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昕懶懶的往牆上一靠,深思的看着眼前這個小自己近十歲的女孩,下顎緊緊繃着,語氣蕭索:“你這麼迫切的想知道答案到底是爲了你的朋友,還是爲了給你自己一個可以原諒那小子的理由?”
蘭沐星咬牙實話實說:“兩個都有。”
項昕點了點頭。
兩人對峙着,空氣了漲滿了劍拔弩張的火花,他們之間緊繃得像一條細絲,輕輕一彈指細絲即斷!
就在蘭沐星的心理防線快要崩踏的時候,項昕率先鬆懈了下來,甚至還對着她眯眼一笑:“你還是個誠實的孩子,誠實到讓人恨不得直接嘣了你!”
面對這份誇讚,蘭沐星不知該不該道謝。
“把桌上的那盒煙給我拿過來。”項昕突然間說了個與眼下話題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蘭沐星一呆,旋即屁顛屁顛的轉身跑到茶几上將煙與打火機一併拿了過來,雙手奉上,那亮得過分的眼睛似乎在問:太君,要不要給您點上?
項昕似笑非笑的撇了眼一臉狗腿的她,伸手從煙盒中抽出一根,接過她手裡的打火機,精緻的打火機發出悅耳的聲音。
他笑得刻意的溫柔:“我想以你的聰明,你應該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很大度很好對付的男人,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耍弄我之後還能在這個世上毫髮無損,你是個例外。”
蘭沐星僵了僵,努力的擠出一抺感激涕零的笑,力圖讓語氣達到卑微的頂點:“我知道,其實你是一個外冷內熱的好人,大大的好人!”
有句話叫做畫蛇添足,如果她不加上最後那幾個字,興許項昕會覺得更順耳一些,然而就是那幾個字讓他產生了一種極度的不爽!
頗爲心煩的一把將她那諂媚的笑容從眼前拂開:“你上輩子當走狗沒過癮是不是,怎麼臉上眼裡全是滿滿的漢奸味?”
蘭沐星暗抽下嘴角,腹誹:不懂欣賞她的美就算了,還這麼損,沒準你上輩子就是那客死他國的小鬼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項昕惡意的對着她的臉吐出一個很大很漂亮的菸捲,然後笑眯眯的看着她被迫的皺眉眨眼表情難受的樣子。
蘭沐星忍受不了的後退一步,伸手揮着眼前瀰漫的煙味,心裡瘋狂的罵道:你給我去死去死去死……
將只抽了幾口的香菸彈落,項昕臉色冷了下來,用一種思考許久的語氣說:“其實你內心深處想的沒錯,害死你朋友腹中胎兒的幫兇的確不是他。”
蘭沐星先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然後發覺此時在他的面前這樣表現很不明智,於是立即話鋒一轉,急問:“那是誰?”
遊走於刀尖的項昕自然是將她臉上的變化捕捉的一清二楚,黑眸只是閃了閃,接着回答:“是她的婆婆,那個孩子的奶奶,確切的說是她的婆家。”
蘭沐星雙眼驀地的睜大,像是聽到了什麼國際玩笑般,下意識的開口:“怎麼可能!”
項昕反問:“怎麼不可能?”
他的反問讓蘭沐星呆了,是啊,憑什麼不可能?曾經唐澤彥說過,當掉去所有可能的懷疑後,剩下的那個即使再不可能也是事實!
即使如此,她還是無法坦然接受這個答案。
靜了一瞬,她擡眼問:“她婆家爲什麼要這麼做?”
項昕嗤笑,用一種評戲人的口吻說着:“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她婆家當初娶她的條件是什麼?”
蘭沐星一怔,思緒倒轉,雙眼睜圓:“你是說……”
項昕冷冷的回答,彷彿這一切只不過是一出人間鬧劇,而他只是一名看官:“沒錯,你朋友這胎懷的是女孩。”
蘭沐星如般雷劈般定在原地,嘴裡輕喃着:“怎麼可能……就算是女孩又怎麼了,女孩不好嗎?祖孫一場,爲什麼要這麼絕……難道是怕孫女會長得跟她兒子一樣醜……”
項昕眼角一跳,用一種佩服的眼光瞟了她一眼,恐怕也只有她會想出怕孫女長得像兒子一樣醜從而痛下殺手的理由了!她是個人才!
