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嘉樂結婚,岑青禾屬於男方這邊的親戚,不用當伴娘,所以也不用起個大早去接親,睡到九點多鐘,正常起來收拾化妝,然後出門直接去了飯店。
蔡馨媛跟邢曉茹都在飯店等她,幾人碰頭後開始熱熱鬧鬧的聊天。北方時興結早婚,辦中宴,所以大中午的,一幫人就喝了不少,像孔探這種酒量不行的,飯店大門都是被岑青禾跟蔡馨媛跟摻出去的。
安泠一家新開的大型ktv,潘嘉樂訂了好幾個包間,大學同學一幫,高中同學一幫,同事一幫,不熟的人不在一起摻和,免得大家玩兒的不盡興。
岑青禾跟潘嘉樂是高中同學,今天數高中同學來得多,開的大包,十幾二十人,長沙發上都坐滿了。
因爲本就是喝了酒後來的,剛進門大家就很high,張羅着唱歌的有幾個,張羅着繼續喝酒的有幾個,也有些直接喊着玩遊戲的。
岑青禾跟蔡馨媛把孔探扔在沙發上,累得起不來。
岑青禾剛解開外套釦子,正想找點兒東西解渴,一瓶飲料遞到她面前,她順勢擡眼一看,包間中黑咕隆咚,她慢半拍才認出是蕭睿。
“謝謝。”
蕭睿沒吱聲,又拿了一瓶遞給蔡馨媛。
岑青禾以爲這麼漫長的時間,又是這樣的場合,她跟蕭睿之間難免要說上幾句話,可是沒有,從下午一點一直到晚上七點,兩人一個坐在沙發的最左邊,一個坐在最右邊,短短几米的距離,不到十步就能走到,可是,他們再也沒有碰過頭,更謬論說話。
這不是刻意的不去觸碰,倒更像是兩個生活再無交集的人,因爲沒有共同話題,所以不會主動靠近。
岑青禾不知道該難過還是鬆口氣,曾經十七八歲的年紀,是再也回不去了,轉眼間她現在都二十六了,快十年的時光,他們到底都經歷了什麼?
晚飯就在樓下的火鍋店,真真是酒過三巡,這一整天就沒斷了酒,岑青禾沒折在ktv,那是她打牌厲害,可這會兒喝酒不講原因,就是一句‘都在酒裡’,她是真的喝多了,喝到跟蔡馨媛結伴去洗手間吐,喝到靴子踩在地上,深一腳淺一腳,像是棉花糖一樣。
記憶中,一幫人裡倒歪斜的出了飯店,耳邊嘰嘰喳喳的在說些什麼,貌似在討論誰跟誰順路一起回家。
岑青禾算是站得穩的,最起碼沒用人扶,她在找蔡馨媛跟孔探,都沒看見,邢曉茹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最後她找到潘嘉樂,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說:“哥們兒,新婚快樂。”
潘嘉樂也喝高了,笑着對岑青禾說:“哥們兒,你也快點兒結婚吧,我們一起去鬧你的洞房。”
岑青禾大咧咧的回道:“沒問題啊,不怕你們鬧,就怕你們不來鬧。”
後來又有其他人來跟潘嘉樂打招呼,岑青禾說:“我先走了,有事兒打電話。”
她往街邊走,街邊停了好幾輛計程車,都是在等這波人,岑青禾伸手就去拉副駕車門,但卻被另一隻手把車門給堵住。
“你坐後邊吧。”
岑青禾聞聲轉頭一看,發現是蕭睿。
她努力勾起脣角,裝作一副很清醒的樣子,笑着說:“蕭睿?你怎麼走?”
蕭睿能看出她喝多了,她越是喝多越是裝作一副理智的模樣,其實眼睛都直了。
他幫她打開後車門,“坐後面。”
岑青禾老老實實的彎腰坐進後座,蕭睿打開副駕車門,坐在前面。
坐在車裡的這一刻,岑青禾立馬癱軟在靠背上,車內漆黑,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昏昏沉沉,就像是浮在大海上的孤舟。
蕭睿沒聽到動靜,轉頭看她,昏暗光線下,他看到她歪着頭,露出弧度優美的側顎弧線,睫毛垂着,在眼底投下一抹光暈。
這是他的女孩兒啊,無論是十幾歲或是二十幾歲,她一直都是他心中的那個模樣,雖然現在她已經不是他的了,可他的心中仍舊只裝得下她一個人。
她喝醉酒夜裡會很不安生,也許會一直起夜,折騰到天亮,他真的想上前去抱她一下,哪怕只是摸一摸她的臉,告訴她,他會一直陪着她。
這樣的念頭在心中百轉千回,最後卻只能落於沉默。
他知道,她現在過得很好,雖然網上時不時就會出現關於她的緋聞和負面消息,不過很快商紹城都會幫她處理乾淨。他無數次的猜想,她也許不會喜歡現在這樣的生活,她一向是喜歡安逸的,可是這次見她,他從她臉上看到打從心底溢出來的自信與幸福,那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裝的出來的。
看來,商紹城把她照顧的很好,好到她寧願穿上盔甲去面對那些流言蜚語,只爲了能跟那個男人並肩而立。
他就這樣扭着頭,一直默默地看着她,久到司機都察覺出異樣,生怕蕭睿對喝醉酒的岑青禾不軌,所以不着痕跡的問道:“她喝這麼多,叫她家裡人下來接她一下吧?”
