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即使前路艱難，我們依然向前
冰雪覆蓋的山脈中，退卻的龍族軍隊在這裡重整旗鼓，或許，這個詞用的並不恰當。
傷痕累累的戰士們分散成一團團零星的遍佈在勉強可以稱爲營地的坑洞中，“啊……”不時能傳來沉悶的慘叫聲，龍族並不是神，它們也會受傷，流血，甚至死亡。
黯道之龍的士氣一落千丈，比起白銀之龍，它們的損失可以用誇張來形容，最強戰力幾乎都死在了這次戰鬥裡，接下來，它們還要戰鬥嗎？
一種莫名的恐懼情緒，悄然蔓延開去。
“痛……好痛……”一名打着繃帶的龍族士兵痛苦的滾動在雪地裡，周圍的同伴則無能爲力，它們擅長戰鬥，至於如何療傷，一直都是依賴那天生的強大恢復力，而且，龍族在平時也沒什麼受傷的機會，“沙沙”一名身材傴僂的老人跨入營地，腳步蹣跚的走到了打滾的龍族士兵身邊，彎腰蹲下，摸出了類似藥膏的東西，動作嫺熟的塗在了士兵的手臂上，很快，哀嚎的聲音就微弱下去，龍族士兵臉色蒼白的坐在地上，喘着粗氣，“謝謝……”“不用客氣，你們都是爲了陛下戰鬥的勇士，不應該死在這種無聊的傷痛上。”老人拍了拍士兵的肩膀，然後起身繼續朝前走去，一路上，也用同樣的手法安撫了其他士兵。
“龍墨大人，你怎麼親自來了。”龍鈴鐺的親兵聽聞了老人的動靜，急匆匆的趕來，龍墨是從龍戰父親那一代就效力在軍隊的老將，直到兩年前，才徹底隱退，在伊甸園內享受起清閒的生活，照道理，這位戰功卓越的老人並不該出現在這種不毛之地，“我是來替陛下傳話的，可沒想到，你們好像輸的挺慘。”老人沒有任何的嘲笑口吻，它比任何龍族都要清楚，人類的堅韌與可怕，已經不能用數百年前的標準來看待這羣陸地猴子了，他們是最強的敵人，“首領在哪？”“跟我來。”在親兵的引導下，龍墨進入了一間簡陋的帳篷裡，龍鈴鐺正依靠在鋪着獸皮的躺椅上，表情恍然，好似在思考什麼。
直到龍墨走到了龍鈴鐺跟前，才引來了這位年輕首領的注意，“龍……墨？你怎麼來了。”將身體坐直，恢復了平時的威嚴姿態，但依舊擺脫不掉陰鬱之色，比起殺死龍戰登基那時候，龍鈴鐺好像失去了一些重要的氣勢，當然，這些與退休養老的龍墨並沒太大關係，右手按在胸前，恭敬的鞠躬行禮，用沙啞卻不失渾厚勁道的聲音說道：“首領，我是來傳達陛下旨意的，東方戰場上出現了變數，需要你們的協助，只是，我沒想到你們會在凜冬城損兵折將。”“東方戰場？怎麼了，神州和天武國拿出了什麼秘密武器嗎？”龍鈴鐺擰起眉頭，如果連祈雲那邊的戰局都遭到挫折，那麼接下來的戰鬥中，龍族的士氣恐怕將受到空前的打擊，“不可能，有陛下在，人類怎麼可能討到便宜。”“總之，沒有想象中那般順利，首領，這一戰我們損失了多少戰士？”這次，龍墨關心起了黯道之龍整一族的戰力，一路上都沒看見幾個熟悉的面孔，而且，不是把龍鈥大人從監獄裡放出來了嗎？怎麼沒看見那位大人的身影。
龍鈴鐺又一次想起了龍鈥臨終的表情，好不容易平息下那股刺痛的心情，張嘴說道：“啊……三傑，龍曲，還有……龍鈥，全部都犧牲了。”“這幾乎是我們族裡的最強戰力，人類，有那麼強大嗎？”愕然的待在原地，龍墨似乎不能接受這個消息，只是一個區區的英法聯盟國就橫掃掉了族中精銳，那麼接下來的仗還怎麼打？可很快的，這位老朽的龍族戰士立即調整了心態，“首領，事不宜遲，如果被人類追擊上來，恐怕就要全軍覆沒了，先撤退回去，將東方戰場最大的障礙掃除掉，再回頭來對付這裡。”龍墨繼續向前一步，神情嚴肅，“作爲首領，可不該在這個時候猶豫不決！”
龍鈴鐺苦笑着點點頭，它又何嘗不明白呢。
“我們現在就撤退，對了，你說的最大障礙是什麼？”
“天武國將軍，星洛，她已經是使用率100%的A級武修，最強的人類依！”龍墨握緊拳頭，宣告了這個可以說是不幸的消息！
