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樹立天地,任憑風雨疾。
一樹擋萬劍,所以,這是一招防禦。
葉秋持劍於胸前,劍鋒直指聶龍山。
聶龍山嘴角彎出一抹冷笑,帶着指套的鷹爪驟然在空中劃出十道寒芒。冷意如潮水般侵蝕過來,鋪天蓋地。
剎那間萬千爪影凌空,密密麻麻一片璀璨,頭頂彷彿升起數不清的繁星,然後下一秒羣星墜落。
星落是謂隕!
“小子,嚐嚐老子這一招星隕。”聶龍山厲喝。
隕石當頭而下,攜天地萬鈞之勢,沒有熱意只有一股刺骨的冰寒,誓要摧毀一切凍結一切。
葉秋面色凝重,於是向前遞出了一劍。
任你風雨萬千,我卻只有一劍。
一劍名爲枯樹。
一劍出,一條筆直的線立刻豎於天地。空間彷彿被瞬間切割成了兩層斷面。
一層爪影重重,一層風平浪靜。
爪至,劍未動。
如驟急的雨點有力的拍擊樹身,噼裡啪啦,叮叮噹噹一片脆響。
天驟然陰了!
風雨越來越急,那是一層接一層的爪影,層層疊疊無窮無盡。
於是乾枯的樹身開始搖晃,像是再也承受不住一浪猛過一浪的衝擊,下一秒便會轟然倒塌。
只是一秒,兩秒……
十秒,一分鐘。
兩分鐘過去,枯樹搖晃的越來越厲害,但最終卻還依然佇立着,傾斜着卻終究沒有倒塌。
盡情呼嘯的風雨像是妥協了,漸漸開始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少,然後驟停。
於是太陽出來了,烏雲消散,天,一片晴朗。
聶龍山抽身退開,目光一片凝重。
葉秋立在原地,未動分毫。
短劍在他手中亦未動分毫。
這一戰看似他贏了,但那一滴滴殷紅正順着掌心落下。
枯樹雖抵住了萬千風雨,卻終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比如那僅剩的幾片枯葉已徹底凋零,比如那原本枯瘦的樹身變得更加枯瘦了!
“小子,這招劍叫什麼名字?”
“枯樹。”
“哼,劍法不錯。可這樣的劍你能用幾次?”
葉秋沉默了兩秒,沒有查看被震裂的掌心,開口反問:“剛纔那樣的爪法你又能用幾次?”
聶龍山臉色微變,沉默。
毫無疑問,剛纔的一爪威力確實巨大,這些年凡是與他對敵的對手,鮮有人能在這一招下安然無恙,甚至是命隕。
但這樣的一招對內力、體力的消耗無疑也是巨大的,雖說那漫天爪影每一招都看似虛手,但實際上每一招又都能變成實招。
是虛是實,虛實不定!這是星隕的精髓!
但想要隨時保持變招,對內力的駕馭便必須一絲不苟,而且盡數投入。
換而言之,剛纔如果有人趁勢偷襲,聶龍山是根本沒有一絲防禦的。一擊必中。
想來聶龍山也正是看出了廳中只有葉秋一人,因此纔敢行此一擊。
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葉秋成功擋住了。
“哼,那就先看看是老夫先得手,還是你能撐到最後。”聶龍山爆喝。
下一秒,黑壓壓的烏雲再來,於是風雨再來。
風怒吼,雨勢疾。
枯樹立原地。
於是噼裡啪啦,叮叮噹噹響聲再起,亂作一團。
璀璨一片,寒芒照四周,璀璨逼人眼,眼花繚亂。
尹冷月已經完全無法看清場內形勢,因爲葉秋背對着她,她也沒有看見葉秋的掌心已經在滴血。
不過即便只是看着他後背與手臂上的殷紅,她一顆心便已經提到嗓子眼,再也擱置不下。
揪心,害怕,情緒複雜的連她自己都搞不清爲什麼。
沈千君不懂武,所以他也只能如尹冷月一樣只看到一團光幕,卻無法分清誰佔了上風,誰在進攻又是誰在防禦。
不過他知道今天浪費的時間已經夠長了,比昨天葉秋擊飛阿九時間要長。
時間長,便代表着另一種程度上的輸。
昨天他從阿九口中得知葉秋只是超級高手,所以他特地從沈家喊來了一名宗師境高手,爲的不僅僅是贏,更是一場摧枯拉朽,勢如破竹的碾壓。
碾壓纔有成就,碾壓才能徹底粉碎眼前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混蛋。
但他沒有想到,現場竟然會是這樣。
於是他臉色越來越沉,心情也越來越不好。
然後他開口說:“聶叔,該結束了。”
聶龍山是沈家大管家,是沈家老爺子身邊的一號人物。
在沈千君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聶龍山已經在沈家呆了很多年,沈家老爺子更是命令他們幾個喊聶叔。
“聶叔”本是一個尊稱,但從沈千君口中卻聽不到絲毫敬意。
戰場中聶龍山聽到這話氣勢竟又憑空拔高一截,真正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臉色已現通紅,乾枯如樹皮的額頭上已經有汗珠滲出。
“小子,受死!”聶龍山爆喝。
這一瞬間爪影再變,風雨更濃!
然後下一秒無盡雨點被瘋狂席捲着變成了一道黑色光柱。
光柱凌空而至,瞬間襲來。
那是一拳!
