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樓貴賓區雖相對人少,但正是上班期間,還是有很多人第一時間聽到了成護士淒厲的喊聲,立刻向這裡跑來。一片忙亂中,謝芳被送進了搶救室,殺手也被醫院保安控制起來,還有人打了報警電話。
最先趕到的警察,依然是已被免去副隊長職務的侯朋,隨後得到消息的包爺和張語嫣也趕到了。
張語嫣如願考上了廣城大學,過段時間就要報道了,這幾天正忙着準備,接到包自強的電話後,急急火火趕到醫院,在住院部樓下恰好遇到包爺。
侯朋押着殺手回了刑警隊,醫生對甄男進行一番檢查後發現沒什麼大礙,也走了。病房內,只剩下包爺和張語嫣,守在甄男病牀前一籌莫展。
“怎麼辦?怎麼辦?”包爺雙手捧頭,大腦袋晃來晃去。
他了解過了,僱來保護甄男的保安根本沒有半點反應,就被殺手麻翻後塞進了儲物間。看來保安服務中心是靠不住了,但自己即便辭職專職看護甄男,也是獨木難支,總得吃喝拉撒睡吧,可供黑手鑽的漏洞實在太多了,任何一個漏洞都是甄男的命。
甄男的運氣好,躲過了二次暗殺,但有一有二,還能再三嗎?
“唉,這下麻煩了!”包爺抱着大腦袋,不住唉聲嘆氣,幽默感一點也出不來了。
“啊!”包爺坐在牀尾,坐在牀頭正用熱毛巾給甄男擦臉的張語嫣突然發出一聲驚呼,“包大哥,你快來看看,甄男這是怎麼了?”
“咋了?”神經大條的包爺此刻精神正極度緊張,聽到驚呼蜂蟄般跳起,一個大跨步衝到牀頭,差點把語嫣撞翻在地。
“啊!”包自強眼睛落在甄男臉上,也是發出一聲驚呼。
只見甄男頭上光禿禿的,頭髮、眉毛,甚至上脣新生的胡茬都不見了。
“這是怎麼回事?”包自強俯下身體,偎在甄男臉前仔細觀察,“怎麼頭髮突然就焦枯脫落了?”
“剛纔我用毛巾給甄男擦臉,輕輕一碰就掉了。”語嫣側開身子給包爺粗壯的身體騰地方,一邊小聲道。
“體溫升高,呼吸粗重,脈搏快的嚇人!”包自強手忙腳亂給甄男檢查生命體徵,一不小心碰到了甄男的袖口,輕輕一觸,袖口竟然簌簌化成灰燼,落在了牀上。
“啊!衣服都酥了!”包自強失聲道,“不會是屍氣吧?”
“嗚……”語嫣也注意到了這個奇怪的現象,聽到“屍氣”二字,再也忍不住,低聲啜泣起來。
“醫生,醫生!”包自強大呼小叫向病房外跑。
“怎麼了,怎麼了?”值班醫生正在查病房,剛走到門口就聽到包爺帶着迴音的雷鳴般的喊聲,包自強還沒出病房,他已經迎了進來。
“醫生,你快來看看,丫頭這是怎麼了?”包自強不由分說,拖起醫生一條胳膊向病牀前帶,拖得醫生一路趔趄。
“放手,放手!”醫生甩脫包爺的鉗制,捏了捏微痛的手腕,開始對甄男進行初步檢查。
“噝……”值班醫生倒抽一口冷氣,“心跳二百一,體溫五十一,而且這衣服,頭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些體徵數據,是他聞所未聞的,已經遠遠超過了最高紀錄。按照這個數據,心臟要爆了,人體要熟了。至於包爺所言屍氣導致毛髮焦枯,衣服灰化,純粹是無稽之談。
甄男的狀況似乎還在持續惡化中,脈搏呼吸體溫持續升高,面色潮紅,鼻孔中呼出的氣體熱浪灼人,全身汗出如漿,汗水匯聚而成的小河,將已然灰化的衣服衝得一綹一綹的。
“誰是家屬?病人情況很嚴重,看情形堅持不了多久了,你們還是早做準備吧。”值班醫生直起身子,將聽診器從耳朵上摘下來,搖頭道。
甄男這個情況不僅史無前例,而且中外僅有,不可能有生還的希望,所以醫生選擇放棄了。
醫生的選擇沒錯,甄男的魂魄此刻正被鳳凰真火焚煉,肉身才會產生這種反應,治病要追本溯源,對症下藥,而這個源,醫生沒本事追。
“你他媽說什麼?給老子搶救!”包爺急得眼睛充血,薅住醫生領口前後搖晃。
包爺五大三粗,情急之下出手沒輕沒重,被他這麼搖晃,樹都要折了,何況是人?值班醫生臉色煞白,扯着嗓子喊道:“醫鬧!醫鬧!楊護士,愣着做什麼?趕緊叫保安啊!”
楊護士正在牀邊垂淚呢,聞言擡頭,一臉怔忡道:“什麼?”
