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驚險,看起來都沒受什麼傷。向逸辰不放心,一定要帶嚴顏去醫院。受了驚的嚴顏,只有聽話的份。
所有項目,全部都要例行檢查,等於是給嚴顏體檢了一遍。
負責的醫生笑着調侃:“沒什麼問題,就是好像還很害怕。還有,向總……你自己的手,一直在流血,不要處理一下嗎?”
向逸辰還真不曾注意到,右手小魚際掌側一片鮮紅的血漬,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在哪裡蹭破的,還在往外滲着血,右手袖釦那裡都已經被血漬打溼了。
向逸辰打算去包紮一下傷口,轉身看向嚴顏,她端坐在檢查chuang上,神情說是恍惚都是好的。在向逸辰看來,像是靈魂出竅的感覺,彷彿坐在那裡的,只是一個軀殼。
“顏顏,顏顏?我去處理一下傷口,你在這裡坐着,等我回來好不好?”
向逸辰蹲在嚴顏面前輕聲詢問着,嚴顏卻沒給他任何反應,呆滯的目光,空洞而無神。
“唉……”向逸辰嘆一口氣,站起身來拜託一旁的護士照顧一下她,打算簡單包一下傷口就回來。
人還沒走出兩步,西服下襬卻被拉扯住了。
“……”向逸辰轉回身,看見嚴顏低垂着腦袋,沉默不說話,只伸出一隻手牢牢牽住他西服的下襬。
擡起手,揮了揮,屏退了醫生、護士。
這個時候,向逸辰明白,不能說話,一句都不要說,他只能等,等着嚴顏自己開口。他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動都不動,嚴顏不說話,他就一直等着,不急、不能着急。
許久之後,嚴顏的肩膀開始抖動,向逸辰鬆了口氣,顏顏哭了,應該就沒事了
。
“……車子……車子……”嚴顏低着頭,聲音從下面傳上來,“車子開過來!撞上我!你的車子!”
果然,是這樣。
向逸辰上前兩步,一把將嚴顏抱進懷裡。
“啊……啊……我滿身是血,可是,它朝着我直直撞過來!”
嚴顏癱軟在向逸辰懷裡,那一片猩紅色回憶,在剛纔那一幕刺激的撞擊中,無比生動的闖進了嚴顏腦海裡!那是死一樣的修羅場,把她整個人都換了一遍!
“……我死了,我死的時候,你在哪兒啊?!”
嚴顏開始放聲痛哭,嘶吼的聲音像是要把整顆心都哭出來一樣,她搖着頭,在向逸辰懷裡掙扎,“不,是你要我死,是你我要死!你不愛我,你不要我了!”
向逸辰的一顆心,都要在嚴顏的控訴中被揉碎了。
他着急的捧起嚴顏的臉龐,什麼也沒說,低下頭,吻住她顫抖的雙脣,他的溫度,是不是可以讓她安靜下來?
她的淚水,滾進他的嘴裡,這麼苦——他讓她那麼苦!
“不,我愛你,我沒有不要你……”
嚴顏突然站起來,一把推開向逸辰,像是不認識他一般,拔腿就往外跑,向逸辰猝不及防,竟然眼睜睜看着她跑了出去。
夜幕已然完全拉下,即使醫院的花園裡點着燈,但樹木繁茂,嚴顏幾個轉身之後就輕易地脫離了向逸辰的視線。
說來也是奇了,醫院就這麼大,向逸辰竟然就這麼眼睜睜的看着嚴顏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其實,這家醫院樹林盡頭,有個後門,後門不大,但走出去,卻是條開闊的馬路,馬路對面,是家孤兒院。
——嚴顏小時候,曾短暫待過的孤兒院。
嚴顏一氣從後門跑出來,誤打誤撞就跑到了這裡,她卻不是刻意要來這裡的,她在這裡也沒有什麼好的回憶。
一時間,好像所有悲傷的事情都擁擠在了一起,倉促的童年、失敗的婚姻、慘烈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都是從她成爲孤兒的時候開始的!
她本來也是有父母疼愛,有兄長呵護的寶貝,爲什麼就會成了這樣!
孤兒院那扇門,此刻正緊閉着,一條條的鐵質柵欄,像是隔斷了兩個人生,在外面的人都還是家庭完整的,到了裡面,卻都是沒了父母的殘缺孩子了。
嚴顏不想留在這裡,真的是一點都不想!她只想趕快離開這裡,去哪兒都好
。而她腳下卻彷彿有千斤重,想要走,卻邁不開步子。
有亮光從鐵門裡由遠及近的照射出來,嚴顏擡起手來擋在眼前,慢慢適應了那亮光之後,在指縫間看清,有輛車開了出來,車子開的極慢,在等着一旁說着話的人,而這個說話的人,嚴顏好像認識。
——正是和她有過兩面之緣,且每次都是向她發出邀請的閆少康。
閆少康像是感受到街對面的目光,突然就將視線投向了嚴顏,兩個人,就那麼對視上了。
嚴顏一驚,往後退了兩步,閆少康卻是微微一笑,轉身和身邊的人說了什麼,便直直的朝着嚴顏走過來。
閆少康安靜的時候,俊美的外表能給他增添不少好印象,嚴顏對他的那種熟悉感又上來了。這個人,明明是個陌生人,爲什麼會給她那麼親切的感覺?
