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給爺爺說說,你爲什麼要借飛機。”
相比起夏父而言,對位孫女,老人便要溺愛許多了,面上掠過一抹慈祥的神色,道:“能告訴爺爺嗎?”
對於自己的爺爺,夏麗便沒有了那麼多的防備之心,道:“我有個朋友,我想幫他。”
“如果只是這樣的話,倒不是不可以,不過你不能去。”
老人沉吟片刻,道:“雖然你父親有點霸道,不過這件事情上,他的確也沒有做錯,你要體諒他,明天找個空閒,去見見商家的那個小子吧。”
“爺爺,連你也……”
夏麗頓時有些忿然,道:“一定要這麼着急嗎?”
“唉。”
老人忽然長嘆了口氣,道:“什麼事情,只要你喜歡,爺爺都會讓你去做,唯獨這件事情不行啊,家族缺個盟友,想要長久立足下去,這種聯姻是必不可少的,我也知道這對你來說有些不公平,所以爺爺從小對你就很好,想着至少就算是補償……”
夏麗頓時沉默了下來。
沒錯,她對這一切很早就有準備,乃至於早已認命,只是當事到臨頭,她還是忍不住下意識的想要抗爭。
尤其是在碰到丁逸之後,她已經厭倦了這種乏善可陳的生活。
她不想回到那早已既定的命運。
然而……
“至少明天不行。”
夏麗很快就有了決斷,深吸口氣,道:“就讓我再最後任性一次吧爺爺,明天對我很重要,如果你能幫我,這門婚事,我答應。”
老人微微一個沉吟,道:“你已經考慮清楚了嗎?”
“是。”
夏麗微微深吸口氣,道:“只要今天能讓我去,什麼事情,我都答應。”
她實在是沒有辦法看着只剩最後一天的丁逸帶着遺憾離開,或許犧牲有些大,不過,那又有什麼所謂的。
這個世界沒有了你,似乎……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吧?
面上微微掠過一抹悽然的自嘲,夏麗側頭望向窗外。
夜色悽迷,萬籟俱寂。
公園此時早就沒有了行人,一個人獨自坐在公園的長椅上,靜靜的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丁逸忽然便有些擔心夏利的安危。
不過這個念頭升起的一瞬間他便自嘲的笑了起來。
這裡畢竟是她的地盤,怎麼可能會有事。
只是,爲什麼到現在還沒回來?
丁逸忍不住起身四下張望,卻是一無所獲,焦急之下,便想要打夏麗的電話,不過也就在此時,遠遠的,夏麗已經走了過來。
“沒事吧。”
放下手機,丁逸露出一絲笑容,道:“去哪兒了?”
強自從沉悶的心情中緩過神來,她展顏一笑,道:“去了趟家裡,對了,之前說過的事情搞定了,我能帶你去你家了。”
當丁逸看到直升機的時候便已然明白了一切,坐在飛機的後方,一時間滿面苦笑,道:“太大費周章了吧?”
夏麗卻是堅定的搖了搖頭,道:“一定要的。”
就算沒辦法改變一切,至少,也要不留遺憾。
羣山之間,月朗星稀,當兩人下了直升機之後,由丁逸帶路,徒步沿着山路向目的地而去。
夏麗緊緊握住丁逸的手,不同於以往,兩人之間此時竟是前所未有的親密,一路上彼此牽着手,誰也沒有去分
開。
“你從小就這樣來回在這裡嗎?”彷彿感受到了丁逸那些年的生活氣息,一時間夏麗不由得開口問道。
“是啊,那時候老頭子總拿我當苦力使,不過實在說,也因爲這樣的來回鍛鍊身體,時間久了,各方面素質也就都上來了。”
丁逸露出回憶的神色,之後兩人走走停停,前方不遠傳來水流聲,擡頭看去,已然來到了瀑布旁。
“以前的時候,我都是在這裡洗澡的,有時候也會用瀑布來錘鍊身體。”
隨意在瀑布旁的一塊巨石上坐下,丁逸面上露出追憶的神色,道:“一不小心,轉眼也離開這裡五年了。”
夏麗沒有說話,只是安安靜靜的陪着他坐下。
月朗星稀,只是畢竟折騰了這麼久,天色也漸漸快要亮了。
山風撲面,裹挾着林間的清幽與泥土的氣息,沁人心脾。
“離開這麼久,反而是到了這個時候纔想起要回來。”
微微嘆了口氣,雙手撐在巨石上,丁逸側頭望着瀑布發呆,道:“這也算是落葉歸根吧。”
夏麗一言不發,只是不知爲何,內心深處卻是狠狠地抽搐了幾下,一時間雙目酸楚,忍不住便要流出淚來。
“好了,也別停在這裡發呆了,咱們回去吧,給你看看我那破屋子。”
踉蹌着從石頭爬下來,回身望了一眼夏麗,面上不由得露出一絲笑容,夏麗強忍着眼淚點了點頭,寂靜無聲中,一路向着山巔而去。
茅屋就修建在山巔上,出了門便是俯覽羣山的視野,來到此處後,丁逸一時間卻也有些邁不動腳步,沉默半響,才勉強露出一絲笑容,道:“五年了,總算又回來了。”
夏麗跟在他身後一言不發,直到丁逸上前推開房門。
吱呀。
因爲常年房門沒有被打開過,一時間響起了頗爲刺耳的摩擦聲,乃至於灰塵撲面而來。
“果然這些年那個老頭子也從來沒有回來過啊。”
看到這一幕之後,丁逸便已然判斷出許多東西,比如自從自己離開後這裡再也沒有人來過,比如老頭子現在還是音訊全無。
這樣的遺憾或許是彌補不了了……
人之將死,丁逸便也釋然了許多,走進曾經居住的茅屋,過往的一切歷歷在目,彷彿看到了那些年的那些事,只是這些物件上卻都已經被蒙上了厚厚的灰塵。
“我來打掃一下吧。”
一旁的夏麗主動請纓,在一旁拿起早已蒙塵的笤帚,開始做起了最爲簡單的收拾。
“我也來幫忙,簡單收拾一下就行了。”
丁逸出聲,夏麗微微有些猶豫,不過最後還是沒能拒絕,之後兩人便對房間做了一番清掃。
“這是什麼?”
