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正業的皮膚偏白, 或許是因爲老天偏愛漂亮的人,哪怕他當初在當兵的時候天天在泥地裡面摸爬滾打地訓練,這一身皮子都沒有被曬黑過, 他曾經的戰友甚至還跟他開過玩笑,說方正業是生錯了性別, 若他是個女人的話,絕對是個傾國傾城的絕世大美人。
他這樣的怎麼都曬不黑的白皮膚, 在一衆黑得跟碳似的在戰友之中甭提多顯眼了, 甚至因爲這個原因, 他還得了個豆腐連長的稱號。
正是因爲膚色白皙的緣故, 所以有黑眼圈的時候看着格外明顯, 那兩道青色的痕跡印在雪白的肌膚上, 看着甭提多扎眼了。
聽到蘇清影的話之後,方正業笑了笑,說道:“是啊,我昨晚上確實沒有怎麼休息。”
蘇清影接着問道:“爲什麼?你不是很早就回去了嗎?難道從彭廠長家出來後你又去做了別的事情?”
方正業確實是去做別的事情了, 昨晚上他要忙不少事情, 別的不說,光是準備去提親用的那些東西, 就讓他忙了大半個晚上,所以他並沒有休息好,不過當着蘇清影的面兒,他哪裡好意思說自己去做了什麼,便含糊不清地說道。
“確實有些事情要處理, 不過只是一晚上沒有休息罷了, 沒關係的,蘇工你別擔心。”
不過雖然這麼說着, 但是他臉上還是露出了淡淡的疲倦之色,蘇清影想了想,讓方正業稍稍等她一會兒,而她則離開了書房。
方正業坐在椅子上,面上的表情沒有什麼太大的起伏變化,但是耳朵卻悄悄地紅了起來。
“姐,你跟方科長聊完了?他怎麼沒從樓上下來?”
在知道蘇清影已經確定了要跟方正業結婚之後,蘇紅玉的心情好了不少,她此時坐在沙發上縫衣服,見着蘇清影從樓上下來,她急忙開口詢問了一句。
蘇清影搖了搖頭說道:“我們還沒聊完,我下來泡壺咖啡。”
聽到蘇清影的話後,蘇紅玉急忙放下手中衣服,快步跑了過來,嘴裡一邊說道:“姐,你看你也真是的,你想做啥直接跟我說一聲就是了,你們兩個人在忙事情,我一個大閒人在家待着,你指揮我做就是了。”
說着,蘇紅玉已經進了廚房,熟門熟路地拿出咖啡壺和咖啡,麻利地開始燒水。
先前蘇紅玉對蘇清影還有些隔閡,一直提心吊膽地害怕她跟方正堂結婚了,雖然明知道蘇清影沒做錯什麼,但是她心裡面總是疙疙瘩瘩的彆扭着。
不過現在可倒好了,蘇清影沒打算和方正堂在一起,把目標換成了方正業,人家還去蘇清影家下聘提親了,這兩人的婚事兒就是鐵板釘釘了,蘇紅玉那點兒隔閡算是徹底消失不見了,現在她幫着蘇清影做事兒的時候甭提多上心了。
她到底是多活了一輩子,雖然智商沒有多漲上去多少,但是照顧人的活計她做的十分不錯,煮咖啡這樣的活兒,只被蘇清影教過一次,她就已經可以十分熟練地煮出香濃的咖啡來。
在等咖啡煮好的過程裡,蘇紅玉小心看着蘇清影的臉色,斟酌了片刻後,方纔說道:“姐,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想要跟方正堂同志處對象的話,你同意嗎?”
蘇清影挑了挑眉,有些奇怪地看了蘇紅玉一眼:“處對象是你們兩個的事情,跟我有什麼關係?你問我同不同意的做什麼?”
“就是那個,你們之前畢竟是相過親的,姐你先前也是想要嫁給他的,我怕我們兩個要談的話,會影響我們姐妹的感情。”
蘇紅玉期期艾艾地說出了這麼一番話來,即便是要跟方正堂在一起,蘇紅玉也不想斷了和蘇清影之間的關係,以後她要是真嫁過來了,姐妹兩個相互幫襯着,她在封工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
畢竟現在方正堂還沒有發達,蘇清影卻是封工的總工程師,不管是身份還是地位都要比方正堂高上不少,她以後仰仗着蘇清影的時候還很多呢。
不過蘇紅玉心中的那些彎彎繞繞蘇清影並不清楚,她盯着滿臉忐忑之意的蘇紅玉,開口說道:“我之前想要跟方正堂結婚,是因爲覺得他各方面比較合適,不過他喜歡的不是我這種類型,我也不想將時間浪費在他的身上,所以才選定了其他人結婚,你要是願意和他在一起的話,那就在一起,我無所謂的。”
說到這裡,蘇清影看了一眼臉紅的不太正常的蘇紅玉,跟着又說道:“如果依照你的邏輯,那我是不是該問問你,你會不會在意我跟方正業結婚的事兒?畢竟之前你們也相過親的。”
蘇紅玉:“……”
眼見着蘇清影似乎誤會了什麼,蘇紅玉急忙開口撇清自己和方正業的關係:“姐,你可別胡思亂想了,我跟方科長一點關係都沒有,人家打從一開始就沒有看上過我的。”
“不過我覺得方科長應該早就注意到姐姐你了。”
說到這裡,蘇紅玉突然湊了過去,挨着蘇清影的耳朵說道:“姐,我瞧着方科長怕是早就中意你了,要不然的話,昨天帶來的禮物怎麼可能全都給你? ”
她昨晚上可以看的分明,蘇清影拆了兩個牛皮紙袋,裡面放着兩件漂亮的毛線開衫,那花樣可是連百貨商店都沒有賣的,她還以爲兩份禮物裡面有一份會是自己的,結果蘇清影卻說那兩件禮物都是給她的。
現在想來,方正業怕是早就對蘇清影有意思了,要不然的話,怎麼可能在昨天蘇清影提出要跟他結婚後,他立馬就同意下來,甚至還請了廠長夫妻去蘇家提親?
