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於衛婧來說,昨晚就像是做了一場難受的夢。
醒來的時候,便看到兒子在坐在牀前,面帶微笑看着她,道:
“最近變懶惰了,睡得這麼晚,排位戰馬上就要開始了,還不趕緊。”
“啊,李嬸,快來幫忙!”
衛婧急匆匆的爬起來,對她來說這可是最重要的事情。
李嬸早就給她打理好了。
她只需要洗漱便可以,門口一輛嶄新的馬車也已經備好。
炎黃戰場排位戰的觀衆票賣得比較貴,不過李天命也準備好了。
他也給李嬸買了一張,方便她照顧衛婧。
辰聖安排的人應該會跟隨衛婧,有強者維護衛婧,李天命才能將精力放在修煉上。
清晨時分,李天命便駕馭馬車來到炎黃學宮。
此時學宮外已經人山人海。
作爲學宮弟子,李天命有一點小特權,能將母親帶到炎黃戰場四周的觀衆席位上,位置靠前且陰涼舒適的。
放眼望去,上萬觀衆席已經坐得密密麻麻。
那些私密的雅間估計也都已經安排好了,朱雀國諸多有權有勢的強者,如今都在這炎黃戰場中。
只是普通人沒資格看到他們。
炎黃學宮的排位戰,自然以學宮爲主,雅間裡的客人並不參與干涉,只當一場好戲欣賞即可。
除了觀衆,下方戰場上,幾天前通關成功,成爲炎黃學宮新弟子的少年少女們,基本已經就位。
排位戰事關資源和榮耀,今日的排名在未來的修行之中,每時每刻都會跟隨自己,如同自己的符號。
這叫年輕人們,如何不拼死一戰?
李天命和衛婧交代完畢之後,正想回到慕婉班的行列裡。
就在這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李天命回頭一看,只見雍容華貴的雪嵐夫人,在一羣貴婦人的簇擁之下,剛走入學宮。
她們朝着雅間而去,中間路過這裡,看到了李天命和衛婧。
她兒子辰曜也侍奉在其身邊。
今日辰曜身穿紫色長袍,英武不凡。
他這樣的少年天才,不管走到哪裡,幾乎都能引起許多懷春少女的側目。
“你們先去,我一會就過來。”雪嵐吩咐了一聲。
她身邊那些貴婦人這才先走,留下雪嵐和辰曜兩人,朝着李天命走來。
“婧兒。”雪嵐面帶笑容,走到衛婧面前。
她不怎麼見外,輕輕托起衛婧的手,問:
“婧兒那晚怎麼沒去辰曜客棧,我都給你安排好了住處了,一直沒等到你。”
“有些事情耽誤了,後來正好天命拿到了一些錢財,便自己買了一間,所以就沒麻煩你了。”衛婧臉色平淡,但也不拒人千里之外。
對於她已經失望的人,她不會再投入感情了。
“婧兒對我太見外了。”雪嵐搖頭苦惱道。
衛婧微微笑了笑,沒有迴應。
她是懶得虛情假意的人,對已經變質的曾經,她沒有多少去附和對方的想法。
“不過,你們後來買的那間房子,其實也是我們星辰商會的財產。”雪嵐忽然這樣說,話語之中的優越感非常明顯。
意思無非就是說:就算你們不接受我的施捨,最後還不是住在我賣給你的房子裡?
她星辰商會家業如此巨大,誰能逃脫她的手掌心?
“你知道我們住在哪裡?”李天命心裡一動,眯着眼睛詢問雪嵐。
“你想說什麼?”辰曜倒是沒這麼客氣,直視着李天命。
“沒什麼。”李天命只是在想,有時候婦人狠毒起來,比蛇蠍都要可怕。
辰聖對母親這麼好,有沒有可能雪嵐有所察覺,所以僱傭殺手,要殺了自己母子?
這是存在可能性的。
“娘,我們走吧,還要先拜訪星府、天機宮的幾位前輩,朱雀王族那邊據說也有重要人物到來。”
“排位戰馬上就要開始了,別在閒雜人等身上浪費時間。”辰曜冷淡道。
“曜兒,怎麼說話的你,你婧姨可是孃親從前的姐妹,不能不禮貌。”雪嵐嗔怪的罵道。
她輕輕拍了一下辰曜的肩膀,不痛不癢。
“什麼姐妹啊,她和旁邊這個傭人,看起來倒是比較像姐妹。”辰曜聳聳肩膀,轉身就走了。
“婧兒,都賴我,沒有管教好這孩子,這含着金湯匙長大的孩子,就是難教育,脾氣大得很,你千萬別和他一般見識哈。”
“有時候真羨慕你,比如你這兒子,雖然粗糙一點,但乖巧懂事,管教起來容易。”
雪嵐嬌笑着說道。
衛婧已經不想搭理她了。
“嵐姨,問你一個問題?”李天命忽然問。
“什麼問題呢?”
