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二十六年冬月,蝶妃風舞蝶誕下一女,是爲東魏長公主,名曰承寧。
公主出生之日,妃病逝。
……
魏承寧是個女孩,這是不管是誰都沒有想到的。
唯一高興的,便是明安老皇帝了,然而,那時候他已經很虛弱了,連朝政都是連城在代理,是任何人都不太願意接近的,散發着棺材板味道的老頭子。
因爲蝶妃病逝,所以承寧是交由大將軍陸長風之妹,莊敏夫人陸之敏撫養的。
但是,她的性別,仍然是讓所有人都失望了。
她是女子,代表着,她打破了陸長風可以一生榮華臨朝聽政,掌天下大權的美夢。
於是,連帶着莊敏夫人,也是對她不怎麼上心。
好在宮裡還有對她好的人,她的哥哥,連城。
但是,魏承寧不明白,爲什麼連城看她的眼神裡,總是帶着感激甚至是慶幸。
很久以後,當魏承寧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後,她才知道,如果自己的性別再變化一下,那麼,一出生的她,估計只會被嚴密保護起來,而如果成爲陸長風認定的儲君的她,對於連城的威脅,將不僅是他的太子之位,還有他的命。
雖然可能貞一皇后也並不會讓他們隨意地動連城,但是,連城身後,只有一堆迂腐的文官和國師謝嬰,而陸長風身後,幾乎是天下兵馬。
她的出生與性別,終究是個讓人尷尬的存在。
莊敏夫人不怎麼拘束她,卻也不管她。
而她的骨子裡,似乎繼承了陸長風天生好戰的熱血,從小頑劣,舞刀弄槍。
那些該學的宮廷禮儀,公主該學的琴棋書畫,沒有人教過她。
她是沒人要的野孩子,打架爬樹戲弄宮女,闖禍搗亂也沒有人理她。
莊敏夫人對她的行徑表示無視,而連城,只要她不殺人,就隨意由着她去了。
那是懵懂無知的年代,她不知道爲什麼她已經那麼不乖了,闖禍了,這宮裡,卻還是沒有人管她,她多希望能有人來罵她陪她說話。
她是個渴望愛,卻又總是被人無視的孩子。
……
明安二十九年,她三歲。
她名義上的爹爹,明安帝,駕崩了。
小小的她還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的孩子,她被人扶着,像木偶一樣,哭泣,跪拜。
老皇留下的旨意詭異地要命。
他死後追封前太子魏子業爲順業帝,讓貞一皇后葬入順業帝的陵寢。
然後封已經去世葬入妃陵的蝶妃娘娘,爲皇后,與自己合葬。
據說,後一道旨意是三年前,蝶妃娘娘去世時,交給先帝的,如今再度被拿了出來。
朝中掀起了軒然大波,風頭甚至一度蓋過了連城即將要登基爲皇的消息。
最終,甚至因爲這道旨意,連城登基的事都被耽擱了下來。
到最後,等到潛江水患剛剛解決完,便雷厲風行地斬殺了幾個反對呼聲最高的老頭子。
人頭是直接在殿上落地的,幾個位高權重的老臣,直接被嚇得暈了過去。
年邁的丞相知道大勢已去,乾脆直接稱病不上朝,任由着連城去了。
朝中一下子清淨了許多,大部分的人,都直接被連城的雷霆手腕嚇懵了。
十八歲的連城,在大殿之上手執長劍,一劍封喉。
人心惶惶間,無數人再不敢出聲,生怕會因此而喪命。
也因爲這個,連城才得以能夠在官員之中,大力提拔新秀,在複雜的官場之中,塞進自己的人。
魏承寧還記得那天,她一身素服,對着那華貴無比的金龍棺材,懵懂的磕着頭。
廟堂高位之上,有兩塊靈位,一塊是明安帝的,一塊是自己的親生母妃的。
那時候,有一個男人,面色和善地走了過來,蹲下來撫上了她的臉。
“承寧公主,是嗎?”
她點頭。
那人的手指粗而厲,撫摸着她的臉頰一片生疼。
“你知道我是誰麼?”那人嘆息着,終究是看着她,眼裡縱使有失望,卻到底還是有些心疼的。
她歪着頭想了半天,儘可能忽略自己心中出現的異樣與害怕。
莊敏夫人算是自己的養母,那這個人……
“是……是舅舅麼?”她的聲音怯怯,卻是一聲舅舅,叫得那人僵住了臉。
空氣沉默了很久,那人才好像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對,就是舅舅。”
她歪頭不解,卻只看見那人走上前去。
殿內空曠,不知什麼時候,就剩了他們二人。
“你居然,寧願跟那老傢伙葬在一起,也不願意與我同穴麼……”那人撫摸着母后的令牌,似乎是有些苦澀,像是在笑自己這半生荒唐。
“她……就是你說的,命運給我的報復麼……”喃喃的聲音飄進了她的耳中,“蝶兒,你終究還是……太倔強了啊……”
剩下的,就職時無奈地嘆息。
她不解,想小幅度的退出去,卻被那人叫住了。
“我聽過你,承寧,是個頑劣……可愛的孩子。”
她沒有說話,只是攥緊了手中的小小木劍。
“喜歡耍兵器?”那人看着她,有些憐愛地抱起她。
她沉默點頭。
“那,我教你習武,經常來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