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慶元神情恍惚地回到燕園,沒了往日對工作的熱忱,先是吩咐人替女兒辦理休學手續,之後又親自打了一份休假證明,方纔黯然地坐在沙發椅上發呆,
因爲年紀大,他已經很少抽菸了,
可最近這一星期,他口袋裡一直裝着一包香菸,低沉到無法自拔時,他會點上一支,任由那辛辣的煙霧在肺部旋轉,以此來提神,
但抽菸就能提神嗎,
夏慶元表情悵然地捻滅了香菸,將手頭的工作處理後,緩緩起身,走出了辦公室,
夏慶元是個很有職業操守的老人,他這一輩子都沒有因爲私事而耽誤公事,在校內的評價一直很高,可這次,,他必須請假,而且是長假,
不請假,他怕老伴一個人撐不住,更怕,,
夏慶元離開燕園,打了一輛的士前往人民醫院,
他沒開車,是因爲他的精神欠佳,在這種狀態下開車,很難不出事,而現在,他又是家裡唯一的主心骨,他不能讓自己出事,更不能讓自己倒下,若是自己倒下了,誰來拯救這個瀕臨崩潰邊緣的家庭,
醫院需要開的證明很多,他更有無數的手續要辦,很少進醫院的夏慶元心裡一片冰涼,那雙渾濁的眼睛裡更是黯然無光,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老天要如此對待他,
自己殺人放火了麼,自己燒殺擄掠了麼,還是自己對不住哪個學生了,
沒有,
全都沒有,
那爲什麼老天要這樣對待自己,
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的女兒,,
夏慶元強打着精神辦完手續,一個人蹲在安全樓道的角落無聲哽咽,無助得彷彿世界末日到來,
……
滴答,
滴答,
牆壁上,掛鐘一聲聲走動,夏母手裡端着一碗香濃的湯汁,神色紊亂地坐在牀邊,靜靜地凝視着蜷縮在牀上的女兒,
她數次鼓起勇氣,卻不知說什麼,
“小夏,。”夏母聲音沙啞地說道,“喝一碗湯吧,你已經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媽給你燉了你最喜歡的豬骨湯。”
牀上的夏書竹微微翻身,那原本眼波流轉的美眸暗淡無光,嘴脣枯乾地望向彷彿一夜之間老了十歲的母親,囁嚅着嘴脣道:“媽,你放下吧,我一會就喝。”
“真的會喝嗎。”夏母話一出口,又是哭了起來,
可她不敢再說什麼,她知道女兒的心情已低落到谷底,輕輕將豬骨湯放在牀頭,又是猶豫了一會,喃喃道:“小夏,你爸去醫院給你辦住院手續了,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兒我們就去醫院。”
“嗯。”夏書竹眼神空洞地點了點頭,說道,“媽,你也早些休息吧,不要把身子累壞了,醫生不是說了嗎,我有百分之三十的康復率,又不是什麼不治之症。”
夏母聞言,心頭陣陣發酸,微微偏頭忍住眼淚,方纔說道:“嗯,你也不要太擔心,我們家從來不做壞事,總是能度過這一關的。”
夏書竹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夏母走後,夏書竹忽然覺得身子好冷,冷徹心扉,
她努力抓住被褥,不讓冷空氣鑽入身體,那原本紅潤得如同水蜜桃的臉頰蒼白如紙,輕輕翻了個身,將握出汗珠的手機從被子裡拿出來,
細長的手指在按鈕上按了一會,艱難地敲出一條短信,而後挑選了第一個號碼,號碼的名字叫林澤,
夏書竹的手指顫抖着,想發,又不敢發,
不發,
不能不發,
她沒把握活下去,她必須和他脫離關係,
父母已足夠痛苦了,她不想再多一個人痛苦,不能,
百分之三十的康復率,
那是她騙母親,騙自己的,
發現的太遲了,醫生已經說過,比普通的病人康復的機率都要低,夏書竹哪裡有把握自己能活下去,
她不是一個太堅強的女人,她更不是一個能輕鬆面對死亡的女人,
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傷心了會哭,難過了希望自己愛的男人抱,被人欺負了會委屈的女人,她這輩子經歷的最痛苦的事兒也不過是被室友欺騙,她哪裡有勇氣面對自己身患絕症,
她沒有,所以不想他陪自己面對,
淚流滿面地夏書竹狠心按下了按鍵,
“林澤,我們分手吧。”
……
砰砰,
嶽羣一拳一腳揍在林澤身上,亦是被林澤一腳蹬出老遠,
蹬蹬瞪…
鼻青臉腫的林澤後退數步,胸膛一陣劇痛,反觀嶽羣,也被他打腫了眼眶,衣服上更是沾滿了灰塵,
林澤有點進步,
他自己能感覺到,嶽羣也感覺到了,
但距離林天王的要求,還差很遠,
嶽羣拍掉身上的灰塵,身軀再度向前俯衝,
林天王說過,只有當林澤打垮自己,纔算出師,
現在,他根本沒有打垮自己的實力,所以嶽羣要不停跟他打,打到他能打垮自己爲止,”等一下。”
林澤擺擺手,抹掉嘴角的血漬,灰頭土臉地從懷裡取出手機,
短信是夏書竹發來的,
他已經許久沒與夏書竹聯繫,她不是在瘋狂學習中嗎,忽然找自己,是出了什麼事兒嗎,
林澤迅速翻開短信,一看之下,人便愣住了,
“林澤,我們分手吧。”
林澤陷入一種茫然的狀態,連嶽羣的進攻也直接無視了,
砰,
他整個人被打飛出去,卻無動於衷,
“你怎麼了。”嶽羣收不回拳頭,一拳將林澤打倒,很是歉意地問道,
林澤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緊握着手機,搖頭道:“沒什麼。”
而後,他轉身走向客廳,一邊走一邊撥通夏書竹的號碼,
“對不起,您撥打的號碼正在通話中,請稍後再撥。”
林澤愈發好奇,又連續打了好幾個,
可每一次,對方都沒接,他心中漸漸沉了下來,
“我出去一趟。”
林澤拿上外套,跟剛下樓的韓小藝知會了一聲,
夏書竹怎麼了,
她爲什麼要跟自己分手,
是因爲自己已經有一段時間沒主動聯繫她了嗎,
可是,,她不應該是這樣的女人吧,
那又是因爲什麼,
是因爲,,她又有喜歡的男人了嗎,
是這樣嗎,
林澤一面開車,一面胡思亂想,忍不住將油門踩到底,朝夏書竹的家趕去,
砰,
拉上車門,林澤大步朝夏書竹的家走去,剛上樓,他碰到了正要開門的夏慶元,
“夏叔叔。”林澤幾步走上去,認真地問道,“小夏怎麼了。”
“她,。”夏慶元渾濁的雙眼微微發紅,神色黯然地凝視着林澤,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林,你回去吧,她不想見你。”
“爲什麼,。”林澤眉頭一挑,一股不祥的預感竄上心頭,
“她,,她得了白血病,一週前查出來的。”
夏慶元再度落下了熱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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