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路雲飛關心世上的每一個人,他有太豐富的感情,也有太多的仁慈和友愛!唯一能令他狠下心腸誅殺的,就是那些已經完全缺乏人性的畜生。

一個人若已缺乏了人性,就不能再算是人。

那些人只能算是狗。專門咬死好人的狗,這種惡狗,路雲飛每天就是殺上一千一萬隻,他也絕不會皺眉手軟的。

今天,胭脂院裡就來了三隻惡狗。

這三隻“狗”,就是近十幾年來心腸最毒,所練武功也最毒的黃衣三魔。

黃衣三魔的老大蜈蚣手謝不仁。

老二砒霜掌呂煌。

老三穿腹爪符獵。

據說,他們三個乃是百餘年前名震天下幽冥幫主,幽冥老人嚴四再傳弟子,幽冥幫雖早在百年前就煙消雲散,但嚴四的武功,卻遺傳下來。

黃衣三魔的武功,就是當年嚴四視篾江湖,賴以橫行無忌的武功。

這些武功,每一件都歹毒無比,能夠在黃衣三魔手下僥倖身免的人,直到現在還未出現過。

黃衣三魔的長相簡直形如鬼魁,令人見了膽寒心驚,臉孔青白得毫無血色,身材又高又瘦,形如三根槁竹。

胭脂院自從梅婆子被羅飛殺死之後,代替她這個職位的是甘六婆。

甘六婆並不是武林中人,膽子自然比梅婆子小得多,她一看這三個鬼魅似的黃衣怪客,差點沒驚叫出聲。

黃衣三魔來胭脂院不是來嫖妓的,他們是來找人。

他們要找的人,正是路雲飛和丁兆雄。

路雲飛出現了,他望着黃衣三魔,眉頭微皺了皺,旋淡淡的一笑,道:“你就是謝不仁?”

謝不仁道:“除了老夫之外,江湖上還有誰的一雙手,會是這種暗紅色的?”

路雲飛輕輕咳了一聲,笑了笑道:“三位來到這煙花之地,找尋在下此等風月狂徒,不知有何賜教?”

謝不仁道:“咱們要找的人不是一個,而是兩個。”

砒霜掌呂煌冷冷道:“丁兆雄呢?爲什麼不滾出來?”

他的話剛說完,丁兆雄就突然出現了。

他這個人出現得突然,手中劍來得更突然。

原來了兆雄兜了一個圈子,早就站在呂煌背後四五丈之處。

呂煌向來自負耳力奇佳,十丈內落葉之聲絕對逃不過他的一對耳朵。

可惜了兆雄並不是一片落葉,但丁兆雄的輕功,使得他的腳步聲比落葉還要來得微弱輕細。

所以,丁兆雄能夠在絕對出其不意的情況下,連續向呂煌刺出四劍。

丁兆雄外號“寒星劍客”,他的劍法都是殺人的劍法。

呂惶雖然武功極高,但在這種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又怎能避得開了兆雄這四劍?總算他福大命大,及時閃開了其中三劍。

但第四劍,他是萬萬避不開去!

就在丁兆雄的劍尖直指向呂煌咽喉的一剎那,謝不仁厲聲喝道:“劍下留人!”

了兆雄似乎很聽話,聞聲立即收劍。

呂煌剛纔還意氣風發,但丁兆雄露了這一手,他的臉色已由青色變爲灰黑色,他想衝上去,和丁兆雄分個高下。

但謝不仁已伸手攔住了他,冷笑道:“二弟,何必動氣,這種人除了擅長背後偷襲之外又能有什麼本事?”

路雲飛微笑着,道:“何必多說廢話,三位的來意,現在總該說一說了吧?”

謝不仁忽然嘆了口氣,皮笑肉不笑地道:“有人用七顆黑珍珠的代價,要咱們令兩位離開這裡。”

路雲飛道:“七顆珍珠?莫非就是柴達木高察爾的七顆烏寒珠?”

“不錯。”

“據說烏寒珠能解百毒,三位是用毒的高手,難道其中有人練毒掌的時候不慎有失,以致身染劇毒,自食其果了?”

“你很聰明,希望你別在這時候做傻事。”

“何謂傻事?”

“敬酒不吃吃罰酒,就是傻事。”

丁兆雄插口道:“這句話,正是我想告訴三位的。”

謝不仁道:“其實天堂鎮這種地方,一點也不太平,充滿了危機,兩位又何苦逗留,枉自送掉大好頭顱呢?”

路雲飛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嚴肅,道:“直到現在,我才發覺名震天下的蜈蚣手,原來是個比老太婆還更婆婆媽媽的廢話專家。”

丁兆雄聽了,立刻哈哈大笑了起來,道:“罵得好,人家早已說過不走就不走,又何來這許多廢話?”

謝不仁突然道:“好,你們不走,我走。”

丁兆雄不相信他們真的會走!

但這一次他料錯了。

黃衣三魔果然說走就走,而且一下子走得無影無蹤。

丁兆雄哺哺自語道:“他們會不會再回來?”

