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爲什麼鴨七一見到咱倆以帝魂和帝使的身份同時出現,竟像見了鬼似的?甄大叔,你能解釋一下嗎?”甄男冷不丁問了一句。
你不肯說實話,我就旁敲側擊,這就是甄男提問的初衷。
“你問我,我問誰?我又不是他肚裡的蛔蟲!”帝魂雖開了尊口,但四兩撥千金,等於沒說。
“是嗎?”甄男停下腳步,扭頭一臉壞笑看着帝魂,心說裝,繼續裝,在本少爺面前沒人能裝那什麼。
“看我幹什麼?趕緊走吧,天不早了!”帝魂繞過甄男,大踏步向前。
心虛了?哼哼,老子早晚弄明白你究竟隱藏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甄男邁步跟上,問了一個在心中索繞已久的問題。
“咱們來了這麼久,也沒見到幾個人,是不是都被惡煞給吃了?”
“荒郊野嶺,見不到人也正常。”見甄男不再糾纏那個問題,帝魂語氣明顯放鬆下來,“不過沒你想的那麼可怕。惡煞雖然靠吃人增加修爲,並且樂此不疲,但也不是沒有顧忌。在幽靈星,吞噬人類魂魄是首惡,犯禁者一旦被執法者抓住,會被湮滅元神。關鍵是,人丹蘊含原主者生前烙印,比如記憶啊,情感啊之類的。惡煞吃人,在掠奪受害者修爲的同時,也會將這些烙印概括承受,輕則造成他們精神錯亂,重則瘋掉甚至死亡。”
甄男奇道:“這些事你怎麼知道,不會是大帝傳給你的吧?事無鉅細,悉數傳承,他老人家可真不容易。”
算上這一次,總共來幽靈星不過兩次,也沒見帝魂向什麼人打聽過事。他既然知道這些,那隻能是從“孃胎”裡帶來的,甄男如是想。
“嗤!在金沙河,你和那個赤眉套近乎的時候,老夫可沒閒着,去了解了點情況。”
夠敬業!甄男心裡讚許。看這樣子,以後幽靈星就是常來常往了,不多瞭解點情況還真不行。
二人一路走一路說,不知不覺中,太陽開始西斜,天色不早了。
“甄大叔,快,帶上我,像上次那樣飛跑!”甄男隱約覺得,夜宿在外,可能會遇到未知的危險。
帝魂也有同樣想法,調動修元,拉起甄男就跑。禽獸大軍躲避怪風時,在高大的草叢中趟出了一條路,所以回去的路並不難找,只要沿着走就行了。當再次看到那株高大的橡樹時,甄男長出了一口氣。
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能再次見到熟悉的景物,也算是個小小的慰籍,不過這時,太陽垂在樹梢,天真快要黑了。
“自己走吧,我的陰靈元也快用完了。”帝魂放開了甄男。
正這時,心慌心悸心跳驟緊的感覺又來了!甄男剛剛放鬆的心情驟然緊張起來,還來不及向帝魂示警,就聽身側響起樹枝草棵折斷聲。
甄男驀然轉身,只見一個身高過丈,遍體鋼毛的巨形怪人,正一路破開植被向這裡快速奔來。
儘管甄男生就的一顆肥膽,與巨怪燈籠般的血紅眼睛四目相對之時,也是雙股戰戰,亡魂皆冒。
那巨怪,體闊超過一米,身長超過三米,小山一般的身體,佈滿疙裡疙瘩的健子肉。儘管五官四肢與人彷彿,但那遍身鋼須一般的黑色鬃毛和一對白森森長達三尺的大板牙還是讓人肝膽俱寒。
“吼!”巨怪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吼聲,聲勢驚人,草爲之波舞,葉爲之飄落。
巨怪右手執戈,左手持盾,一步步欺近,每一步都發出咚咚巨響,所過處,草棵倒伏,樹折枝斷,就像開過來一輛裝甲車。黃昏的光線本來就暗,巨怪正好背對西南,將落日的餘暉遮擋得嚴嚴實實。
巨怪的影子一點點將甄男吞沒,彷彿吸走了陽光留存在人間的最後一絲溫暖,甄男墜入黑暗地獄,只覺每個骨頭縫都絲絲冒涼氣,身不由己踉蹌後退。
“甄……大叔,救……救……”甄男牙齒噠噠作響,休說賣弄三寸不爛之舌退敵,就連一句囫圇話都說不出來了。
“快跑!”帝魂完全不顧形象,一把拖起甄男,轉身就跑。
見二人要跑,巨怪虎吼一聲,追了上來。身前是巨怪不斷移動的黑影,身後是戰鼓一般的咚咚悶響。巨怪的步頻相對來講並不快,但步幅很大,儘管二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氣,始終無法擺脫巨怪的追逐,而且雙方之間的距離還在迅速拉近。
二人深一腳,淺一腳,不知不覺偏離了去往金沙河的路線。慌不擇路中,甄男眼前一黑,差點撞到一棵巨樹上。那巨樹,十人合抱,橫亙於前,就像一堵牆,攔住了二人的生路。
巨怪粗重而熾熱的鼻息拂上了後背,腐肉般的腥臭味撲鼻而來。死亡的追逐即將結束,死神的邀請帖已然叩門。
逃無可逃,只有轉身,面對!
