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顧言雪梳洗完畢,到得前廳,桌上清粥小菜都擺好了,六副碗筷放置整齊,座中卻只有個羅氏並兩個孩子,不見裴氏兄弟。UC 小說網:顧言雪只當裴鶴謙昨晚累了,今天起不來,他心裡有鬼,沒敢多問,跟羅氏問過早,便坐下吃飯。動了兩下筷子,卻聽那羅氏嘆息連連,顧言雪擡眼再看,只見這婦人臉色慘淡,蹙了眉尖,這才知道是出了事了。
羅氏原是個擱不住話的人,見顧言雪看着自己,又嘆了一聲:“顧公子,我家也不知招了哪路瘟神,流年不利啊。”
顧言雪臉色一僵,羅氏也沒注意,絮叨不絕:“半年前公公莫名其妙病倒了,今天一早沈姨娘又不見了。你說怪不怪?她可是再安分不過的人了,進門快一年了,莫說是走街串巷、拋頭露面,連客都是不見的,吃飯也只是在公公跟前添副筷子,整天守着老人家。可怎麼說不見,就不見了呢?”
顧言雪曉得沈姨娘的事發了,淡然一笑:“這姨娘還年青吧,守得住一時,哪裡守得住一世,或是跟人走了,也未可知。”
羅氏搖頭:“單是走失了人口,報個官,也就罷了。可是,”她咬了咬牙,“一早門前躺個死狐狸又算什麼?”
顧言雪一怔:“死……狐狸?”
“是啊,”羅氏嘆息,“更夫發覺的,就死在我家門口。相公攔着,沒讓我去看,聽阿忠說是隻白狐狸,被開了膛,心肺、腸子血哧呼啦流了一地。這事多蹊蹺啊,聽了都叫人膽寒,要是傳出去了,只怕說我家鬧狐狸精呢……”
羅氏尤自絮叨不已,顧言雪放下筷子,一撩袍裾,出了廳堂。纔到門首,便聽外頭人聲營營。顧言雪推開了門,向外一張,只見裴忠蹲在地上,正拿一領席子裹着什麼東西,席子下一灘黑血,血裡尚粘了些白色的絨毛。裴氏兄弟站在一旁,裴鶴謹沉着臉,看着裴忠收拾殘局,裴鶴謙對着兩個衙役打恭賠笑。在這些人之外,街坊鄰居里三層、外三層,把個裴家圍了個水泄不通,一個個引頸豎耳,唯恐漏看、漏聽了一絲熱鬧。
顧言雪走到裴忠面前,低低吩咐:“給我看看。”
裴忠見他來了,先是一愣,跟着拼命搖頭。
顧言雪也不跟他廢話,足尖一擡,挑開了草蓆。只見血泊裡躺了只呲牙咧嘴的白狐,眼珠子突出着,由頸至腹劃了條大口子,內臟全露在外頭,死相猙獰,煞是可怖。衆人見了,不免一陣驚呼。
顧言雪皺了皺眉:“蓋上吧。”
裴忠得了他這三個字,忙把死狐捲了起來,卻聽頭頂震雷般一聲大吼:“哪來的狂生?阻撓官爺辦案?要不要命了?!”原來是那兩個衙役氣勢洶洶殺到了顧言雪面前。
顧言雪聞言冷笑:“什麼官?什麼爺?給個七品縣令跑跑腿、送送水,拿公帑的奴才罷了,也敢自稱官爺?笑死人了。” 說着揚了頭,俾睨二人:“再者,你們來辦什麼案了?城南十條人命你們不管,人家門前躺個死狐狸,倒來管了?不過是逮着個商戶打抽豐!這杭州城裡死狗、死貓、死耗子、死蟑螂多了去了,你們可要挨着個的都管上一管?”
一番話將兩個衙役噎得氣結於胸,偏又應對不上,單把麪皮漲得紫紅。裴鶴謙恐顧言雪吃虧,忙將他拖到身後,拱了手打圓場:“這人就愛說笑,官爺別往心裡去。我這就帶了狐狸跟二位爺去縣府回話去。”說着,吩咐裴忠:“快去備車,請官爺上座。”
兩個衙役中,年長那個面目和善些,點點頭不作聲了,年輕那個卻是一臉兇橫,不肯輕饒了顧言雪,自腰間“嗆啷啷”亮出條鎖鏈,兜頭蓋腦朝顧言雪揮來:“臭小子,污衊官差,鎖回去說話!”
顧言雪見鎖鏈過來了,不躲不藏,待鏈子到了頭頂,冷哼了一聲。頓時,天地爲之一暗,不知打哪兒吹來陣怪風,飛砂走石迷了人眼,等風過了,衆人定睛再看,無不駭然,只見顧言雪好端端立在那裡,腳邊零零星星,落滿了鐵環,衙役那條精鋼鐵鏈,不但沒鎖到人,反斷了個四分五裂!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