隨後，黯道之龍和白銀之龍的軍隊已驚人的速度從這片寒冷之地撤退，消失在了人類的視野中。
西方戰爭已凜冬城的勝利爲結局，拉下了帷幕，可是，並不代表一切都結束。
破碎的凜冬城正在被人類緊急的修補着。
空曠的大殿裡，聖少女獨自一人坐在那，不讓任何人來打擾自己，雙手平攤在膝蓋上，託着一把黑色手槍，那是風羽唯一留下的東西，一次次捏緊，又一次次鬆開五指，聖少女神情麻木的凝視着這件遺物。
“咯吱”沉重的門扉被推開，一身銀色鎧甲的亞瑟走了進來，遙遙望去，聖少女獨自一人坐在那奢華的寶座上，顯得毫無生機，從前的聖少女雖然也如人偶般木訥，但依然還存在這一點人類氣息，但眼下……
亞瑟知道了風羽的事情後，沉默了很久，她不知道該怎麼安慰聖少女，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白燁走了嗎？”聖少女頭也不擡的問道，保持着託槍姿勢，但她知道這個時候還敢來見自己的人，只有一個人，“走了，我讓法斯特將他送去了碼頭，他看來也急着要回去找家人。”亞瑟來到王座的臺階前，然後莫名的停止了動作，“薇……聖少女大人，風羽的犧牲固然值得悲傷，可我們還有……”“安姐……”一個熟悉的稱呼，令亞瑟猛地顫抖一下，“你剛剛，叫我……”本以爲，此生都不會再聽到這個令人懷念的稱呼了。
“安姐……我們到最後，依然什麼都沒能保護下來。”嘴角勉強的上翹，想要露出笑容，可聖少女早就忘記該如何去展露笑顏，笑容是屬於薇薇安的東西，而如今的自己，則是聖少女，“風羽死了，還有許許多多戰士，也都犧牲在了這場戰爭中，到底有什麼意義呢？”亞瑟啞然，她本來就不擅長回答這些問題，所能做的，也只是賭上性命去戰鬥罷了，“薇薇安，我可以這麼叫你嗎？”忐忑不安的問着，直到看到少女默默的點頭後，才繼續說下去，“我們選擇了最艱難的道路，活到現在，爺爺死了，風羽死了，可我們還活着，說實話，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死在戰場上，但有一點，你可以答應我嗎，一定要活下去，就算我們誰都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活下去……”這是最後的奢望，亞瑟希望至少薇薇安能夠活下去。
“嗯，我會的。”這次，回答的很是果斷，聖少女不知道何時已經擡起頭，看着亞瑟，面紗後那張失去了人類情感的面孔上，正慢慢浮現出了久違的笑容，含着眼淚的笑容。
“我會活下去的。”
那是數天前的事了，風羽替自己擋下了龍鈥的一擊，消散在了空氣裡，渾身如同要溶解開來的聖少女沙啞的嘶吼着，爬到了那柄手槍旁，緊緊的抓住，那一刻，也許已經做好了死亡的準備，聖少女早就聽聞過，百鬼夜行帶來的恐怖副作用，自己的喉嚨已經漸漸的發不出聲音，五臟六腑，灼熱的像是吞進了滾燙的鉛塊，令人難受到要發瘋，“風羽……我馬上就來見你了。”朦朧間，有誰來到自己身邊，哦，是白燁，他將自己扶了起來，奇怪的是，他身上多了一件黑色的斗篷，令整個人看起來如同書中的吸血鬼般詭異。
“那個男人用生命換取了你的存活，我知道，你很難受痛苦，可不要就這樣放棄了……怎麼可以向這個殘忍的世界認輸呢……”將自己的嘴扳開，然後有溫暖的液體流淌進嘴中，那味道，似乎是鮮血……
是白燁的鮮血？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聖少女醒來了，雙手死死抓着黑色手槍，身體依靠在牆邊，而眼前則站着白燁，他正透過窗戶眺望外面，“咳咳……你……哎？”聲音可以準確清晰的發出，聖少女愕然的張望了一下全身，痛楚已經完全沒有了，可以說，身體健康的異常，爲什麼，自己明明就快死了纔對，“放心吧，你算是撿回一條命，我的契約能力正好可以治療你。”“治療？我好像記得，你餵我喝了血……”其實，聖少女自己也不確定，被喂下鮮血就能抵抗住身體的崩潰？似乎聽起來太過玄妙。
