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掛在天際,搖搖欲墜,夜風帶起松濤陣陣起伏,一如弈傾天此刻心中的波動。
“怎麼?有話說?”
神無情收回落在黃昏夕陽上的目光,微微撇過頭看着弈傾天,平淡的眸子中,卻是透露着洞徹人心的力量。
“之前的事,我能應付的。”
慕容華和封天都兩人一起出手,欲斬殺弈傾天,真要打起來,弈傾天當然必輸無疑。
但是,只是想要保住性命的話,方法還是有很多的。
弈傾天說“我能應付”的潛臺詞,便是“你不該出手的”。這個“你”,指的自然就是神無情。
“我知道你能應付。”
我一直便是知道,你能應付的,但是,那又如何?有些事,我該做,還是要做的。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堆高於岸,流必湍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
“在年輕一輩中,你的成就,已經是讓很多人心慌了,沒必要、也不能再嶄露鋒芒了。”
“有時候,有些好事不是好事。”
天才爲人稱道,天才過了頭,成了妖孽,卻是會讓人產生一種毀滅的衝動。
神無情淡淡一笑,弈傾天卻是微微冷哼一聲:“二十六歲的人皇強者,難道就不是木秀於林?就不是堆高於岸?行高於人?暴露出來了,難道就是好事?”
“問劍宗局勢未明,人皇強者的存在,將是各大暗流,首當其衝的對象。難道,你就不怕,自己成爲衆矢之的嗎?”
看着神無情波瀾不驚的面容,弈傾天無端的有些生氣起來,話音,都是生硬了許多。
“怕?爲什麼要怕?我一向便是順天意而行,天若是想要我死,我又何必去躲吶?”也躲不開!
神無情眼中流露出莫名之色,悠悠說道。
弈傾天卻是冷冷一笑,寒聲道:“我倒是和你恰恰相反,你順天命,我卻是認爲,天命不足信,生死操我手。”
“若天要我亡,我便逆天。”
世間事,那一件真是註定了的?那一件不需要自己去爭取?
“所以說,我就算修爲再高,也不會成爲別人眼中的絆腳石,因爲我無慾無求。”
“而小天你,則不同,你生來無父無母,又遭受了十五年的苦難,不信天命的你,若是成長起來,卻是會成爲許多人身前擋路的高峰。”
“他們不見得會害怕人皇之境的我,卻是會害怕真罡之境的你。”
“我所能做的,也只有,暫時地爲你遮風擋雨而已,以後,一切還要靠你自己。”
“若是能夠避開風頭浪尖,就不要主動迎上去。”
神無情眸子中閃耀着溫和之色,輕笑道:“你的命,是我救得,難道我不該對你負責?不該爲你保駕護航?”
弈傾天低垂着眼眸,沒有再說話,心中卻是自語着:無慾無求,當真就不會招惹是非?
無風,才能,不起浪!
風吹過,平靜的水波,還能靜靜流淌嗎?
怕是,也只能身不由己,隨風而動了。
神無情一戰威懾之下,神秀峰難得偷得了半日的平靜安定。
一動一靜,相比於神秀峰的寧靜,整個問劍宗的動盪,卻是更加劇烈的幾分。
魔族言而有信,放出的承諾,在這短短三天時間內,沒有絲毫偷工減料,或者添油加醋,保質保量地完成了。
時至今日,問劍宗,已經有着整整三百名弟子,無辜慘死在魔族手下,雖然,在問劍宗有所防備的襲擊下,魔族的傷亡,更是問劍宗的幾倍之數。
可惜的是,魔族對於手下勢力的傷亡,根本就是不在乎,而問劍宗身爲正道實力,卻是不能不在乎弟子的性命。
所以,這一場拼下來的結果,魔族士氣仍舊高昂,氣焰囂張,好像傷亡慘重的一方,不是他們,而是問劍宗一般。
而問劍宗,在付出三百名弟子的性命之後,鮮血渲染下,整個問劍宗,像是被血霧籠罩住一般,顯得沉悶至極,窒息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上上下下,皆是憋悶至極。
慕容華這段時間,忙着聯繫各大勢力,合作對付弈傾天。
不斷的和對方磨嘴皮子,外加低頭哈腰地送禮,有時,還要被對方氣的憋着一肚子悶氣。
他哪裡有時間、有閒情,管這些底下弟子的死活?