路雲飛輕嘆道:“他們當然會再回來!”

“什麼時候?”

“今晚”“

“他們爲什麼不立刻動手呢?”。

“難道你會不知道?”

“知道什麼?”

“呂煌的臉色。”

呂煌在丁兆雄四劍突襲之後,一張臉由青色變爲灰黑色那是一種只有在中毒者臉上才能看得到的灰黑色。

丁兆雄猛然醒悟,道:“爲了練毒掌而不慎身染劇毒的,就是呂煌。”

路雲飛點點頭,道:“起初我也不過是在懷疑而已,直等到謝不仁說走就走之後,我纔敢斷定估計沒錯。”

丁兆雄也道:“如果不是因爲呂煌體內的劇毒突然發作了,他們也許早就出手要對付我們了。”

“曲君武連烏寒珠也弄到手,這個人的本領確實神通廣大。”

丁兆雄點點頭。

路雲飛道:“他越想我離開這兒,我就越要逗留在此。”

“你本來就是一個執拗的人。”

“曲君武一定會漸漸覺得,我是他的眼中釘。”

“而且是最大的一個眼中釘,他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殺你。”

路雲飛忽然心中一動,道:“據說曲君武與高察爾王爺的交情並不太好?”

“何止不好,這兩人簡直大有過節。”

“那麼這七顆烏寒珠,必不是高察爾王爺送給曲君武的?”

丁兆雄苦笑了一下,道:“但是這七顆烏寒珠,卻已在曲君武的手裡,否則,黃衣三魔怎會聽他的差遣?”

路雲飛沉吟了起來,突然搖頭道:“不對!不對……”

“什麼不對?”

“這件事我們可能太過主觀了,黃衣三魔並沒說是曲君武他們來的,事實上他們也未必就只有曲君武才能差遣。”

“難道你認爲他們不是曲君武派來的?”

“想我們離開這個是非圈的人,並不只有曲君武一個呀?”

“這倒不錯。”

“一定還有另外一些人,也想將我們除掉!”

“會是哪些人呢?”

“一時還不清楚。”

“你敢肯定這一點?”

路雲飛吸了一口涼氣,苦笑道:“雖然我不敢肯定,但是我覺得,黃衣三魔並不是曲君武派來的。”

丁兆雄眉心一皺,不由也陷入沉思。

想了半天,卻仍想不出是誰來。

路雲飛雖然也不知道,但心中已有個模糊的概念。

路雲飛本來預料黃衣三魔會在今晚再來的。

但這一次,他料錯了!

黃衣三魔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因爲他們離開胭脂院不久,立刻便被十九個紅衣人團團圍住。

除了十九個紅衣人外,還有兩個中年人,其中一個肩扎白布,曾經受過傷。

這十九個紅衣人,就是五英山莊近十年來最傑出的年輕武士,他們的武功,雖然不算很高,但他們的精神卻十分可怕。

因爲他們是雷萬英在十年前開始親手訓練的。

雷萬英訓練他們最主要的一課,就是要有一種不怕死的精神,只有不怕死的精神,纔可以練成一套不怕死的武功。

雷萬莫教他們學的,就是不怕死的武功。

黃衣三魔,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十九個拼命的紅衣武士,一齊向他們拼命,出手招式全是隻攻不守的拼命打法。

於是,名霸江湖數十年的黃衣三魔,全都在這十九個一齊拼命的紅衣武士手下喪命。

十九個紅衣武士,死了三個,傷了三個,這六人都不是謝不仁出手打傷或是打死的。

至於呂煌和符獵,他兩個已成了強弩之末,連一點還手力量都沒有,十九個紅衣武士一涌上來,這兩個就先倒了下去。

連那兩個站在一旁的中年人.也爲之大出意料之外。

他們實在想不出,砒霜掌呂煌和穿腸爪符獵爲什麼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這兩個人就是五英中的秦起英和燕如英,下令圍截黃衣三魔的人,當然就是雷萬英。

雷萬英能夠雄霸一方,抗禦曲君武的野心進襲二十年,決非事出偶然,更非僥倖所致的。

呂煌和符獵,如果不是身染奇毒的活,五英山莊的十九個紅衣武士,絕不會如此輕鬆的完成任務,那戰況,也一定會更慘烈。

但如今,秦起英和燕如英還未曾出手,黃衣三魔便已全部喪命在紅衣武士手下。

真正理由,只有黃衣三魔纔會知道。

所謂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路雲飛只看出呂煌身染奇毒,其實符獵身上的毒,比呂煌還更嚴重。

