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簡志翔一臉的莊重, 可寧曉葦並沒有從他臉上看出什麼,或者看出了,但那是她無法承受的重量, 她忽然覺得喉嚨發澀。
“你別這樣, 我…我想說的是——咱們分手吧!”她低低地說, 心裡忽然覺得莫名的歉疚。
“爲什麼?就是因爲那個裴書南?你沒看到他旁邊還站着一個女人?”簡志翔的聲音又恢復到原先的平靜。
“不是因爲那個, 我們不合適——這個, 其實你比我還要清楚,不是嗎?”她儘量地放軟聲音。
接着,她向他列數了兩人之間的各種差異, 從背景到家世,沒有一樣她能配得上他。最後, 她還訥訥地說起了他以前的事情。
“我聽說……以前, 也是因爲這樣的事, 你父親和母親都反對,最後你們也不得不分手了。”
簡志翔一直靜靜地聽她講完, 最後才問:“你說完了?”
她有些無措地點點頭。
“你不用擔心這些事,我保證我爸媽不會再了反對,再說了,我媽就喜歡你這樣清白乾淨的女孩,哈哈……”, 他忽然笑了起來, 笑容裡卻有幾分說不出來的蕭瑟。
“所以, 你只要告訴我, 願不願和我結婚就成, ”他看着她的眼睛問。
她忽然說不出話來,他也不說話, 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兩個人就這麼對望着,不知過了多久,她才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你到底想要的是什麼?我不覺得你愛我,也不覺得你缺我這樣的女人,簡志翔,你到底是爲什麼?”
他忽地笑了一下,也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說你傻吧,有時候你又不傻,我是不缺女人——”,頓了頓,他摸着下巴來了一句:“像我這麼有錢有勢,又有臉蛋又有身材的男人要是缺女人的話那纔是真他媽的有毛病呢!”這句原本有些搞笑的話被他說得頗有點兒傷感的味道,寧曉葦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就對了——天涯何處無芳草,”她表示贊同。
“哈哈,天涯何處無芳草,天涯何處無芳草…...”,他笑着重複她的話,“不過,我老爸老媽老姐老哥天天催我早點結婚生子,我被他們念得頭都大了——所以,寧曉葦,我看眼下就你這根草兒再合適不過了!”
她立刻皺眉,什麼邏輯什麼推理啊?!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你有點正形行不?”她有些崩潰地說。
簡志翔笑笑,突然換了一個話題。
“你知道剛剛跟我姐夫走一起的那個女人是誰嗎?”他漫不經心地問。
“是鬱小姐的姐姐,她剛剛不是介紹了嗎?”她有些奇怪。
“哈,她當然是鬱小姐的姐姐,不過,也是我姐夫的情婦,”他笑了起來,接着又加了一個後綴,“——之一”。
一口湯差點嗆在喉嚨裡,她有些瞠目結舌地看着他,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這個簡志翔還真是驚世駭俗!
