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皮休王一番炳燭長談,甄男回到客棧時,已是下半夜,衆人早已入睡。因爲第二天一大早參賽的隊伍就要集中開赴皇城,甄男便和衣而眠,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都這麼會兒了,還沒集合嗎?”甄男睡眼惺鬆,感覺陽光刺目。
赤眉與甄男同屋,見大哥發問,便道:“甄大哥,今天剛剛接到通知,大賽又延期了。”
“又延期了!爲什麼?延期到什麼時候?”甄男嗅出一絲不同尋常的信息,心臟瞬間抽緊。
大賽延期這件事,昨晚皮休王不曾提及一個字,那毫無疑問又是緊急通知,算上盤龍鎮那回,這已經是第二次了。但這是爲什麼?爲什麼這屆福契人大賽總是處處透着與往屆不同的詭異氣息。
“來通報的城衛什麼也沒說,只說隨時等候通知。”
“大賽無故延期,會不會與血煞門有關?”有個聲音在甄男腦中響起。
甄男猜對了,這件事的確與血煞門有關,確如地說,是因爲血煞門在收服右血瞳時遇到點麻煩。收服右血瞳,是契合在福契人大賽中最關鍵的一環,這一環節不準備好,福契人大賽就不能正式開始。
……
血煞門長老明、昊二人受血煞門主龍葵之命,赴南海尋找血煞王右血瞳下落。
茫茫大海,浩瀚無邊,想要尋找一枚瞳仁,何其難也!二人起初很忐忑,唯恐有辱使命,導致血煞王復出大計落空,自己二人的小肩膀可擔不起這麼大的罪責。但到了地頭,二人才驚喜地發現,尋找過程簡直不要太容易!
血瞳是最高機密,血煞門又是地下組織,自然不便公開活動,所以明、昊二人只能在罡風肆虐的夜晚行動。
但也正是因爲是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晚,所以當二人飛臨晉、曼二長老發現海怪的那片海域時,一眼就看到海底下一道粗大的懾魂血光來回巡睃——這是融合了血煞王右血瞳的海怪獨目所發。
這段時間以來,海怪挾血瞳石化之威,鯨吞龍吸一切撞在血瞳之光上的不幸海物,身體在短期內迅速膨脹到近十丈,如今赫然已是一頭十一階妖獸。海怪現在的獨目更加威勢赫赫,所過之地,水桶粗的血色光柱刺破黝黑的海水,魚羣紛紛走避,蔚爲壯觀。
這一奇特現象,自然很快被凌空掠過海面的明、昊二位長老發現了。不過臨行之時軍師劉天機曾有交待,因此二人不敢擅作行動,立刻將這個發現報告回總門,並就地隱藏起來,監視海怪的活動。
不久後,大長老成斐然和軍師劉天機趕到。劉天機是血煞門軍師,機智百出,成斐然又是聖丹境二重修爲,門主之下,無人能出其右。
見劉天機和成斐然親臨現場,明、昊二長老起初很不以爲然,認爲是小題大作。左右不過是一條魚,體型再大,階數再高,仍是一條魚,合他們二人聖丹境一重之力,簡直是手到擒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但真正動手的時候,二人才發現事情遠非他們想的那麼容易。
無它,海怪十一階妖獸,恃獨目血瞳,本來戰鬥力就相當超羣,又佔有地利,見勢不妙便潛進深海,四人竟一時之間奈何不了它。
劉天機不愧爲軍師,指揮明、昊二人貼着海面來回低掠誘敵,成斐然則埋伏一旁伺機出手。不久,海怪果然上當,遊至海面攻擊明、昊二人。明、昊深知血瞳的厲害,不等血光罩身,立刻御風遠避,成斐然則乘機祭出了聖丹境二重氣場。
海水在一瞬間凝固,海怪猶如遊走在泥漿中,搖頭擺尾異常艱澀,成斐然立刻疾速俯衝,想要抓捕海怪。但這時猛聽到身後有“噗嗵”之聲,扭頭一看,見是劉天機如同一塊石頭一般掉進了海里。成斐然想都未想,立刻撇下海怪,空中倒飛而至,在劉天機沉入海底之前將他救了起來。
劉天機金丹一重,修爲太低,成斐然全力祭出聖丹境氣場時,他也受到了波及,但因離得遠,尚能苦苦支撐。但無巧不成書,海怪獨目發出的血瞳之光此時恰好向他掃來,劉天機根本無法躲開,被血瞳之光一照,全身立刻僵硬如石,連御空都不能夠維持,直直掉進了海里。
劉天機雖然修爲不高,但他是血煞門的大腦,很受門主龍葵器重,與大長老成斐然也是交情深厚,因此成斐然根本不用考慮,立刻趕來施救。而那條海怪,則乘機逃進了深海。
