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痣精答應替太虛鎮化解災難,但開出來的條件卻讓村民們陷入內訌一般的矛盾之中。
依朱痣精的說法,每個月圓之夜就是開壇設祭的日子,需連續設祭十二次,方可徹底安撫太歲,如果遇陰雨天無月,還需順延。
但開壇設祭需要祭品,這個祭品就是剛剛及笄的少女!
能安撫太歲,免太虛鎮之厄固然好,但這代價也太大了,家有及笄少女的,一聽頓時紛紛站出來反對,表示寧肯拋家舍業,流浪它方也決不將自家的親人奉獻出來做祭品。
但流浪它方是那麼好流浪的嗎?在其它星界,是哪裡水土都養人,在幽靈星,卻是一方水土只養一方人。福緣樹是稀缺資源,所能庇護的人口數量有限,其它村鎮並不歡迎外來者,除非奉上大量的修煉資源,纔有可能被接納。
但大家都把修煉資源視如性命,誰捨得拿出來?更何況幽靈星積貧積弱五百年,哪個不是窮得一貧如洗,即便捨得,那也得有才行啊!因此,儘管代價不小,太虛鎮的絕大多數人還是同意由朱痣精開壇設祭,安撫太歲。
少數對多數,而且鎮長宋時倫就佔在多數一方,這樣一來家有及笄少女的一方就成了弱勢羣體,不同意也得同意,因爲他們還得在鎮上生活,還得仰宋時倫的鼻息,還得面對衆怒難犯的局面。
但那些將被當作祭品的少女,都是自己的親人啊,誰又真忍心奉獻出去?所以一看勢成騎虎,這些家有及笄少女的家庭雖當時答應下來,回去後卻偷偷收拾行囊準備離開。
既然你們以勢壓人,那對不起,我們惹不起,走總可以吧?
但宋時倫是不會放他們離開的,他不僅膝下無子,無所顧忌,更害怕太虛鎮人去室空,自己徒有鎮長之名,因此提前動手,用強力手段將鎮上所有及笄女子通通抓了起來。
太虛鎮共有及笄少女二十七人,通過抓鬮,從中選出了十二名祭品。讓賈仁絕望的是,這十二名被選作祭品的少女當中,就包括自己的妹妹賈玉。
如此一來,這十二名少女的家人頓時不幹了,圍着宋時倫和朱痣精不讓走,強烈要求放人。
朱痣精便出面安撫說,這十二名少女雖是祭品,但並無性命之憂,待設祭結束,還會把這十二名女子完整交還給他們。宋時倫也軟硬兼施,從旁勸慰,一面曉以大義,一面賞給十二名少女的家屬價值不菲的修煉資源,包括千枚綠葉、百枚銀葉,還有一枝有梗無葉,頂端生花的仙藥。那仙藥晶瑩剔透,觸手冰涼,據說有去蕪存菁之能,與修煉資源一同服用,可增加一倍功效。
朱痣精承諾無性命之憂、宋時倫恩威並施、站着說話不腰疼的鎮上居民從旁攛掇,三管齊下,這十二家只得妥協,將十二名女子送進了鎮上館繹。
太虛鎮設有館驛,不過因太過偏僻,外來人很少,所以平常並沒什麼接待任務。朱痣精出現後,宋時倫便把館繹撥給姓朱的居住,並作爲其立壇開祭的場所。
朱痣精遣散了館驛原有工作人員,帶着自己的僕人朱小痣,也就是那個對甄男出言不遜的禿頭住了進去。
一月前,恰逢十五月圓,這一天也是朱痣精聲稱的第一次獻祭的時間。那天晚上天交子時開始,鎮上人便聽到朱府傳來淒厲的女子慘叫聲,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直到丑時才安靜下來。
第二天一早,那個懷疑是自家孩子慘叫的家人尋到朱府,要求見見孩子。朱痣精起初不肯,但架不住十二家幾十號人圍着大門不捨晝夜地嚷嚷,迫於無奈交出了那孩子。
但朱痣精交出來的,卻是一具乾枯的屍體,與先前那六個人的死狀毫無二致。進去時是天真爛漫的孩子,出來時卻成了一截小小的枯柴!