“大……大個子,冷靜,冷靜。”甄男雙手舉在身前,頻頻下壓,“我得先提醒提醒你,本少爺小時候得過天花,至今未愈,那是會傳染的,你可千萬別吃我,不然後果自負!不信你看昂,這裡,不對,這裡,不對,這裡……”
甄男來回指點身上裸 露在外的肌膚,很悲劇,到處光滑如綢緞,別提疤痕了,連顆米粒大的黑痣都找不到。
甄男悲從中來,平生第一次覺得,原來英俊,那也是一種錯!
巨怪核桃大的眼瞳跟着甄男的手指來回移動,饒有興趣的樣子。
甄男急中生智:“大個子,你看昂,得了天花,每天都要脫層皮,那痛苦,嘖嘖,簡直生不如死。你看我這皮膚,鮮嫩吧,那是因爲剛剛脫了層老皮哎!”
思想政治工作收到奇效,巨怪巨眼斜睨,盯上了帝魂。
“大個子,老夫身如枯柴,膚像敗革,如果你想填飽肚子的話,我覺得吃我還不如去啃樹皮呢!”
帝魂的嘴皮子功夫也不含糊,巨怪乾嘔聲中,重新將注意力放在了甄男身上。
“你!”巨怪粗嘎發聲,用一個字做了選擇,擡戈前指,寒光閃閃的戈尖緩緩刺向甄男的印堂穴。
那茅戈攜死亡氣息,祭無盡威壓,甄男頓感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全身動彈不得,只能眼睜睜看着死神撲面而來。三尺,一尺,五寸,三寸……
“我命休矣!”甄男哀嘆聲中,閉目待死。
“孽障,受死!”嗖!噗!咕咚!一連串聲響後,世界靜默。
“甄男,不會是被活活嚇死了吧?”
有人拍自己的臉,甄男睜眼,是帝魂,又不是帝魂!氣息對,聲音也對,只是容貌大變,原本威儀十足,此刻形容猥瑣。
“你!”甄男只吐了一個字,就說不下去了,因爲他立即意識到,在自己閉眼的瞬間,有不同尋常的事發生了。
巨怪躺在地上,頭上插着一支金箭,從左太陽穴入,從右太陽穴出。遠處,一個穿金色短襟,皮膚白皙,帶點書卷氣的中年人匆匆而來,手上倒提**。
那人踏着草尖疾行,半丈高的長草一如微風吹過,起伏泛波,竟不折斷。御風憑虛,真神仙也!甄男驚爲天人。
甄男在打量來人,來人也在打量甄男和帝魂。十幾丈的距離,來人轉瞬到達,落下雲頭,一雙精光燦燦的眸子在甄男和帝魂身上輪流掃過。
“晚輩甄男,謝謝前輩救命之恩,還請前輩留下姓名,也好讓晚輩日後報答。”甄男抱拳施禮。
金箭在巨怪頭上插着,**在中年人手上拿着,是不是救命恩人一看便知。
來人面無表情,不理會甄男,一副拒人千里模樣,伸手相招,金箭應聲而起,被他一把攥在手上。很奇怪,金箭的箭頭似乎生有倒刺,還掛着一枚圓滾滾、微微泛光的金球。那金球無疑就是巨怪的獸魂丹,而且品階不低。
“鑿齒,畢某盯你很久了。”那人將獸魂丹託在掌心上,兩眼放光,把玩了半天才將其收入掛在腰上的一個口袋。
中年人雖未外放修元,但與此人站在一起,甄男仍能感受到一種如山般的壓力。他不搭腔,甄男竟然也不敢再說話。殘陽如血,給大地鍍了一層金色,也將甄男的影子拉成長長的一條。
中年人轉身邁步,本來就要走了,忽然注意到甄男的影子,便又停了下來,轉身面對甄男:“你叫甄男對吧,你是陽人?”
“陽人?”甄男一愣,“什麼是陽人?還請前輩明示。”
中年人淡然道:“你剛來不久吧?那畢某告訴你,肉身尚存則爲陽,肉身已滅則爲陰。陽人有影,陰人則無。”
甄男恭敬道:“畢前輩猜的不錯,晚輩的確是陽人。”
“那你呢?你叫什麼?陽人還是陰人?”當中年人盯在帝魂身後的殘影時,眼中有濃濃的審視意味,眉頭緊鎖,乃至在眉間凝出一個川字。
甄男這才注意到,帝魂的影子與自己的大是不同,自己的凝實且穩固,帝魂的卻很虛飄,而且斑駁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