忽然之間,正在收拾房間的夏麗一怔,拿起一個被鎖起來的小盒子,好奇的打量了起來,道:“是什麼珍貴的東西嗎?”
“我也不清楚。”
見狀,丁逸搖了搖頭,道:“那玩意是老頭的東西,一直鎖起來,也沒給我看過,總神神秘秘的。”
“哦哦,那我放這了。”
夏麗將其收好放在一邊的桌子上,丁逸反倒是無所謂的搖了搖頭,道:“沒關係,反正那老頭這麼多年也從來沒回來過,以後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回來。”
此時天光也已然破曉,金色的陽光自門窗灑落進來,
收拾完房間,丁逸便就這般走了出去。
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下。
丁逸張開雙臂做着深呼吸,不過片刻清新的空氣便已然充斥在了他的胸腔之內。
隨着走出房門的夏麗來到他的身畔,並肩在山巔。
清風拂面。
微微攏了攏鬢角,夏麗面上浮現出一抹惘然,道:“難道真的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
丁逸神情一動,忽然失笑,道:“到現在了你還想着這些事?”
“這樣眼睜睜的看你就要離開,我難過。”
蹲下身子,夏麗撫着自己的額頭,道:“我沒辦法讓自己不去想這些東西,我捨不得你。”
丁逸一言不發。
不知過了多久才嘆了口氣,隨之蹲下,輕攬着夏麗,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沒事的,這個世界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或許可能最開始的時候你會有些難過,但是日子總得過下去,等時間久了,也就會好了。”
夏麗依然傷心,道:“我不知道以後會不會像你所說的那樣,但是我現在真的不能釋懷,我現在很難過。”
丁逸無言以對,只能將其摟住。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麗才強撐着自己沒有哭出來,一時微微振作,道:“不說這些了,最後一天,我們要開開心心的。”
伸手輕輕撥開夏麗臉頰上被風亂了的髮絲,丁逸露出一絲微笑,道:“這纔對。”
起身,在一旁的長椅上坐下,兩人就這麼互相依偎在一起,看那一抹魚肚白漸漸升起,破開雲層,直到霞光萬道。
兩人都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着日出。
在夏麗的心裡,這已然是最後陪丁逸看日出了。
有太多的話要說,反倒無話可說。
無聲勝有聲。
丁逸忽然輕微的咳嗽了起來,一旁的夏麗面上掠過一抹憂慮,道:“你沒事吧?”
沒有說話,咳嗽愈演愈烈,到了後來,竟是已然咳出血來。
夏麗頓時再也坐不住了,連忙起身,將丁逸攙了起來,道:“走,我先帶你去牀上。”
面上掠過一抹蒼白,本來想要開口拒絕,只是此時身體一陣虛弱,卻也已經由不得他了。
等到將丁逸扶到牀上,夏麗這纔有空關心丁逸的情況,道:“感覺怎麼樣了,有沒有好點?”
丁逸面色蒼白,今天已經是三天的最後一天,毒素髮作,渾身上下都開始劇痛起來,只是爲了不讓夏麗擔心,他便也只能強自忍耐,乃至於露出一絲蒼白的笑容,道:“放心,我沒事。”
話雖如此說,額頭卻已然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彷彿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痛苦,夏麗也顧不上三七二十一了,道:“我去打點水,你等我一下。”
說着,便欲要轉身離去,卻被丁逸一把拉住,額頭上滲着都大的汗水,他聲音虛弱,道:“你去哪兒打水,瀑布那裡一來一回太麻煩了,何況你一個女孩子也挑不動。”
“沒事的,你先躺一下,等我回來。”
夏麗卻是一意孤行,掙開丁逸的手之後便已然提着木桶走了出去。
“噯。”
丁逸還想要再說些什麼,夏麗便已然走了出去,面上也只得露出一絲苦笑。
之後便被劇烈的疼痛吞噬了四肢百骸,夏麗不在,他也不用再強自支撐,頓時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