“你知道什麼是血花殿嗎?”李天命問。
“什麼?我不知道。”雪嵐搖搖頭,血花殿是個禁忌,正常很多人都不敢談論。
但,以她的身份,和血花殿有接觸很正常。
“那沒事,嵐姨請吧,慢走不送。”李天命沉聲道。
“小孩別瞎說話,我還要話要對你母親說呢。”雪嵐沒好氣道。
“嵐姨,辰曜這次是想通過排位戰,拿到第一,進入天府是嗎?”李天命眼神灼熱問。
“是啊,那又如何?”雪嵐感覺這孩子在針對自己了。
“嵐姨不用假惺惺了,你這些虛情假意,只會讓我母親看不起你。”
“人各有造化,你覺得你幸福,你過得好,沒必要這樣炫耀,這樣只會顯示你內心的陰暗而曾經的挫敗,我說的對嗎?”
李天命直視她的眼睛,說的每個字都有着鋼鐵一樣的份量。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的,還有教養嗎?”雪嵐臉色如霜,手指微微顫抖。
“我再沒有教養,也比辰曜好。你自認爲如今全方位都比我母親優秀,讓你產生這麼多的優越感,到今日爲止還在洋洋得意。”
“如你這樣只有這種低俗趣味的人,我覺得,你接下來可能會很挫敗。”
他這樣說的話,就相當於撕破臉了。
衛婧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說下去了,但是李天命忍不了。
“你這給人下藥猥褻的禽獸,有資格說這種話了?”
雪嵐段位很高,真要撕起來,她是不怎麼怕李天命,更不怕衛婧,如果要歇斯底里,誰怕誰啊。
“有沒有資格,你往下看看就知道了,看看這一次,辰曜被誰踩在腳下。”李天命道。
雪嵐笑了,她捂着嘴輕笑,瞟了一眼李天命後,她轉向衛婧,道:
“婧兒,你別不說話,聽你們這話的意思,是要跟我比兒子嗎?”
“你走吧,別在褻瀆我記憶裡的雪嵐好嗎?”衛婧咬了咬牙說。
“褻瀆?你這般狼狽的模樣,纔是褻瀆你自己,衛婧!”
說完之後,雪嵐再冷冷笑着看了李天命一眼,然後哼了一聲,踏着蓮步一搖一擺的離開。
她心中怕是有萬分得意,想起李天命的話,她甚至覺得太過好笑,忍不住笑出了聲音來。
別人一看,還以爲這辰聖夫人又有了什麼大喜事。
二十年後,到底誰贏了?
雪嵐看了看自己的美貌,看了看肌膚和身段,再看看自己的華貴衣物和腰纏萬貫,再看看偌大的星辰商會帝國,看看沿路所有人對自己的豔羨,再想起自己一雙兒子,她早就有了答案。
至於衛婧,她不過縮在角落裡苟延殘喘,早已經輸得一敗塗地。
哪怕衛婧從來都沒想比較,可是她想呀。
她輸了前面二十年,永遠都是綠葉和陪襯,誰知道她在前面二十年,心裡有多麼挫敗呢?
今天雖然放肆了,但是也爽快了。
她不覺得可惜,在辰宮相會的那一次,她就沒想讓衛婧笑着離開。
這一次說出了許多心裡話,心裡更是爽快,走路都能帶起風來。
再想起李天命這聲名狼藉的東西,竟然還敢挑戰自己完美的兒子。
這樣好笑的事情,她都迫不及待,要跟她的姐妹們分享了。
“什麼叫做姐妹呀,那些對我阿諛奉承,對我溜鬚拍馬,恨不得喝我洗澡水的女人,纔是我的姐妹。”
看着自己在這個年紀堪稱完美的容貌、肌膚和身材。
想起衛婧病入膏肓的樣子,她忍不住又笑出聲。
“小命劫,真是個美好的東西!”
就這樣,她回到了雅間裡。
她說起李天命的事情,和姐妹們一起鬨笑,笑得花枝招展。
一羣婦女,彷彿回到了少女時刻,沉浸在歡樂之中。
她們嘲笑的李天命,暫時還沒離開衛婧。
“你感覺怎樣?”他問。
“不過是展現出了她心裡的真實想法,並沒什麼,我習慣了。”
衛婧仍然從容,面帶和煦的說話和李天命說話。
李天命不過承受了三年,她半生都在遇到這種人,今日的事情,完全不能打倒她。
“然後呢?”
“你能打敗辰曜嗎?”
“小意思。”李天命道。
“那就給我,把他揍得慘一點?”衛婧道。
李天命笑了。
這,纔是他的母親啊。
衛婧從來都不是唯唯諾諾的人。
只是命運太殘酷,很多事情無可奈何。
而如今,如果有那個機會,那她爲什麼不能,讓那些早已讓她失望的人,仍然還要落井下石的人,讓他們付出一些代價呢?
“你做得到嗎,天命。”衛婧再問了一句。
“孃親,你在這裡坐好,然後,看我給你表演節目就可以了。”李天命道。
“可惜沒有瓜子和小酒,不然更舒服。”衛婧笑了。
“別想太多,喝點白開水,意思一下就好了。”
這時候,下面炎黃學宮的大人物開始出場,李天命已經聽到有人宣佈,排位戰正是開始。
“我該走了,再不走,慕婉上師要揍我。”李天命道。
“慕婉?”衛婧怔了怔。
“你認識?”李天命問。
“你去吧。”衛婧微笑着,她坐得很端正,雙手放在膝蓋上。
其實,只要她笑着的時候,看起來也沒那麼老。
李天命仍然能在她的身上看到,二十年前,她在焱都那個風華絕代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