現在,在他眼中,第一等的大事,就是解決掉弈傾天這顆毒瘤。
至於,其他的都是浮雲!
慕容華的不現身,像是被抽取了定海神針一般,讓整個問劍宗,失去了主心骨。
不論是高層長老,還是底層弟子,都是茫茫然,慌張失措地像是漏網之魚一般。
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這便是問劍宗弟子心中的真實寫照!
“看來,我還真得去見見她了。”
神秀峰上,弈傾天鼻翼動了動,一絲淡淡的血腥味,糅合着神秀峰上的花香,刺激着他的嗅覺,混雜的氣味,讓人有些不舒服。
一如,來人身上的氣息。
“你若是能夠早日覺悟,在三天前,就去見她,問劍宗這三百弟子,也就不會無辜慘死。”
“哦?照你這麼說,這三百條人命,還要算到我頭上了?月師姐這般認爲嗎?”
弈傾天轉過頭,負手看着遠處現身的月清影,眼中波瀾不驚。
月清影,你已經不需要僞裝了嗎?
“君不殺伯仁,伯仁卻是因君而死。”
月清影一步一閃,話音落下的時候,身影便是已然出現在弈傾天身前。
最後一個“死”字,帶着濃烈的肅殺氣息,透過弈傾天的身體。
弈傾天衣袖輕揮,冷笑一聲:“你這算是安慰自己,減輕自己,因爲造下的殺孽,而帶來的心裡負擔嗎?”
“呵,算是吧。”月清影沒有否認,坦然說道:“畢竟,他們和我都是同門一場,沒有友誼,應該有一絲同門情義。”
“哈哈,你這裡坦然地說着同門情義,一轉身,便是對着同門捅刀子,這般矛盾的行爲,月清影,你不覺得可笑嗎?”
同門情義?弈傾天嘿嘿一笑。
“的確,這種矛盾的行爲,確實可笑至極。”
“不過,弈傾天,有一點,你要弄明白,我可能是握刀的劊子手之一,但是,下死亡命令的,卻是你的朋友花弄影。”
月清影嘴角一翹,有些諷刺意味的話音,淡淡傳出。
弈傾天冷哼一聲:“一丘之貉,下命令的人,執行命令的人,有區別嗎?”
“對於問劍宗所有人來說,這可能沒區別,對你而言,其中的差別,怕是天淵之別了。”
“也是,就像僞裝的月清影,和真實的月清影,本質上雖然還是同樣的存在,但是看在某個人眼中,差別可就大了,你說是不是這樣吶?月清影。”
這一次,換成月清影冷哼一聲了。弈傾天算是刺激到她心中的難堪了。
過往的月清影,和冷孤寒之間的回憶,一直就是蛻變之後的她,心中難以磨滅地一道坎。
或者說是一種心魔!
只有,冷孤寒死,或者她亡!才能徹底擺脫!
“怎麼?大出風頭的無情師叔,沒在?”月清影有些嗤笑,又是有些奇異地說道。
“有事?”
“沒事,只是好久不見,我有些怪想念她了。”多少年沒見了,想念一下老朋友,不是很正常的嗎?
“什麼意思?”
好久不見?月清影以前和無情姐相識?弈傾天眼睛微微眯起。
月清影撇過頭,詭異一笑:“終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明白神無情真面目的那一刻,將是你弈傾天,一生之中,最最痛不欲生的一刻,那將是永生的恨!
“現在,還是去見花弄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