蕭睿沒回答他,而是出聲叫道:“青禾。”
青禾……熟悉的聲音傳來,這是岑青禾印象中很深刻的呼喚,她喝高了,也睡蒙了,第一反應就是商紹城,所以撒嬌着不肯睜開眼睛,只很輕的哼了一聲。
“青禾,醒醒,已經到了。”
“嗯……”她乾脆一歪頭,不肯搭理。
此時司機已經把車停到岑青禾家樓下,蕭睿從副駕下來,打開後車門,伸手拍她的胳膊,“青禾,睜開眼睛,到家了。”
岑青禾被吵醒,迷糊着睜眼,司機沒開車燈,她眼前都是模糊的,半晌纔回神,發現右手邊站着蕭睿。
蕭睿道:“喝多了吧?”
岑青禾暗自嘆了口氣,扶着車邊跨下來,低聲道:“我睡着了。”
蕭睿怕她這樣子都上不去樓,所以直接告訴司機可以走了,他送她回去。
岑青禾說:“不用。”
蕭睿堅持,“走吧,你這樣我也不放心。”
兩人一起往裡走,岑青禾渾身發軟,還要堅持走直路,所以走的很慢,他也遷就她,隨着她的步調,往前走了十幾米,他說:“要不叫你家裡人下來接你吧?”
岑青禾說:“算了,大晚上的。”
他不再說其他的,跟她維持着近一個人的距離,並肩往裡走。
走到單元門前,岑青禾掏出鑰匙開門,明明鑰匙孔就在那裡,她看見了,卻插了好幾下都沒插進去。
蕭睿伸手把鑰匙接過去,開門,岑青禾傻笑着,“你可別跟他們說,他們知道要笑話我半年。”
蕭睿道:“他們還不如你呢,孔探讓人背出來的。”
岑青禾笑說:“是嗎?我都沒看見,看來我也是斷片了。”
說話間兩人一同往裡走。岑青禾家住的地段好,但卻是老小區,沒有電梯,好在她家樓層不高,四樓。
她走在前面,才上了不到五個臺階,不知怎麼,忽然就一腳沒擡上去,鞋尖踢在臺階上,整個人一個踉蹌着往前撲去。
蕭睿似乎喊了一聲什麼,當即從後面攬住她的腰,但是慣性太大,已經來不及把她摟回來,兩人一起往前撲,他一個扭身,把她翻到自己身上,他用整個人給她當墊背的。
岑青禾原本一腦袋酒,就快滿了,此時一晃一嚇,倒也暫時驚醒了。
幾秒之後,她發覺自己被蕭睿攔腰抱在身上,她趕緊掙扎着坐起來,嘴裡叨咕着:“沒事兒吧?”
北方春節前後,能凍死個人,每個人都是大圈套小圈的穿,蕭睿穿了件淺灰色的羊絨大衣,裡面是毛衣,毛衣裡面還有保暖襯衣,可饒是如此,還是被硌得渾身骨頭架子疼,尤其是胳膊和肋骨。
她從他身上起來之後,他慢了幾秒才坐起來,岑青禾彎腰扶他起身,幫他拍打身上的污痕。外面有雪,走廊臺階上也是溼乎乎的,他外套顏色淺,這一下子沾上,拍都拍不掉。
蕭睿輕聲回了句:“沒事兒。”
岑青禾沒擡頭,仍舊執拗的想把他腰間黑掉的那塊兒給弄乾淨,蕭睿任由她拍打着,似是過了五秒鐘的樣子,他才緩緩說道:“青禾,商紹城對你好麼?”
岑青禾還慣性的拍打幾下,後知後覺,她停下來,然後慢慢擡起頭,跟他四目相對。
二樓那家過年期間一直開着門燈,燈光照射下,岑青禾清楚看到蕭睿眼中噙着的淚水,那樣透亮,亮的人心驚。
一瞬間,那股熟悉的心疼感兜頭襲來,岑青禾差點兒也要掉眼淚,可她忍住了。
脣瓣開啓,她勾起脣角,微笑着回道:“嗯,他對我特別好,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是小孩子了,知道輕重,也知道好賴。蕭睿,有句話我很早之前就想跟你說了,一直沒有這個機會……”
到底是溼了眼眶,岑青禾視線一片模糊,她看不見蕭睿臉上的表情,卻堅持說道:“我讓你好好的,一定要開心幸福,這不是句客套話,而是心裡話,看着你好,我會特別開心,我會覺得這世上還是老天有眼的,他應該讓好人都得到幸福。但你真的別再想我,也別再等我了……我不喜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