“姐,我敢肯定,方科長肯定一早就對你有意思,那你呢?你是不是早就喜歡上方科長了?”
越琢磨蘇紅玉便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要不是因爲蘇清影早早喜歡上方正業話,怎麼可能前腳剛剛甩了方正堂,後腳就要跟方正業結婚了?
若真是如此的話,那她心裡面的愧疚之意也能更少一些了,畢竟蘇清影又不喜歡方正堂,她放棄方正堂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
爐子上的水壺已經燒開了,發出了滴——的蜂鳴上,蘇清影眨了眨眼睛,看向了眼中充滿好奇之色的蘇紅玉,只是開口回了對方一句話:“倘若我早喜歡方正業的話,之前又怎麼會跟方正堂相親?”
蘇紅玉:“……”
她噎了一下,覺得自己之前的猜測確實是有些想當然的了,誠如蘇清影所言,如果她真的早早喜歡上方正業的話,又怎麼會跟方正堂結婚呢?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蘇清影相親的對象都是方正堂,唯一不同的是,上輩子沒有自己這個變數。
卡殼了的蘇紅玉灰溜溜地進了廚房,麻利地開始沖泡咖啡,她依照蘇清影的習慣給她的咖啡加了兩塊方糖,另一杯她卻沒有添加方糖,而是把糖罐子一起放在了托盤上。
“姐,要不要我給你們送上去?”
蘇紅玉殷勤地開口問了一句,想上去看看蘇清影和方正業之間是怎麼相處的。
畢竟上輩子的時候方正業那人跟個悶葫蘆似的,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而蘇清影顯然也不是那種能言善道的人,這兩個悶葫蘆湊在一起,也不知道會是一番什麼模樣。
然而蘇清影卻拒絕了蘇紅玉,自己端着托盤上了樓,看着她的背影,蘇紅玉有些遺憾地嘖了嘖舌,重新回到沙發上開始縫製起了衣服來,因爲心情好的緣故,她甚至哼起了樣板戲來。
“我家的表哥數不清……”
另一邊,蘇清影重新回到了書房,她將咖啡放在方正業面前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蘇紅玉剛剛跟自己說過的那番話——蘇紅玉說方正業早就對自己有意思了,要不然的話也不會輕易答應跟她結婚。
蘇清影看着面容俊美的方正業,裝作不經意地問了一句:“方科長,我現在想了想,昨天請你跟我結婚的提議有些太過貿然,你爲什麼會答應呢?”
她其實還是有些好奇的。
畢竟方正業的條件挺不錯的,長得帥氣,工作不錯,喜歡他的人不會少的,這樣的一個人怎麼會答應跟自己結婚的?
方正業愣了一下,倒是沒想到蘇清影突然問自己這個,他沉默了一會兒,方纔說道:“蘇工,難道你後悔了麼?只是我已經請彭廠長去提過親了,伯父伯母也很滿意這樁婚事兒,彭廠長也將我們的單位證明開出來了,這個時候反悔應該不太合適了吧?”
蘇清影眨了眨眼睛,面上露出些許疑惑之色來:“我沒有想反悔。”
她只是想問問方正業爲什麼會同意跟自己結婚,怎麼方正業會突然轉到她要悔婚的事情上去的?
“方科長……”
不等蘇清影說完,方正業突然開口截斷了她的話:“蘇工,你可以叫我正業,畢竟後天我們就要去領證的,你叫我方科長的話有些太過生疏客氣了。”
不過是個稱呼罷了,蘇清影沒有多想,從善如流地改了口:“正業,我其實只是想問問,你怎麼會答應跟我結婚的。”
哪怕方正業已經轉移了兩次話題,但是蘇清影最後還是把話題給繞到了最開始的問題上——爲什麼會那麼輕易答應要跟她結婚呢?
