的石孔、槽中疾速流動的白色霧嵐。這是什麼地方啊?好神奇哎!
“你是夫君的朋友嗎?夫君因爲太激動昏過去了。”
一個蒼老的婦人聲音將董爾卓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只見牆角,一個鶴髮老婦席地而坐,相貌與桂婆婆有幾分彷彿,懷裡抱着烏由,擡頭問話。
只不過,老婦雙目無神,面容木然,哭了這麼久,臉上卻看不到淚漬。
董爾卓猜到老婦就是烏由的夫人,放輕聲安慰道:“烏夫人莫怕,我們還有好多人呢,都是烏前輩的朋友。”
老婦形同木偶,聲音透出一種難以掩飾的戾氣,這種反常現象董爾卓注意到了,卻沒放在心上,被困地下五百年,任誰都會失常,烏夫人沒瘋掉已經相當難得了。
但是,最不該忽略的這個突然出現的神奇地下空間他卻因爲注意力放在烏夫人身上而忽略了,扭頭衝洞口喊道:“甄兄弟,你們都上來吧,一切正常。”
叫完了人,董爾卓俯身過去,輕聲問道:“烏夫人,烏前輩沒事吧?”
見烏夫人神情恍惚,好像沒聽到一樣,董爾卓搖搖頭,便不再問,抱過烏由來平放在地上,替他推血過宮。
等在下面的人聽到招呼,去了戒心,魚貫而上。大家都對山腹中居然有這麼個神奇的空間深感震驚,甄男心頭則掠過一絲不祥,隱約猜到了什麼。
“啊呀!”推血過宮起了效果,烏由大叫一聲醒來,一眼看到夫人,立刻撲過去抱頭就哭。
“呵!烏前輩,至於這麼激動麼?居然昏過去了。”董爾卓拍拍手,站了起來。
赤眉童心未泯,見那一道道溝槽中疾霧流嵐,很是好奇,走過去伸手就要摸。剛伸出一半,手臂就被人抓住了,回頭見是甄男,不解道:“甄大哥,這是什麼,摸不得麼?”
甄男沒說話,指端凝一小小的魂球,曲指一彈,魂球飛向溝槽,剛與白色的霧嵐相觸,耳聽得“噝噝”聲響,如火燎髮,魂球瞬間灰飛煙滅。
“罡風!”赤眉瞬間臉色大變。
“不錯,就是罡風!這裡應該是罡風的本源地,大家小心,千萬別亂走動,更別靠近溝槽。”甄男有意提高了聲音,回答赤眉的同時也在提醒大家。
“甄大哥,我怕!”欽謦從旁靠過來,伸臂欲要攬腰。
欽謦嘴上害怕,臉上卻紅撲撲的難掩興奮。明擺的,小丫頭此時求安慰,純粹是借題發揮。
甄男事先告誡過她:深入險地,別靠得太近,以免應對突發狀況時礙手礙腳。小丫頭久不得親近甄男,心裡貓爪撓心一般,逮着機會立刻抓住。
甄男苦笑搖頭,突然口中爆喝一聲:“誰?”隨即化成一道虛影,瞬間從原地消失。
“甄大哥,你幹嗎啊?”欽謦以爲甄男找藉口躲自己,跺腳嬌喊,委屈得兩眼噙淚。
甄男還真不是躲她,正當欽謦手剛剛接觸到他的身體時,甄男眼角突然看到不遠處的的假山後,驀然閃出一個人來,衝自己招招手,隨即向假山後退去。
甄男也是藝高人膽大,毫不遲疑施展瞬移功追了過去,本意是將那人一擊而擒,套問情報,但還是遲了一步,那人及時消失在假山後。
有關罡風、有關小鳳、有關血煞王……一切的一切,甄男相信謎底就在此人身上,因此稍一遲疑,便繞過假山,尋找那人蹤跡。
轉過假山,一眼就看到前面三丈開外,站着一個身形胖大的人,面朝甄男,負手而立。其背後的空間似乎連着外面,有昏暗的光線照進來,逆光中,看不清此人臉上的模樣。
甄男腳下發力,一個提縱,三丈的距離,瞬息而過,與那人來了個面對面。
“閣下是誰?”甄男沉聲問道。
“別問老夫是誰,你看下面是誰!”那人迅速閃到一旁,露出了身後巨大的凹坑。
霎那間看到的景象,讓甄男平生隔世之感,或者算不讓隔世,就在不久前救援墜入罡眼的楊君時,同樣的景象他曾經見過。所不同的,那時是在危急中的匆匆一瞥,現今則彷彿面對面:同樣佈滿血絲的巨大瞳仁,瞳仁內同樣高大的半身人體。
不!不是半身!是騎坐在一隻七彩巨鳥身上!
瞬間,甄男什麼都明白了。那巨人,就是血煞王的肉身!那巨鳥,就是小鳳的肉身!外面,就是罡眼!這裡,就是血煞王溫養肉身之地!引自己到這裡來的胖大之人,無疑就是血煞王的忠犬——血煞門門主龍葵!而烏夫人,包括苦苦尋找夫人的烏由,很可能同樣是血煞王佈設了長達五百年之久的兩枚棋子!而自己——右血瞳的攜帶者,只是其中最關鍵的一枚棋子,被人捻在手上,擲入局中,入人轂中。
好惡毒的詭計!好深遠的陰謀!好大的一盤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