這家人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又哭又鬧,定要向朱痣精討個說法。其餘十一家也擔心自己的親人步了後塵,也是不依不饒,要討還自己的親人。
這時候宋時倫又出面了,他進了一趟朱府,出來後解釋說因受害少女童貞已失,引得太歲震怒,遭了天譴,罪不在朱痣精。而且,昨晚月圓之夜,鎮上也沒再死人,說明朱痣精的開壇獻祭見效了,希望大家要以大局爲重,別再鬧了。
之後,宋時倫向這戶喪女之家發放了價值不菲的修煉資源,以示安撫。這家人見木已成舟,又自知鬥不過人家,只得作罷。
但包括賈仁在內的另十一戶家人,見少女死狀蹊蹺,同樣像被人抽乾了精血而亡,便非常擔心自家孩子的安全,依然強烈要求送還親人。但朱痣精說,在煉製仙藥的過程中,這些童女已經與上天立了契約,中途退出,會激怒太歲,不僅本人小命難保,而且還會連累全鎮人跟着送命。
聽朱痣精如此一說,鎮上所有人都站在了十一家的對立面,堅決反對送還孩子。衆怒難犯,十一家唯有妥協。
但賈仁對妹妹的擔心卻一點沒減少,反而越來越強烈。半月很快過去,今天又是月圓之夜,也就是朱痣精聲稱的第二次開壇獻祭之日。賈仁很害怕半月前的一幕再次上演,更擔心這次悲劇降臨到自家妹妹身上,今天一白天都隱在暗處向朱府觀察。適才見甄男真火刻字,御風而行,知道遇到了高人,心中突然生出強烈的預感,覺得妹妹的生死將繫於此人,因此立刻現身出來,又是跪拜又是大放悲聲。
聽賈仁說完,甄男疑心頓起,問道:“賈仁,說說那仙藥什麼模樣。”
“形同冰雕,有莖無葉,頂端凝花,花瓣不等,我們得到的都是獨瓣花,但據說還有九瓣的。”賈仁說着從虛提摸出一朵如同冰雕一般的無葉花,展示給甄男看,“諾,就是這個。”
這不是冰花嗎?這是血煞的標誌啊!甄男大吃一驚,眉頭深深鎖緊。
這所謂的仙藥其實就是產自極北之地帝頭山的寶物,名爲冰花。冰花與甄男的淨靈之體具有異曲同功之妙,可抗罡風,可祛雜毒,花瓣越多,效果越好。但帝頭山據說是血煞門總部所在地,一般人休說找不到,即便僥倖找到地方也休想活着離開。這個姓宋的冰花從何而來,而且好像數量不菲的樣子,難道……
還有,這個朱痣精相當可疑。什麼太歲,什麼開壇設祭,甄男向來不相信這種妖言,太虛鎮的人很可能被這個姓朱的給忽悠了。
但,姓朱的拐騙這麼多及笄之女,想要做什麼?如果真如所猜,那這個太虛鎮的鎮長宋時倫會不會既是血煞,又是姓朱的同黨?
甄男擡頭遠眺西沉的太陽,此刻離午夜子時尚早,想了想道:“賈仁,帶我去會會你們鎮長。”
時間還來得及,甄男的想法是先拜會姓宋的鎮長,如果他是血煞,就先除了他,回頭再搭救賈玉,那時候或者趕上朱痣精開壇設祭,也好當場揭穿他的鬼把戲。
聽話聽音,賈仁心領神會,但仍不放心問道:“少俠,你的意思是答應搭救在下的妹子?”
“那是自然!”甄男輕輕點頭。
“謝謝少俠,少俠請隨我來!”賈仁喜不自禁,連忙招呼一聲,走在前面帶路。
館繹與鎮長的宅子依傍銀福緣樹而建,相距不遠,二人一路說着話,不知不覺就到了地方。
按照事先約定,賈仁獨自現身拜見宋時倫,甄男則隱身一旁觀察。甄男臻入金丹巔峰後,附帶的隱身和瞬移工夫水漲船高,即便與朱時倫近在咫尺,也不可能被他發現。畢竟,一鎮之長,修爲不過金丹三重,與甄男相比,實力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想要對他使點欺瞞手段簡直不是一般的容易。
“賈隊長,怎麼又來了?不是告訴過你把心放進肚子裡麼,怎麼就不相信呢?”宋時倫一臉不耐煩,但礙於一鎮共事,也不便發作。
“宋鎮長,不是屬下不信,實在是那個孩子死狀太過蹊蹺,像被人作法抽乾了精血,所以屬下有理由懷疑,那姓朱的很可能是個妖人。”
“什麼妖不妖的,你沒聽人家說麼,那孩子欺瞞太歲,遭了天譴。既是天譴,什麼奇怪的死狀都可能出現,這有什麼好懷疑的?”
“宋鎮長,屬下說句大不敬的話,身爲鎮長,應該對鎮子上居民的安危負責,如今十幾名孩子羊入虎口,隨時可能送命,宋鎮長仍一力維護那妖人,難道鎮長大人是收了人傢什麼好處麼?”賈仁聲音大而發顫,顯得色厲內荏。
他雖是對着與甄男提前商量好的臺詞照本宣科,但當面指責自己的長官,也是異常心虛。
“大膽!”宋時倫沒想到平時對自己惟命是從的賈仁此刻像換了個人,竟敢這麼放肆,不由勃然大怒,手指賈仁喝道,“賈隊長,你說本官收了姓朱的好處,你可有證據?倘若沒有,休怪本官對你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