實在想不出答案的蘭沐星看向項昕,直接討要答案:“爲什麼?”
項昕:“在有些老傢伙的眼裡,沒有兒子就是斷後!生不了兒子的女人就是下不出蛋的母雞,留着何用?更何況還有人開價幾百萬買這隻母雞,爲什麼不賣?本以爲有唐家出手絕對是天衣無縫,只是沒想到你朋友命大,那樣都死不了。”
蘭沐星炸毛:“你纔是母雞!你一家都……”急忙捂住嘴,滿眼驚恐的看向他。完了,她要死了!
項昕的臉上寫滿了憤怒,卻出乎意料的沒有伸手直接掐死她。
“如果不是因爲你小我那麼多,我早就直接掐死你了!”憤怒的口氣中隱約流露出幾許無奈。
真的只是因爲她比自己小許多嗎?微微的搖了搖頭,又不是沒碰過比她更小的……
爲了不再一次禍從口出,蘭沐星退離他的身邊,坐到一旁沙發椅中,屈抱着雙膝靜靜的獨自思考着。
爲什麼真相總是那麼殘忍,不留一絲喘息的機會?
“他和他爸媽對我很好,對我也沒有要求,就是希望我能給有福生個兒子……”黃香香當初決定嫁給李有福時所說的這句話如重錘般猛烈的撞了蘭沐星胸口一下,讓她疼得難受。
早知會是這種結局,她就該阻止到底,而不是抱着一種風雨過後會是彩虹的僥倖心理。
人生是一道看不到前方的山路,原以爲走出一個低谷後迎接自己的會是陽光普照的高峰,所以往往會忽略一個更爲殘忍的事實,那就是前方還有一個更低的谷在等着自己!
此時讓蘭沐星真正感到痛苦與爲難的是,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黃香香,尤其是當黃香香問起孩子的時候。
是告訴其真相,讓其從此墜入深淵萬劫不復?
還是隱瞞事實,讓其在背叛中尋找虛假的幸福?
說與不說,兩者都是痛!
有對比才有傷害,此時的蘭沐星覺得嫁給李有福纔是黃香香所做的最大的錯誤!李有福纔是將黃香香推向深淵的真正黑手!
同時,她也在深深的後悔着,爲什麼當初不阻止到底?至少那天,她應該堅持由她扶着香香過那條馬路,她爲什麼就沒堅持呢?爲什麼?
“你先別顧着替你心疼了,還是多想想你自己吧?”項昕的陰涼的聲音自頭頂落下。
蘭沐星從雙膝中擡眼,眼底微茫,她自己有什麼好想的?
“我已經把秘密告訴你了,現在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蘭沐星不假思索:“當然是去找他,然後回到他……”身邊二字在項昕那過於陰狠的視線中夭折。
項昕雙手搭在沙發椅的扶手上,俯身。
他的這個姿勢讓蘭沐星瞬間意識自己到包圍了,成了被困甕中的那隻鱉。
項昕微微的眯起眼,英俊的臉滿是陰冷,她回答的都是很快很順啊,居然連僞裝一下都懶!
“呵呵,那我們之間的爛賬怎麼算?”
“你、你想怎麼算?”蘭沐星露出小狗般乞憐的眼神,大哥,這根本就是你單方面說了算的問題,何必惺惺作態的多舉一問呢?
她的識相讓項昕緊繃的臉龐終於有了一絲緩和。
他站直身子,變色龍般衝着她微微一笑,“我有樣小東西給你。”
小東西?蘭沐星的嘴角猛得一抖,不會是子彈吧?
就在她感覺自己的脊椎竄過一陣戰慄的時候,他的手一張開,一件璀璨奪目的項鍊在眼前閃現,霎間晃了她的眼。
這不是之前在珠寶會展上看到的那壓軸之作……夢之翼?那條競價三千萬卻款式極其簡單的項鍊嗎?