方正業擡頭看向了蘇清影,她正坐在自己對面的椅子上,滿臉認真地看着自己,似乎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回答,那雙茶褐色的眼眸裡面清清楚楚地映出了他此時的模樣來。
她這個樣子讓方正業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自己的回答對於她來說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似的,所以不管自己如何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她都會將話題引導到最初的問題上。
“蘇工是個很出色女同志,我很欣賞你。”
方正業在心中斟字酌句了許久,慎重地給出了答案來。
“正好我也到了合適的年齡,蘇工你又是一個優秀出色的女同志,在你提出想跟我結婚的時候,我自然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這個答案好像也沒有什麼不合理的地方,蘇清影眨了眨眼睛,目光掃到了一旁,突然發現方正業的耳朵似乎紅了。
“方科長,你的耳朵怎麼紅了?是過敏了嗎?”
方正業:“……”
方正業擡起手來抓了抓自己的耳朵,解釋了一句:“不是過敏,剛剛我耳朵有些癢,抓了幾下,現在耳朵充血了。”
聽到他這樣的解釋,蘇清影相信了方正業的話。
“這樣看你的皮膚也太嫩了一些,下次別抓了,要是抓破了的話小心留疤。”
方正業點了點頭:“好的。”
蘇清影將熱咖啡放到了方正業的面前,笑着說道:“這是剛剛煮的咖啡,喝過可以提提神,不過咖啡會有點苦,加了糖的味道會好一些,你如果第一次喝的話,還是加些糖的好。”
說着,她便將糖罐也遞了過去。
方正業沒有客氣,夾了兩塊方糖放進了咖啡之中,然後拿着放在碟子裡的小鐵勺輕輕地攪拌了一下。
“謝謝你,蘇工。”
蘇清影歪着頭看看向了對方:“我們都要結婚了,你還要一直叫我蘇工嗎?”
方正業拿着勺子的手驀地一緊,勺子碰在瓷杯避上,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清影。”
方正業的聲音很好聽,當他喊自己名字的時候,尾音上翹,似乎帶着些別樣的溫柔繾綣,蘇清影感覺像是有一根羽毛掃過自己的耳邊,耳朵癢癢的,讓人忍不住想要抓一下。
書房裡的溫度似乎比之前升高了一些,二人誰都沒有開口說話,彼此間的氣氛產生了一些微妙的變化。
最後還是方正業打破了這變得越來越怪異的氣氛。
“清影,剛剛我跟你說發現葉工帶着家屬進了技術部,但是出入記錄上卻並沒有寫明家屬的名字。”
說起正事兒來,蘇清影發散的思維也收了回來,她看向方正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我覺得這有些問題,葉工的妻子已經去世了,他的父母並不在跟前,這個家屬會是誰?”
蘇清影回憶了一下,腦子裡面卻並沒有多少印象,她其實跟葉朝陽的交流並不算很多,只是在一起進行實驗的時候會多聊上一會兒,不過實驗結束之後,她就不會與葉朝陽多聊什麼了。
所以對葉朝陽的家庭情況她知道的並不多。
“或許我們可以去問一問守衛。”
蘇清影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可以。”
說幹就幹,方正業端起咖啡一飲而盡,那種怪異的口感讓方正業的嘴角抽了抽,不過還是默默地將帶着苦澀味道的液體嚥了下去。
“好喝嗎?”
蘇清影笑着問了一句:“我那裡還有幾罐,要是你喜歡的話,我可以送給你一罐。”
剛剛加進去的那兩塊方糖沒有起到什麼效果,方正業覺得自己此時滿嘴都是苦澀之味兒,感覺就像是小時候喝的那種加了黃蓮的中藥似的。
聽到蘇清影的話後,方正業下意識地拒絕了她:“不用了,我喝不慣這個味道。”
那些咖啡應該是蘇清影從蘇國帶回來的,喝一罐少一罐,方正業又如何會要她的。
“這樣啊,那好吧。”
蘇清影有些可惜地說道,不過也沒有強求什麼。
二人拿着出入記錄下了樓,蘇清影和蘇紅玉打了聲招呼,帶着方正業一起離開了。
看着他們二人離去的背影,蘇紅玉默默地放下了自己手中正在縫製的衣服。
人家兩人眼瞅着就能結婚了,她這邊還沒有絲毫進展,再過兩天自己假期就沒了,等回到了紡織廠後,自己和方正堂想再見面就難了。
人家都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自己是不是該放下女孩子的矜持,去追方正堂呢?別的不說,至少也要先把他們兩個的事兒給定下來。
這麼想着,蘇紅玉也坐不住了,她回房間去換了身衣服,洗了臉抹了雪花膏,之後又將頭髮拆了重新梳了一遍。
看着鏡子之中那個容貌出色的姑娘,蘇紅玉的神情慢慢變得堅定起來——她得像蘇清影學習,看中了就立馬下手。
她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如果不能嫁給方正堂的話,她這輩子也就真的是白活一趟了。
***
方正業和蘇清影兩人一起找到了技術部的守衛,詢問他出入記錄上沒有寫的葉工家屬是誰。
“這個啊,是蘇工家的兒子,我記得他今年才六歲,好像是叫葉沉舟。”
葉工的家屬只有一個,就是他的兒子葉沉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