“丫頭,這麼晚了,一個人在這裡,不安全噢!”
閆少康擡起手想要搭住嚴顏的肩膀,想想上兩次的經歷,沒敢造次。無所謂,寶貝是他的,不必操之過急。
“你是誰?”
對於閆少康的嬉皮笑臉,嚴顏沒有玩笑的意思,她只想知道,她對這個人的親切感究竟是哪裡來的。
這話,卻把閆少康問住了。
堆滿笑容的臉上,笑容僵住,卻並不是嚴肅,而是蒙上一層濃濃的憂鬱,彷彿很是傷心的樣子。
閆少康一偏頭,後門那裡有人衝了出來,正是到哪兒都少不了他一份的向逸辰。
“……呵。”閆少康扯扯嘴角,又恢復了往日裡那一副玩世不恭的樣兒,“你前夫來了。至於我……”
閆少康靠近嚴顏,貼在耳邊小聲說:“是個對不起你的人……”
“顏顏!”向逸辰衝了過來,看到閆少康,立馬就像刺蝟豎起了滿身的次,怎麼到哪兒都有這傢伙?
“喲,向總,巧啊!”
閆少康和向逸辰擦肩而過,向逸辰看都不看他一眼。
閆少康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停在車門口,像是想起了什麼,突然朝着嚴顏高聲說到:“丫頭,下次約你,請你吃蛋撻心!”
蛋撻心!
嚴顏怔住,這個人,爲什麼會知道這些?向逸辰也是不解,閆少康居然知道這個,他和嚴顏很熟嗎?
“顏顏……累了嗎?跟我回去,嗯?”
向逸辰自身後將嚴顏小心抱住,她沒有抗拒,任由他抱着
。
背叛、車禍、孤兒院、一個說對不起她的人……腦子擠滿了東西,真的是太累了,她需要一個溫暖的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覺。
向逸辰將嚴顏帶回了向家,和今天預期的目標一樣,只不過,中間實在起了太大的波折。到向家時,嚴顏已經睡着了,眉目舒展,看起來睡得很好。
客廳裡向鬱森正哀聲嘆氣,聽口氣,不是一個人,他的對面正站着另一個孫子向逸陽。
向逸辰抱着嚴顏進來的時候,對着祖孫倆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好好,知道了。”向鬱森收了聲,眼睛瞪向一旁滿臉不屑的向逸陽,“先帶顏顏上去,別吵醒了這孩子!”
直到向逸辰抱着嚴顏在樓梯拐角不見了蹤影,向逸陽這才大笑起來,嘴角已然帶着血絲,臉上也有被掌摑的痕跡。
“哈哈……老頭,你這麼緊張,真叫我懷疑,你到底是不是我爺爺!”
“說什麼呢?別胡說,再吵醒了嚴顏,讓她聽到了,誤會了怎麼辦?”向鬱森壓低了聲音低吼着。
“我胡說?老頭子,同樣是你的向家的子孫,就因爲向逸辰的是個孫子,所以你才這麼寶貝?真好笑!聽起來還真是那麼回事!
老頭子,你就不怕嗎?向逸辰有一天也會知道的,那個你捧在手裡的嚴顏,也不會對你的所作所爲有半點感恩之心!
你做再多都沒用,他們註定是不能在一起的!虧你想的出來,用這一招,就能改變什麼嗎?”
向逸陽大膽的說辭,臉上那一副不管不顧的狂狷之色,都讓向鬱森焦躁不安,他老了,打不動了,剛纔那一巴掌,已經耗盡了大部分體力。
向逸陽察覺到向鬱森的企圖,傾身靠近向鬱森,冷笑到:“還想打?不想聽我胡說八道?這一次,你是不是還準備將我流放到海外?”
“你……”向鬱森瞪着向逸陽,只是渾濁而蒼老的眼中,氣勢已不復當年。
要論陰狠和手段,他已不若兩個孫子。
“我什麼?爺爺……你老了,歇着吧!”
再不管祖父是什麼反應,向逸陽揮揮手,在樓梯口停了會兒,冷笑了聲,邁開步子往玄關處走了,一陣騷動之後,“嘭”的一聲,鐵門關上了,一室靜謐。
向鬱森頹然的倒在椅背上,彷彿一下子抽去了所有精氣神。望向樓梯口,顏顏那孩子,現在該安頓好了吧?
說來,怎麼就那麼巧呢?那個孩子,偏偏就和自己的孫子逸辰好上了。說他是作孽也好、補償也好,都過去了,現在他是真的希望晚輩們都能夠幸福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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