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教科書

燈光晦暗,地面溼溼漉漉的,肯尼亞的雨季結束以來,還是頭一次降雨,內羅畢的氣溫只有20度出頭,溼氣都是溫熱的,蒸騰而起,將這個穿着風衣的男人籠罩在黏黏糊糊裡,沒有一點利落、悽愴、悲涼的意味,只是單純的煩躁。

丹尼爾收起肩膀,背影蕭條,被雨打落的荒敗花園裡,竟無端生出末路困獸的意味。

除了掌鏡的攝影師,工作人員都要麼站在一邊,要麼擠在費爾南多背後,和他一起盯着監視器。

表演有時候很複雜,服裝、造型、妝容、手勢、步態、表情、聲音、光線……每一絲的變動都可能產生不一樣的觸感,從而出現不同的表演形態。但有些時候又特別的簡單,我心所想,你心所得,我站在那裡行雲流水,你在鏡頭後觸手能及。

這就是境界。

如果在冬天的雨夜,這個鏡頭可能毫無難度,但也會流於淺薄,寒風苦雨,失愛之人,透過玻璃,鏡頭裡輕而易舉就能收進滿的快溢出來的蒼涼、哀傷、無助。但現在則全然不同,內羅畢困人的溫吞氣候,將整個場景蓋上了一層幕布,雨夜只是微涼,寒毛未豎,吐息沒有白霧嫋嫋騰昇。

但就在丹尼爾一收肩、一側頭、吸氣到七分不散,舒氣則寂然無聲。

一個困頓於肯尼亞這一刻的男人,驟然有了對抗天地的壯觀來。

溫和和伶俐,靜默和逼人。

賈斯汀收攏了花園裡散落的工具,扶起倒地的椅子,潑落果盤積聚的雨水,然後攤開了手——化妝師今天在這隻手上花費的功夫比丹尼爾的臉不會輕鬆多少。骨節分明,青白透光,平平攤開伸出去,僵硬的就像是從哪個千年洞穴裡伸出的骷髏。

沙朗壓低了鏡頭,拉了個特寫,一道分明的流光從食指斜斜落下。略過中指、無名指和小指的指甲蓋,然後在白瓷的果盤上留下一個晦暗難明的乳白色光暈,忽大忽小,忽大忽小。像是在呼吸。

費爾南多的“咔”,讓所有人鬆了一口氣。

這就是表演,這纔是表演。

劇組請來的小配角和龍套,眼裡都透出迷迷糊糊的味道來。

助理馬上送上了大浴巾和熱茶。

丹尼爾隨意擦了擦,抿了一口綠茶。深深嗅了一下,才長出一口氣,準備下一幕的拍攝。

“你看看,把我的演員都嚇成什麼樣了?”

費爾南多言不由衷地“怨怪”他。

這部戲對丹尼爾來說,是有表演餘地的,原來那位主演,拉爾夫.費因斯過於甘當綠葉了,他把自己融入到劇情中,該爲蕾切爾當陪襯的時候就當陪襯,當作爲線索道具的時候就作爲線索道具——不是說不好。這種演員往往會入圍那種盤點:“電影裡不可缺少的黃金配角”或者“那些讓你最熟悉的電影陌生人”。但一般來說,如果男主角只能做到這一步,對自己是不負責任的。可能作品依然會取得很好的效果,順從有順從的味道,迸裂有迸裂的風采。可是對演員自己來說,爭取給出更高質量的表演,讓火花更多,其實是主角責任的一部分,也是義務和權利。

丹尼爾的每場獨角戲都力透鏡頭,充滿讓人沉迷的意味。

這大概甚至成了肯尼亞本地有志於表演事業的龍套。以及來自好萊塢和英國的配角們學習演技的活教材,三天兩頭的上演,每次都狠狠蹂躪他們的靈魂和信心。

……

難得的一次放假,蕾切爾確實沒有大礙。費爾南多還是給她放了三天,所以爲了趕工,丹尼爾不得不在隨後連續工作了半個多月,一直到今天才有假期。

丹尼爾、蕾切爾、費爾南多、西蒙、傑弗裡——除了丹尼.休斯頓因爲拍夜戲要補覺之外,全都決定前往肯尼亞的野生動物公園逛逛,來到非洲不去看看那些精彩的動物。實在有點暴殄天物的感覺。

可惜的是,最近內羅畢來了一些洛杉磯狗仔——都是衝着蕾切爾入院的原因來的。

儘管劇組對外的口徑一致是蕾切爾對肯尼亞的氣候不太適應,所以纔到醫院做了檢查,現在已經好了很多。

但不是所有人都會相信的,丹尼爾、達倫.阿羅諾夫斯基、蕾切爾.薇姿,再加上個娜塔麗.波特曼,這張密集的緋聞網路,足以讓狗仔們買上一張機票飛到內羅畢來盯梢。對付非洲人,洛杉磯狗仔有充分的信心。