“報警!報警!”值班醫生聲嘶力竭喊道。
天下哪有這樣的護士,比家屬哭得還傷心!望着滿臉淚漬的楊雅芙,值班醫生氣不打一處來,如果不是被包爺薅住了,恨不能衝上去踢她一腳。
“哦哦……”楊護士一步三回頭,極爲木訥地向外走,似乎全副心思都放在甄男身上,根本沒注意到包爺與值班醫生的衝突。甚至,她很可能連現在要去幹什麼都不知道。
“自強哥,甄男好像好點了。”
張語嫣輕輕一句話,讓病房內劍拔弩張的氣氛陡然消散一空。包爺、醫生和護士一同搶到了病牀前,只見甄男近乎赤身,衣服已被汗水沖刷得差不多了,身下的褥子就像剛從水中撈出來一樣,溼漉漉的。不過打眼看上去,甄男面色紅潤,呼吸平緩,應該度過了危險期。
張語嫣用勺子喂甄男喝水,甄男嘴脣乾裂,喉節上下蠕動,一副乾渴難耐的樣子。
“語嫣姑娘,你閃開,用這個。”包爺順手拿了包準備輸液用的生理鹽水,用剪刀剪了個大口,然後一手捏着甄男的下巴,一手舉着輸液袋,直接向嘴裡灌。
包爺的動作很粗魯,不像是對待病人,倒像是給犯人上刑似的,張語嫣一陣無語,擡頭向醫生求助:“醫生,這……”
值班醫生點頭道:“沒問題,病人脫水嚴重,正該補充點生理鹽水。”
此刻他語帶嘉許,全然忘了剛纔的不愉快。
“閻醫生,脈搏六十五,體溫三十六,血壓七十五、一百一十五。”楊雅芙語氣輕快地報出一串數字。
“籲……”閻醫生輕舒一口氣,點頭道,“應該沒事了,楊護士,再取些生理鹽水來給病人補充。”
楊雅芙去取生理鹽水,閻醫生在一旁觀察,語嫣喂甄男喝水,包爺給甄男清理身體,病房內動作有序,氣氛輕鬆。
正當大家都以爲沒事了,語嫣突然發出一聲低呼:“呀,又燒了!”
面色潮紅、呼吸粗重、體溫上升、心跳加速,剛剛消除的發病症狀再次一一出現,病房內的氣氛再度緊張起來。好在,這一次症狀的程度明顯要輕,且持續的時間不是太長,在楊雅芙取回生理鹽水前,甄男再次恢復了正常。
“奇蹟!奇蹟!這就是個生命奇蹟,病人的機體調節能力太強大了!”閻醫生由衷感慨。
“丫頭,咱別扎騰了行嗎,你瞧你把語嫣姑娘嚇得,臉白得像紙一樣。”包爺一邊給甄男穿衣服一邊發着牢騷。
張語嫣臉上飄過一朵紅雲,側了側身子不讓包爺看到,喂水的動作更加輕柔了。
“呀,你看我家男男,皮膚又白又嫩又亮,就像瓷器一樣,好美呀!”楊雅芙取回生理鹽水,見到甄男裸 露在外的肌膚,立刻兩眼發亮,一副癡女模樣。
“楊護士,注意你的身份!什麼男男男男的,這是你叫的麼?”閻醫生呵斥道,“快去!換一牀新被褥來。”
“哦哦……”楊雅芙展了展舌頭,轉身就走,走到門口,才發現手上還端着生理鹽水,訕訕返回來,放下液體,受驚的小鹿一般跑了。
“太不像話了,也不怕病人家屬笑話!”淨醫生悻悻道。
“不笑話不笑話!”包爺一邊給甄男清洗身體一邊數落甄男,“丫頭,都怪你!長這麼帥,這不成心害人麼?”
之後,閻醫生走了,清潔工受楊雅芙安排,進來換被褥,做清掃。當她清掃病牀下時,發生了一件怪事:甄男放在牀下的一雙球鞋中的一隻,被拖布輕輕一碰,竟然“噗簌簌”碎成了粉末。
“這……不怪我,不怪我!”清潔工臉色煞白,急得連連擺手。
她幹這一行時間不短了,知道這是高級病房,住在這裡的人都是一身名牌,鬧壞人家一隻鞋,恐怕賠上一個月工資都不夠。
“怎麼了?”包自強正給甄男換衣服,聞言問道。
張語嫣哈下腰向牀底瞧了瞧,心中若有所悟,起身輕柔道:“沒事的阿姨,這裡沒事了,你去吧!”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姑娘這麼漂亮,又這麼善良,以後肯定能找個好人家。”清潔阿姨千恩萬謝去了。
“怎麼回事?”包爺察覺到異樣,蹲下來向牀下看了一眼,不由目瞪口呆,“怎麼會這樣?”
張語嫣起身去把病房門關上,又上了鎖,這才返回身坐下來,輕聲道:“自強哥,和你說件事。”
“什麼?”包自強聞言在牀沿怔怔落座,腦子懵懵的,他從沒見過張語嫣這麼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