“啊？你腦子也燒壞了嗎，怎麼可能會有那種荒唐的事。”白燁嘲弄的聳着肩，事實上，他也是冒了險，將自己的鮮血餵給了聖少女，利用已經被激活的S級武修細胞來給予對方進行身體的自我修復，就像當初祈語用血救下自己一般，“我只是看不慣你那時候的表情纔出手救你一次，沒有下次。”那絕望的如同失去一切的表情，令白燁想起了年幼時的自己，不由自主的就做出了救人的行爲，果然，自己也逐漸的被祈語所感染了。
做了一些無謂的事情呢。
“我可以和你說點事嗎？”聖少女將風羽還有亞瑟三人之間的故事，簡短的告訴了白燁，就連自己是貴族玩物的事情，也毫無保留，眼前的男人似乎就是如此值得信任。
白燁若無其事的聽着，然後看了一眼聖少女，反問：“那麼，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繼續成爲這個國家的傀儡，還是離開？”“已經不能離開了，想要逃走的話，很久就可以辦到，但是，沒有辦法做到，我可能已經被他們調教的太徹底，有時候，我思考過如何解脫，但想來想去，唯一的方法就是去死。”聖少女扶着牆，艱難的站了起來，會不會和風羽一起死去，反而會輕鬆一點呢？
“如今，我們勝利了，但是，打從心底裡覺得，毫無意義吶……對我而言。”
自己，究竟該不該活着呢？本來堅持的活下去，就是爲了保護安姐和風羽，可如今看來，這樣的做法並沒能換來很好的結局。
“跟我來。”白燁突然招招手，領着聖少女從這間房間中走了出去，外面的牆壁滿是窟窿，然後轉過彎，看到了通往底層的臺階，陽光籠罩着凜冬城，照亮了最底層的那片地面，還有密密麻麻的人羣，他們是守衛這個國家的戰士們。
看到了白燁和聖少女的身影后，衆人突然舉起雙臂，如同一陣浪潮，翻滾不惜。
“是聖少女人！”“聖少女大人沒事！”“聖少女大人，我們勝利了！”“是我們的勝利！”“感謝您！”雖然說的話不同，可所有人都想要宣泄勝利後的喜悅之情的心情是一樣的。
他們在感激着聖少女的庇佑。
這與我無關。
聖少女多想如此對大家說。
可是，張開的嘴，半天發不出聲音，反而開始哽咽。
奇怪了，爲什麼呢。
自己又哭了。
何時起，自己變得那麼軟弱。
“哭吧，這是女人該有的權力，只是，這次的流淚和以前不同，你曾經爲了自己的不幸，童年好友的犧牲落淚，可如今的眼淚，是因爲被需要以後才流下的，你選擇的人生道路並不是只有悲傷和黑暗，你在承受這個國家黑暗的同時，也照亮了他人……他們的歡呼聲是你應該得到的回報，那麼，我再問你一次，小丫頭，你想要活下去嗎？”和聖少女並肩而立的白燁帶着放鬆的笑容問道。
人們在歡笑，歡呼，還有雀躍，這樣的畫面，令自己的內心感到一絲溫暖。
可以嗎？如此骯髒的自己，被衆人如此愛戴和感激。
真的可以嗎？
在一片歡呼聲裡，聖少女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回答了。
嗯。
我……想要活下去。
“所以，我們要繼續戰鬥下去。”從王座上站起身，凝視着亞瑟面具後的雙眸，聖少女如此宣佈，“不僅和龍族，還要和我們的命運！”“是。”單膝跪地，亞瑟也做出了迴應。
同一時間，一支重裝的部隊悄然從英法聯盟國首都出發，進入到了凜冬城附近，他們的目標只有一個，狙擊撤退的龍族，奪取最大的功勞！
“呼呼呼呼”寒風凜冽，站在凜冬城城牆上的柔馨望着遠方模糊的地平線，甩動着腦後兩根沖天辮，傻兮兮的笑起來。
“那麼，該我行動了，岑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