事實也確實如此,他們很快就得到了蕾切爾看了婦產科。

消息就再也瞞不住了。

瑪塔私底下告訴丹尼爾,阿羅和蕾切爾隔着大洋吵了好幾通了,阿羅要求她中止工作——這其實是個很難拒絕的要求,不然劇組很容易就會被認爲刻薄。蕾切爾本人當然不會同意,她拍完這部電影的意志不弱於任何人,尤其當大家的表演都漸入佳境,當每一次集中討論都以充滿信心的口號落幕,她就輕而易舉地堅定了做好這份工作的決心。

狗仔們也不回去,天天盯梢蕾切爾,希望能夠拍到她小肚微凸的照片——可以保證的是,那肯定值不少錢。

所以,現在主要出門,總不免要被拍到照片——他們雖然是衝着蕾切爾的肚子來的,但是能拍拍丹尼爾的日常,也是能賣上一筆錢的——畢竟他現在遠離洛杉磯,能夠飛到這裡來拍照的可沒有幾個人。

“丹尼爾和蕾切爾放假同遊,相談甚歡。”

丹尼爾將狗仔下一期的標題說給蕾切爾聽,蕾切爾笑的不行。

他們今天的目的地是內羅國家公園——一個建在首都的開放式野生動物園,全世界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同行的肯尼亞工作人員出頭幫大家買了票,儘管大家都不缺錢,但是價格機制非常不健全的肯尼亞,宰外國人是很厲害的,有時候本國人只要300肯尼亞先令,外國人得要3000。

他們一夥人分了兩輛遊覽車才做下去,路上碰到不少西方國家的遊覽客人,見到丹尼爾比見到獅子還要激動。

嚇得嚮導以爲獅子爬上來了。

內羅畢國家動物園其實不算大,相對於非洲很多的開放式動物園來說,首都畢竟寸土寸金。可是要遊覽完成還是要一整天的時間。丹尼爾他們沒有轉完,但也看到不少野生動物,他們運氣還不錯,雨季的時候動物會從這裡遷徙出去,一直到旱季纔回來,要是再早一點,大概就沒什麼可看的了。

下午四點左右從正門出來,丹尼爾、米勒、蕾切爾和瑪塔去參觀了肯尼亞動物孤兒院。

顧名思義,這所充滿了人與自然和諧相處氣息的孤兒院,是爲了收治那些被父母遺棄、父母被偷獵或者意外死亡的幼生動物,工作人員將他們養大,培養在野外的生存能力,然後放出去。

那些可憐巴巴的受傷的小動物,很容易就打動遊客氾濫的同情心。

準媽媽蕾切爾抱着一頭小猩猩,讓瑪塔給她拍了不少照片,雖然丹尼爾不知道猩猩有什麼可愛的,但在蕾切爾熱情洋溢地邀請下,也抱着拍了幾張。不過相對來說,他還是更喜歡小花豹,齜着沒什麼威脅力的牙齒,渾身軟乎乎的。

作爲好萊塢巨星,他們還是得到了一些優待的,抱了好幾種小動物——當然代價是和管理方合影,然後他們會把照片放到MB和F2F,在那個上面,他們有官方賬號,肯尼亞在吸引歐美人來旅遊上一直做得相當不錯,對於F2F和MB這種社交工具,他們會的很快,用的也很順手,加上手裡資源豐富,只要跟着觀光車出去轉一圈,各種野生動物原創照片就出來一大堆,對於嚮往非洲大草原的歐美人士來說,是相當有吸引力的。

費爾南多他們去了象牙焚燒紀念碑,肯尼亞前總統莫伊,在這座沒有大象的野生動物園裡焚燒了大量象牙和製品,以表明對大象的保護。那也是個值得一去的地方,尤其是想要自我反省的人類。

……

進入旱季的肯尼亞,對野生動物來說意味着食物的減少,養育幼崽的難度變大。但對在這裡工作的《不朽的園丁》劇組來說,是個好消息,雨季確實非常難過,衣服整天都溼漉漉的,儘管他們有烘乾器,但只要穿出來,沒幾分鐘就潮了。

電影的拍攝也算得上順利,雖然丹尼爾和蕾切爾繼續那場親密戲的時候,他有點小心翼翼,但費爾南多還是表示滿意了。

直到7月中旬,戲份已經進行了大半。

美國傳來了一個好消息。

市場監管部門同意了DD影業和米高梅的交易,歐盟也有望在這個月底同意收購——進程比歷史上快了很多,這一點沒什麼可意外的。索尼加上米高梅,可能會危害到消費者的選擇權,在價格上形成某種壟斷,但DD影業沒這個本事。

在這個“公平正義”的世界,弱也是有好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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