受此驚嚇,海怪躲進深海再也不肯露頭。四人無奈,只能等待,這一等,便是月餘。
當海怪再次出現時,早已蓄勢待發的成斐然和明、昊二人立刻拋出三枚震魂彈,三人乘海怪被炸得暈頭轉向之時,同時祭出魂網,這纔將海怪困住。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四人用魂網將海怪拖曳到預定地點,在佈置好陷阱後,將萬事俱備的消息通過傳聲鳥通知龍葵,龍葵又傳聲尹長生,將大賽可以開始的信號發了出去。
……
半月之後的某日凌晨,晨光微熹,衆人還在睡夢中,突然被一陣嘟嘟的哨音吵醒了。
“集合了集合了!”韓連球的嗓音在客棧院中響起,“剛剛收到傳訊,皇城飛舟即刻便到。所有人,包括選手和親友團,馬上到內城廣場上集合。”
韓連球的聲音加了擴音效果,聲震屋宇,連喊兩遍後,酣睡的醒了,閉關修煉的也出了關,大家涌出館驛,去往廣場集合。
千丈方圓的廣場上,高臺已撤除,所有的選手及親友團,包括王城高層和城衛,近千人全部集中在靠近城門前的區域等候,騰出一大片空地供飛舟降落。
桂婆婆昨晚又玩了一次消失,這會兒也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看上去神色緊張,還不住用手拽甄男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桂婆婆,這麼緊張幹什麼?”甄男手指天空,“你看,晴空萬里,難得的好天氣,你就不能放鬆點嗎?”
甄男不用想都清楚,桂婆婆的卜算肯定有了結果,而且看她的神態就知道結果不太好。可現在,衆目睽睽之中,也不是私下交談的時候啊!
“大……大……”桂婆婆漏風的牙齒噝噝作響,聲音怪異,引得附近之人爲之側耳。
甄男附耳道:“大凶對吧?”
除了大凶,還能是什麼?經過與皮休王一席談話,甄男對未來已不抱幻想了。不過,他得阻止桂婆婆說下去,血煞門的勢力實在太大了,說不定人羣中就有他們的眼線。
這段時間,桂婆婆一直沒找甄男交流卜卦的情況,甄男料定她大概是因爲仍沒有完全參透天機,所以也沒再主動找她問,沒想到在這個不是時候的時候,她卻想說了。上千人挨挨擠擠聚成一堆,誰知道哪雙耳朵是血隱者的,甄男當然不能讓她說下去。
“甄娃仔,千萬……”桂婆婆偏不知趣,仍要說下去,偏偏聲音還很大。
甄男拉一把董爾卓,將他塞到了自己和桂婆婆中間:“董爾卓,桂婆婆說了,要給你算姻緣呢!”
“是嗎?桂婆婆,你老人家萬壽無疆!”董爾卓大喜,立刻奉上馬屁。
“董小子,滾開!老身本來就是萬年,用不着你拍馬屁!”桂婆婆氣不打一處來,使勁扒拉礙事的董爾卓。
正這時,天空中傳來一陣低沉的嗡嗡聲。
人羣中有人喊了一句:“飛舟來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過去,全都仰頭向北方的天空看去,那是皇城方向,也是飛舟飛來的方向。
“完了完了!”桂婆婆跌足長嘆,她咬字不清,聽上去又像在說晚了晚了。
“可不是晚了嗎!”甄男心道。
如果說之前參加福契人大賽,是爲了赤眉等朋友,但經過與皮休王的一夕長談,甄男肩上又加了一份責任——儘自己的能力保護參賽陽人的性命。現在的情況,即便福契人大賽是刀山火海,他也必須闖一闖了。況且,皇城接人的飛舟已到了,周圍又是幾百戒備森嚴的城衛,現在退出,還有機會嗎?
未幾,天際出現兩個黑點,速度快得驚人,眨眼已能看清飛舟的大致輪廓。飛舟爲梭形的密閉空間,周身紫氣縈繞翻騰,似乎在對抗高空熾烈無比的陽靈氣,因而發出很大的轟鳴聲,比客機的聲音要大多了,和發射火箭都不差上下。
飛舟飛臨衆人頭頂,遮蔽了好大一片天空,廣場上猶如黑夜降臨。每一艘飛舟都足有半個足球場大,就像兩艘華貴的鉅艦。在衆人一片嘖嘖讚歎聲中,兩艘飛舟開始徐徐下降,最終先後平穩降落在爲其預留的空地上。
“好大的氣派,不愧是皇家御用之物。”甄男脫口讚道。
“嘁嘁!”韓連球咂嘴道,“這有什麼,要擱五百年前,哪個王城沒有幾艘這玩意兒。”
“那現在呢,怎麼沒了?”甄男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