變爪爲拳,聶龍山顯然已經不打算從招式上贏取勝利,而且拼着受內傷的代價用蠻力碾壓。
“轟!”
一拳至,瞬間轟擊在枯樹上。
枯樹是一柄劍,一柄葉秋手中的短劍。
短劍剎那間發出一聲顫鳴,似是不甘如此被欺辱,霎時爆出一道璀璨,如罡!
只是璀璨只維持了不到一秒,緊接着便恢復死寂。
於是枯樹轟然而倒,向後砸去。
“轟!”
又是一聲悶響,短劍狠狠撞在葉秋胸口,一股巨力緊跟衝入心肺。如同倒塌的枯樹撞在胸口,一陣胸悶氣短,葉秋終於支撐不住,雙腳一退再退。
“蹬蹬蹬蹬蹬!”
接連五步,五塊地磚崩碎。
葉秋臉色瞬間一紅,然後一道血箭從口中噴射而出。
血箭出口,染紅了一片天。
“啊!”尹冷月驀然發出一聲驚呼,這一次她看的真切。
“哼!活該受死!”沈千君冷哼,神情終有了一絲得意。
“不要停,廢了他。”沈千君又說。
其實不等他開口,聶龍山便已經如影隨形,緊跟而至。
一拳又是一拳!
兩手輪流上陣,狠狠砸向葉秋胸口。
枯樹已倒自然再難成防禦,於是葉秋一退再退,卻依然再中一拳。
“噗!”
血箭再起,天空再紅!
尹冷月緊眯的雙眸終於不再向之前那般冷漠,濃濃的擔憂與驚懼寫在臉上。
她在怕什麼?
怕葉秋因此而死?還是怕自己沒了最後的一根稻草,終究還是要被抓會沈家?
……
……
十三號別墅外。
一棵大樹,樹冠鬱鬱蔥蔥十分茂密,綠色的枝葉隨風舞動,然後露出了最深處的一抹縫隙。
縫隙中忽然有兩道亮光反射而出,光線射進別墅,正注視着大廳。
如果葉秋不是正在激戰,他只需一眼便能認出這是望遠鏡的光芒。
望遠鏡在青蓮手中,於是十三號別墅中的一切便都在她眼中。
“快給我看看,給我看看。別墅裡怎麼樣了?葉秋還在跟人打架嗎?他是不是已經把那個老頭兒打趴下了?”黃蓮好奇說。
青蓮拍掉黃蓮想奪望遠鏡的手,自己卻死死盯着別墅。
“姐姐,你臉色好難看哦。難道是葉秋被人打了?那我們快下去幫忙。”黃蓮說。
“不準去!”青蓮開口。
黃蓮扭頭,不解道:“爲什麼不能去?不是你說他今天要跟人打架的嗎?”
青蓮沉默,沒有回答。
今天早上從葉秋牀上爬起來的時候,的確是她告訴黃蓮,說葉秋今天可能要與人打架,而且情況估計會不樂觀。
之所以會猜到這點,是因爲早上對她們兩人說過的一句話。
當時葉秋說:“未來一段日子你們先幫我看着她,我可能有點不方便。”
看着誰?自然是尹冷月。這點黃蓮和青蓮很清楚。
可葉秋明明比她們兩人功夫加起來都要高,爲什麼非要讓她們幫忙保護尹冷月?而且他說他不方便?爲什麼不方便?
既然不方便,那自然是有事要發生。可什麼事能讓葉秋都如此鄭重?
青蓮一向很擅於推斷人的心思,就像她執行殺人任務的時候,總能知道目標下一步會做什麼,爲什麼這麼做。
於是她猜測葉秋有事,於是她悄無聲息的起牀,悄無聲息的拉着黃蓮從別墅後跳窗而出,再然後就藏在別墅後,通過望遠鏡悄悄觀察葉秋。
爲此,她與黃蓮沒有吃上一口早飯,沒有喝上一口水。
不過她們的付出終究是有收穫的,因爲葉秋身上真的有事發生了。
“我們要殺他,他正被人殺,死了不更好?爲什麼要救?”青蓮冷冷說,就像在她眼中要死的是一隻阿貓阿狗,一點都不重要。
黃蓮眨了眨眼,愣了兩秒,然後猛的驚呼:“你說……唔唔。”
“小點聲,你想被人發現?”青蓮瞪眼,一隻手捂着黃蓮的嘴巴。
黃蓮立刻點了點頭,青蓮鬆開手。
“你說什麼?你說有人要殺葉秋?而且他快要死了?不行,我要救他。”黃蓮說着,縱然就要跳下去衝進別墅
青蓮似乎早知道她會這麼做,迅速扯了她一把冷冷道:“不能救,他殺了宮主,該死。”
黃蓮很生氣,氣呼呼道:“我要救。”
青蓮皺眉不悅,不鬆手。眼神卻很複雜。
黃蓮敏銳察覺到姐姐的變化,馬上開口說:“姐姐,我們不能讓他死。他殺了宮主,我們應該親手殺了他纔算爲宮主報仇,怎麼能讓別人先得手呢?”
青蓮神色一怔,猶豫了兩秒點頭道:“好。”
可是就在她也準備跳下去的時候,她又看了一眼別墅,忽然發現情況已經有了轉變。
於是她又拉住黃蓮,搖頭說:“不用去了,已經有人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