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逃吧,那個方向就是死路一條!”馬鳴斜了眼拖着魯不道向鳳嶺方向去的甄男,嘴角勾起一抹獰笑。
他決定先殺帝魂和赤眉,再除甄男,今天,他不準備留活口了,包括魯不道。
馬鳴居高臨下,澎湃的金丹境氣場如山壓下。威壓所至,帝魂搖搖欲墜,赤眉再次癱坐在地。
馬鳴渾身殺氣索繞,緩緩向高臺飄落,獰笑道:“老夫聽說,吞噬龍族神魂者,可得真火傳承。小子,你不該來,更不該暴露龍族身份,要怨,就怨你自己吧!”
甄男原本以爲,馬鳴即便不關心魯不道的生死,也應該關心自己虛提中的火狐,因此挾着魯不道快速向鳳嶺方向退去,只要退進嶺腳,藏進某一片鳳羽下,就相對安全了。馬鳴即使肯踏着蝙蝠糞逐洞搜索,也需要大量的時間,如此一來,帝魂和赤眉就有時間脫身了。
但當馬鳴對赤眉講的那番話清晰地傳入耳中時,甄男立刻急了,驀地轉身,大喊一聲:“住手!”
聲音之高,宛如炸雷。
馬鳴嚇了一跳,下意識回頭望來,頓時兩束金光射入眼中,神魂立刻一陣惶悚,不由愣住了。
這是甄男情急之中,祭出的金瞳術。而馬鳴的發愣,起初是受金瞳所懾,繼而是意識到甄男的非同尋常。
數月前,福煞星降臨,沉寂左血瞳,並得到血煞王的血瞳傳承。這件事,在幽靈星傳得沸沸揚揚,馬鳴自然也聽說了,但他唯一不知道的,是福煞星與克煞星竟然是同一個人。
但現在,他知道了!血煞王的血瞳傳承只有一人,就是福煞星。甄男身具金瞳,甄男就是福煞星!
從意識到甄男兼具福煞星和克煞星的雙重身份後,馬鳴陷入了滔天的怒火和激烈的矛盾糾結中。
魯不道,你該死!你明知甄男是福煞星,卻仍然想借老夫這把刀,你差點害得老夫萬劫不復!馬鳴怒火中燒。
克煞星,該殺!福煞星,該留!殺還是留?但,這小子窺視了鳳嶺的秘密,該留還是殺?馬鳴矛盾重重。
甄男不清楚馬鳴爲何突然變得遲疑不定,但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只要他暫緩下殺手,事情就有轉機。
先緩解老傢伙的殺心再說!甄男有意營造輕鬆氣氛,笑道:“前輩,萬事好商量,你不就是想要紫茶和火狐嗎,晚輩給你就是,你等等啊。”
“那誰,魯副隊長,放手嘛,抱這麼緊算怎麼回事?”甄男努力向外拔腿,他的一雙腿正被魯不道緊緊抱着。
魯不道身子不能動,話不能說,但腦子卻清醒得很,聞言恨得牙癢癢,心道:“媽的,老子要抱你嗎?老子這姿勢是你小子給擺的好不好?”
“這傢伙,真成狗皮膏藥了,還就不鬆手了!”甄男擡頭,目視馬鳴,苦笑搖頭,“前輩,你也看到了,晚輩被魯副隊長摟得緊緊的動不了啊。沒辦法,麻煩你自己下來取好不好?”
甄男的目的,是將馬鳴從帝魂和赤眉身邊引開,以解二人性命之厄,至於自己如何脫身,他揣着幾分自信。他是準金丹境,能瞬移、會隱身、恃金瞳、仗湛瀘,保命手段很多,打不過,逃應該不是問題。
但甄男很奇怪,馬鳴對自己的話似乎沒什麼反應,既不說話,也不動作,整個人看上去恍恍惚惚的。他哪知道,馬鳴正被怒火燒着,被矛盾困着。
被自己的金瞳懾着了?但距離這麼遠,對手這麼強,怎麼可能?甄男正在猜測,忽見馬鳴目光猛然高舉,臉上一片驚駭。
“甄大哥,小心!”
“甄男,畢方來了!”
其實用不着帝魂和赤眉提醒,甄男心頭也是警信感強烈。扭頭上看,只見一片烏雲從嶺巔快速飄落,捲起陣陣狂風。
甄男的眼睛瞪大了,那紅羽,那白喙,那單足之上烏黑鋥亮的三爪,分明就是畢方!