怎麼會出現在他的手裡?
忽然間,她想起那真空的半小時,原來那個時候的他不是去上廁所,而是……蘭沐星望着它閃神。
“喜歡嗎?”項昕輕問。
蘭沐星暗吞了下口水,三千萬耶,誰不喜歡?
如實回答,“喜歡。”
項昕拎起那條項鍊目光幽深的說:“喜歡就戴上吧。”
蘭沐星看着眼前那條被他兩隻手拎分開來的項鍊,震驚、困惑卻遲遲沒有低下頭。
“多、多少錢?”競價三千萬不代表最後成交價。
“這些你不用管,喜歡就戴上。”
“這些當然得問清楚了,萬一是贓物呢?”
“你……四千六!”
蘭沐星渾身震裂一顫,四千六百萬!這東西還能戴在身上嗎?那不等於到哪都掛着塊寫有‘俺有錢,快來打劫’的牌子?
“接受嗎?”項昕的耐心似乎有點消磨殆盡,語氣重了幾分。
從臆想中回神,蘭沐星終於正眼認真的看着他及他手裡的那條項鍊,渾身微顫。
沒有男人會無緣無故送女人項鍊,更何況還是如此奢侈的。
所以,她很清楚這句‘接受嗎’所暗含的意思。
豪擲半個億買一條一根手指就挑得起來的項鍊送人,除了說明這人有錢任性外,也說明他省得在對方身上花錢,說明……
蘭沐星看着眼前眼前正眯眼微笑的男人,心底一片凌亂。
他臉上掛着的微笑有隱隱的殘忍,和勢在必得的囂張。
兩人靜默的對峙一分鐘後,他說:“她在我身邊三年,所得到一切總加起來都不及這條項鍊的三分之二!你很聰明,應該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告訴我,你的答案!”
蘭沐星驚跳。她不聰明,她一點都不聰明!
“是接受還是拒絕,給個答覆!”聲音很冷,冷得讓她心驚肉跳。
打了個哆嗦後,她怯怯的問:“這兩個有什麼區別?”
項昕挑眉:“區別?這麼白癡的問題還要我來回答?”
蘭沐星咬了咬牙,最終:“我拒絕!”
說完後,她嚇得閉上眼。
與此同時,在離她不足千米遠的一棟別墅的書房裡,唐澤彥正面色微白的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蘇語,嘴脣翕動。
“你說的是真的?”
蘇語點了點頭:“真的,那筆錢確確實實是從上海打進賬戶的!”
唐澤彥猛得往後一靠,一臉的後悔:“我居然愚蠢到被人擺了這麼大一道!”
顧臻面色凝重,問:“能找得到他嗎?”
唐澤彥懊悔的搖了搖頭:“我至今都沒有查出他到底在哪落腳。每次都是他自己出現在我面前,然後消失。”準確的說,應該是每次都出現在星星的面前。
蘇語:“沐星不是到過他的落腳點,怎麼,你沒問?”
唐澤彥搖了搖頭:“當是忘了問。”
蘇語:“那那天你讓他帶走沐星的時候也沒說以後如何聯繫,如何歸還?”
顧臻直接白了蘇語一眼:“沐星是人又不是物件,這種對話在當時的情景下會發生嗎?”
唐澤彥懊惱的雙手抱頭,天啊,他居然親手把星星推進了虎口,他居然把她弄丟了!
當時危急的情形之下,他只想到借項昕的手保她周全,居然忘了項昕本身就是來者不善!
本以爲項昕就是再狠也不會對沐星下毒手,但是此時蘇語帶回來的這條消息讓他瞬間不確定了起來。
那200萬居然是項昕打進柯小彤賬戶的!
這麼說來,柯小彤是項昕指使來算計星星的了?
如此一來就不難解釋項昕爲什麼會對星星的行蹤瞭如指掌……難道之前星星所遭遇到的那兩次襲擊只是對方的自導自演?
如果是真的,未免也導得太狠了,如果不是星星自已身手好,那顆子彈早就穿膛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