他被她的樣子給逗笑了,“你還真是單純……哈哈,這事兒我姐都知道——”停了停,又說:“我就是沒想到,這人際關係,一層一層地掀開來,原來我跟你也有那麼點兒聯繫,哈哈……”。
“跟我有什麼聯繫?”寧曉葦有些悻悻地說,我纔不想滲合進你們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際關係裡呢,她把這句話嚥了下去。
“你看,我的姐夫,是你的初戀情人的女友的姐姐的情夫——”,他笑道,那笑聲裡卻充滿了嘲諷。
寧曉葦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站起身來說要去衛生間。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他能夠感到她的心神不寧,尤其是在看到那個裴書南之後,她的眼神裡流露出太多太多的情緒,每一種都讓他心裡面極不舒服。
不管他承不承認,他確實很在意裴書南這個人。
在他的耐心幾乎殆盡的時候,寧曉葦終於臉色蒼白地回到了餐桌前。
只坐了一小會兒,她就提出要回家,他心裡面有些慍怒,今晚,他原本是想向她求婚的,可似乎天公太不作美,而她也太不識相。
可他看不得她哀求的眼神,那裡面的悽惶和憂傷讓他無法拒絕。
一路上寧曉葦都默默地坐着,眼睛怔怔地看着窗外,獨自想着心事。可他知道,那些心事裡關於他的信息少之又少。
“你真不喜歡這車?”車子停下來的時候,他轉頭問她。
她的身子顫了一下,似乎被他的聲音嚇到。
“你說什麼?”她的聲音有些啞。
他笑了笑,搖搖頭說,“沒什麼,看來甲殼蟲還不夠銳利……”。
直到後來在很久很久以後,她在機場候機時無意中翻閱一本舊汽車雜誌,讀到一句話,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
在都市裡,擁有甲殼蟲轎車是很多年輕女孩子的夢想。如果你想征服一個女孩子的心,甲殼蟲轎車絕對是一件銳利的武器。
你不愛的人永遠不會傷你的心。
對於簡志翔,她還沒有愛上,所以他傷不了她。
只有你愛的人才最懂得傷你的心。
“莎莎,這次阿騫的案子你一定讓郝衛國幫搞掂,阿騫回國沒幾年,對國內的行情還不太瞭解,不然也不會輕信那姓廖的話去投資做那個……”
“這個你放心,憑我們兩家的關係,這個忙我鐵定會幫的——,不過,書音,你看菲菲和書南的事兒是不是也要早一點兒定下來?不然的話,我跟衛國講的時候情理上也說不過去呀!”
“是啊,是啊,我和我媽也是這麼想,你放心,這兩天我就跟書南說一下,我先讓我媽找人挑個日子……”
“這樣就好,對了,那天菲菲哭着跑來找我,說書南想跟他分手,你說他們年輕人分分合合地鬧啥呀,書南和菲菲年紀都不小了,我媽爲這事兒都跟我說了好幾回了…...”
“唉,莎莎,你讓你媽別操心這事兒,菲菲肯定早晚是咱們裴家的媳婦兒!”
這是她在衛生間裡聽到的話,然後在裡面傻傻地坐了差不多十五分鐘。
簡志翔說得沒錯,她是傻到家了!
那麼輕的一句承諾,她居然會信。可她怎麼就會信呢,如果可以,那一年的冬天就不會讓她看見那樣的一幕,如果可以,他們怎麼會隔着七年的光陰七年的山高水遠,如果可以,他怎麼會挽着別人的手出現在她面前。
這一夜的月色如水,可那光裡透着的卻是冰冷的涼。
她拼命地絞着枕巾的角,拼命地咬着牙不讓眼淚掉下來。
心裡忽然生出隱隱的恨來,想起小剛的話。
“我要把她殺了,把她的肉割下來,一塊塊地煮熟了吃下去”,原來並不是只有精神有問題的人才會生出駭人的憤恨來。
裴書南,裴書南,裴書南,她在心裡一遍遍地念着這個名字,她希望自己越來越痛恨這個名字這個人,可最後,心裡面的感覺卻是越來越痛。
可痛又如何,上帝並不會因爲你心痛得厲害就會好心地扔一塊餡餅給你。
她還要上班,還要努力地賺錢。
那天,她很晚才下班。
當她拖着沉重的步子穿過小巷的時候,發現已經差不多十點鐘了。她沒有吃晚飯,但並不覺得餓,或許因爲餓的時間太長了,肚子早已喪失了飢餓的感覺。事實上,這些天,她似乎已喪失了許多感官功能,比如不會覺得時間過得快還是慢,不會覺得肚子是飽還是餓,連對痛的感覺也麻木了許多。
上樓梯的時候,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身上也微微有些冒虛汗。舊樓的樓梯總是黑漆漆的,好在她已習慣了。
終於到了三樓,她伸出一隻在包裡找鑰匙,另一隻手習慣性地去摸索鑰匙孔,還沒來得及把鑰匙插進去,忽然一股巨大的力向她襲來,旋即便被一個人用雙手緊緊地圍住!
她想起最近在電視裡看到的關於治安不良的報道,於是本能地想尖叫。
“別怕,曉葦,是我——”一個熟悉的男聲在耳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