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澆滅的熱情
一盆冷水潑下來,唐之洲剛剛提起來的勇氣,瞬間就被掐滅了。
“沒,沒事。”唐之洲頓了頓,終於能夠跟他說再見。
掛斷電話,她臉色有些惶然。這一刻的冷靜,她找不到人來說。她躺倒在牀上,手摸過牀頭上和權晉的照片,照片上,兩人都冷着臉,沒有什麼表情。她心中驀然難受起來,手指摸着權晉的臉,心中一酸,差點落淚。
那邊的那個女人是誰,她不敢問。男人嘛,在外面從來都是逢場作戲,他也沒有辦法的。
她理解,卻不能阻止自己難過。
另外一邊,權晉掛斷電話,女醫生連忙捧着一杯濃黑的湯藥端給他:“權將,再喝一點,有助於傷口的癒合。”
權晉置若罔聞,只茫然看着唐之洲的電話發呆。
剛剛,他很確信,唐之洲是有話要對他說的。只是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放棄了。
他擡頭看了一眼眼前的女護士,皺起了眉頭。
難道……是因爲聽到了剛剛她的聲音?
他低低地笑起來,如果是這樣,他還要感謝她。他捧着杯子,把那一碗藥全部灌了下去。來軍區的第四天,因爲要去參加位於山頂的烽火臺,他的傷口不知怎麼的,突然痛起來。
去看了醫生,說是傷口癒合得不好,幾次撕裂的後遺症,建議他按時吃藥。
這幾天,醫院派來的女護士一定要看着他把藥喝完,纔算完事。
他喝了藥,拿了自己的大衣,徑直走了出去。武漢軍區的秘書湊過來,他毫不猶疑地說:“給我弄輛飛機,我要立即回一趟北京。普通飛機都可以,只要能到。”
秘書驚疑不定,連忙去訂票。
這會兒其實已經晚上八點多了,最近接連大雪,北方的飛機都不太敢飛。秘書給他定了九點的飛機票,送他去。他輕裝簡行,一個手機,一個錢包,就出發了。
到了北京已經是深夜,他估計唐之洲應該睡着了,直接掏了鑰匙開門。
然而剛剛走到客廳,就聽到一聲警惕的輕呼:“誰!”
同時,客廳的沙發上有個人影跳了起來,黑暗中,也看得見她很苗條。身形是權晉十分熟悉的,正是唐之洲。
這麼晚了,她居然還沒睡?
權晉打開燈,才發現她剛剛一直是縮在沙發上,臉上依稀還存着淚痕。他的心驀然痛起來,大步走過來,將她抱在了懷裡。
他身上帶一股冷氣,唐之洲凍得一縮,卻不由自主地摟緊了權晉。
他……回來了,幾個小時以前,他還在武漢跟她通話,她甚至聽到了女人的說話聲,幾個小時後,他就站在了她面前。唐之洲注意到他沒帶任何行李,想來是匆匆趕來。
“怎麼哭了?”權晉的聲音有些沙啞。
唐之洲搖了搖頭,忽然又點了點頭,她輕聲說:“我只是……只是太想你了!”
終於說出來了,其實也沒有想象的那樣艱難!
權晉的手一緊,驀然低頭吻住了她。
讓她如此惶恐不安,是他的錯。
“我也很想你。”他低聲說,突然覺得說出來,心中就真的爆發出一股濃烈到了極致的想念:“我很想你,特別特別想,我恨不得第二天就回來!”
“權晉。”她低聲喊他,聲音柔柔中帶着哭音。卻沒了下文。
權晉抱着她,不催她,只是淡淡應了:“唐之洲,我在這裡。”
“權晉,你……想要一個孩子嗎?”許久,他才聽到唐之洲低低地問,那聲音也毫無把握。
權晉渾身一顫,猛地將她分開了些。他目光卻沒有太大的驚訝,只是皺了皺眉,他凝視她,眼中的擔憂比欣喜更多:“你,已經知道了嗎?”
“你早就知道了?”唐之洲五雷轟頂。
權晉怎麼會知道呢?他從什麼時候知道的呢?
權晉點點頭,抱着她坐在沙發上,他的額頭頂着唐之洲的,他抓着她的手,說:“我早就知道了。上一回你病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唐之洲閉了閉眼,終於知道,權晉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她。是那一回知道的呢?她細細思考,其實也不是無跡可尋,只是權晉做得太自然,她反而忽略了。
上一次,權家的家庭醫生來給她看病,他把權晉單獨叫到外面,說了一會兒的話。那個時候,正是她懷孕五週左右,是能夠被查出來的。他給唐之洲開了藥,可是權晉卻不允許她吃下那些藥。
後來,他親吻她,就算她主動索求,他說自己不能給。
他悶在陽臺上一根接一根的抽菸,一地的菸頭都是他的焦慮,而他是從來不吸菸的人。
他抱着她的時候,她追問權晉有什麼秘密瞞着自己,權晉說,到了時機合適,他會告訴她的。
原來這一切,都是源於他早就知道,她已經有了孩子。
唐之洲心中一片瞭然,漸漸就感到酸澀。在她擔心自己能不能要這個孩子的時候,想來權晉已經想得比她更遠。但看樣子,他的思考還沒有結果。
或者說,他現在還沒有能夠保護她們母子兩人不受傷害的辦法。
唐之洲擁着他的脖子,心底有深深的恐懼,可也有深深的希望。她喜歡孩子,她如今除了權晉,已經沒有一個親人,權晉和孩子,都是她唯一的信賴了。
但看着權晉這樣痛苦,她也毫無辦法。
這是她的丈夫,而丈夫一切痛苦的來源,都是來自她和孩子。權晉需要操心的太多,擔心權家會不會傷害她,傷害這個孩子,擔心他無法在短時間內給她們的名分,讓她們承受未婚先孕、私生子這樣的惡名。他更擔心,如果社會知道了他隱婚,唐之洲和孩子又要如何自處!
他所有的一切擔心,唐之洲都能夠想到。
她此刻心疼權晉的心,比得知一切的陰謀都跟朱雲益跟朱家有關,而她是幫兇的那個時候,更甚!
命運讓她跟權晉捆綁在一起,她從前總是隻想着自己,但從今以後,她想爲權晉多想一些。
她摟緊權晉的脖子,直起腰來,平等地跟他對視:“權將,告訴我,這個孩子,你想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