畢方來得很快,兩息功夫已至頭頂,翅膀一收,子彈一般俯衝下來。甄男想瞬移逃命,或者閃身避開畢方的撲擊,動作是做出來了,但竟然不能夠!他這纔想起自己被魯副隊長箍得緊緊的,而這個箍的姿勢,又是他自己擺出來的。
“這真他媽的應了那句作蠶自縛的話!”甄男臉上浮起一抹苦笑,剛從魯不道的緊箍中掙脫,就覺左肩一陣刺痛,緊接着身體被一股大力扯上半空。
甄男是那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人,驟遇鉅變,卻並未驚慌失措,而是轉頭四望,觀察狀況。他此時升在半空,居高臨下,倒方便觀察。
魯不道被畢方三爪緊扣腦袋,一動不動,不知死活。而畢方彎鉤狀的白喙穿過自己的左肩胛骨,那弧度極大,等同鎖定,根本沒有擺脫的可能。
遠處,帝魂和赤眉衝下高臺,正向這裡跑來。而馬鳴竟也御氣飛來,看情形,似乎想要解救二人。
這是怎麼個狀況?救我?還是救魯不道?但對比此前種種,二人的死活,似乎都不應該在老者的關心範圍啊?
甄男哪能想到,馬鳴關心的其實就是他,準確地說,是他這個福煞星。矛盾中的馬鳴,驚見甄男被畢方抓上半空,立刻想到了福煞星夭折後的種種後果,也在瞬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立刻御風升空,企圖從畢方魔爪下救出福煞星。他此刻腦中只剩下一個執念:絕不能讓福煞星死在自己面前,否則龍葵定然會將自己碎屍萬段。
大概是帶了兩個人,負重太大,畢方飛昇得並不快,因此馬鳴後發先至,堪堪就要追上時,突然悶哼一聲,身體直直下墜,似乎受了很重的傷,簡直就是掉下去的。
莫名其妙哎!也不見有人攻擊他啊,怎麼就受傷了?但下一刻,甄男就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
只見魯不道突然變得像一坨腐爛不堪的肉,撲簌簌地往下掉零件,先是耳朵、鼻子,繼而雙手、雙腳,然後胳膊、腿、軀幹,直至最後,畢方三爪所抓,僅餘一顆腦袋。而每一個掉落的零件,不及觸地,便“噗噗”化成煙霧,隨風而去。
魯不道的慘狀揭示了答案:陽靈氣!
馬鳴受傷,魯不道解體,都發生在離地大概五丈高空。五丈高度,是陰靈氣和陽靈氣的分界線,魂魄之體,一旦進入五丈以上高空,那結果,直如熱湯沃雪,轉瞬間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我爲什麼會沒事?甄男突然發現,自己胳膊腿齊全,零件一樣不少,當然除了此刻剛剛意識到的巨大的撕裂般的痛楚。
剛纔由於太過緊張,身體各種感官暫時失靈,直到此時陽靈氣對神魂銷蝕剝離時的巨大痛楚才傳遞到腦中。這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體驗:身體中猶如有千萬只火蟻在瘋狂啃噬,企圖將甄男從內部裂解!撕碎!
這與身瀝罡風時的痛苦感受一模一樣!甄男猛然意識到,所謂的罡風,其實就是高空的陽靈氣對流而下形成的,所以陽靈氣就是罡風!意識到這點,甄男毫不遲疑伸手從虛提中摸出一枚紫葉,服了下去。
紫葉入體,絲絲而化,猶如一杯醇香的美酒,那些瘋狂的火蟻酣暢而飲,似乎瞬間醉了,變得安靜了許多,痛楚隨之也變得不再難以忍受。
“這個世界,有時真的很不公平,很不講道理,但,老子喜歡!”甄男心頭掠過一陣狂喜。這是一種刑場之上,鬼頭刀下,原本閉目待死,睜眼卻發現腦袋還好端端長在脖子上的狂喜之情。
的確不公平,甄男若不是身負淨靈之體,對陽靈氣半免疫,那就是與魯不道一樣的下場,哪怕他服用了紫葉。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免費坐飛機的感覺很爽啊,甄男衝下方仰頭觀望的帝魂和赤眉揮揮手:“等着啊,老子會回來的!”
動作很瀟灑,臺詞卻很欠妥啊,這話好像是灰太狼的口頭禪呢!
而遠方,剛剛洗完澡的蓋氏三雄因整晚沒睡,極度疲累,正東倒西歪往回返,渾然不知道他們的甄大哥正乘着畢方在天上閱兵。倒是王猴,及時注意到了甄男的險情,指着天空吱哇亂叫,奈何三兄弟昏昏欲睡,根本不理它,繼續着行屍走肉般的步態。
肩膀很痛,鮮血不斷拋灑而下,雖然是虛擬世界,所見所感,與現實世界並沒多少區別。甄男不知爲什麼會這樣,也許就是帝魂所說的以魂魄之眼看世界的原因吧。
一擡頭,正好對上畢方兩隻猶如燈泡般的眼睛,不過,這兩盞燈泡此時卻是黯淡無光,彷彿隨時可能熄滅似的,而且,畢方搖搖欲墜,每扇動一次翅膀都顯得很吃力。看來,這傢伙冒險深入五丈以下,受傷也是不輕。垂死一般的畢方飛至嶺巔,再也無力扇動翅膀,幾乎是直直的掉下去的。
畢方兩翅大張,爬在嶺巔大口喘息。看情形此地似乎有助它的康復,不過此時,它卻無暇顧及它的獵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