嚴重到令符獵連一句話都未曾講過,因爲他一開口動氣,體內的毒力就會發作得更深,更快。

呂煌和符獵中毒,並非由於練功失慎,走火人魔,而是兩人曾經爲一本練毒的秘笈,大家拼過一次命。

結果,兩人都受了內傷,而且因此引致本身所練的毒功的毒氣,滲進了體內,唯一能救他們性命的,似乎就只有那七顆價值連城的烏寒珠。

烏寒珠,本是柴達木高察爾王爺的寶物,但現在那七顆烏寒珠,已落在另一個人的手裡了。

黃昏。

雷萬英親自來了天堂鎮。

胭脂院的西院,總共有七座大院,十一間花廳,現在西院已暫時停止接待賓客,變成了雷萬英的大本營。

五英山莊的三大首腦,都在胭脂院的玉月廳中。

路雲飛與丁兆雄也在座上。

現在胭脂院已變成了一個固若金湯的城堡。

尤其玉月廳的四周,更加布滿臨時設置的關卡,就算是一隻小麻雀,想飛渡進人這裡一百丈內,亦絕無可能。

因爲雷萬英已下令,無論是飛來的,或是爬進來的飛禽走獸,都一律格殺勿論,如果是人,更加不必理會來者是何方神聖,總之先斬後奏。

雷萬英對於自己的下屬,一向充滿信心。

他對於自己所發出的命令,更加充滿信心。

雖然公子堡曾數次擊敗五英山莊,但雷萬英仍然對自己的屬下充滿信心,對自己充滿信心,對五英山莊充滿信心。

因爲公子堡未曾贏取最後的勝利,而五英山莊也未曾面臨到最後失敗。

雷萬英深切瞭解,公子堡與五英山莊之間,必定會發生一場最後的戰役,那一戰的勝利者,纔算是真正的大贏家。

路雲飛自始至終,從未低估過五英山莊的實力,那當然是因爲雷萬英仍然有龐大的實力在。

在燈光之下,今夜雷萬英的臉色似乎很好,心情也好像很開朗,因爲那十九個紅衣武士已貫徹地執行了他發下來的命令,將黃衣三魔殺死。

黃衣三魔絕不是三個泛泛之輩,容易對付的人,不但不容易對付,同時要邀請他們辦事更不容易。

雷萬英在這兒的耳目向來十分靈通,黃衣三魔還未到天堂鎮,雷萬英便已得到消息,知道他們會來找路雲飛和丁兆雄。

雷萬英本也以爲黃衣三魔是曲君武邀請來天堂鎮的,主要目的是對付路雲飛和丁兆雄,但現在他已不這麼想。

指使黃衣三魔的人並不是曲君武。

因爲,烏寒珠並不在曲君武手裡,而且連曲君武也在派人調查,黃衣三魔是什麼人邀請他們來天堂鎮的。

雷萬英開始懷疑兩個人其中之一。

因爲五英山莊裡,出了奸細,而這個奸細,已將五英山莊中不少秘密泄漏了出去,這個奸細正在密謀計算雷萬英和他的朋友。

所以,這個奸細將黃衣三魔弄到天堂鎮來,目的就是要借刀殺人。

先殺路雲飛和丁兆雄,再殺雷萬英。

可惜,黃衣三魔這一次弄得實在太不像話,除了謝不仁還沒有什麼問題之外,剩下兩個簡直就是廢物。

這一點,完全出乎陰謀者意料之外。

而且,雷萬英認爲這個奸細,就是秦起英和燕如英其中之一。

雷萬英突然向燕如英道:“黃衣三魔已經死了,你有什麼意見?”

燕如英搖頭道:“沒有。”

雷萬英又問秦起英道:“你呢?”

秦起英微笑道:“呂煌和符獵這兩個人,貨不對路。”

雷萬英嘆了口氣道:“這兩人身染奇毒,而且毒已極深!”

秦起英道:“除了烏寒珠,天下間大概已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救得了他們了。”

雷萬英忽然道:“羅飛在曲君武的公子堡裡,已經有十多天了吧!他是否真的想置我於死地?”

“不會。

“不會?”

“是的,他要殺的人,絕不會是大哥。”

“你爲什麼這樣肯定?”

“如果他真要殺你,他豈會自露行藏,唯恐天下不知?”

“既然他不是要殺我,那麼他要殺的人是誰?”

燕如英接口道:“他要殺的當然是曲君武了。”

雷萬英笑了,他很滿意他們的答覆。

停了一會,雷萬英才道:“不錯,羅飛要殺的人就是曲君武。”

路雲飛插口道:“羅飛和曲君武有仇?”

雷萬英道:“當然有,而且是不共戴天之仇。”

“曲君武殺過羅飛的父母?”

“不錯。”

“什麼時候?”

“在十二年前,羅飛的父親羅南,死在曲君武安排的由卜大慶出面的血宴毒酒陰謀。”

“羅南?這個名字好陌生。”

“羅南這個名字,你當然會感到陌生了,因爲這個名字根本就是假的,甚至連羅飛這個名字也是假的。羅南的真名是羅志遠。”

“他爲何要用假名?”

“名字本來就是一個代號,真的假的又有什麼關係!”’“雷莊主何以知道?”

“這些都是羅飛親口告訴我的。”

原來,羅飛在未曾大鬧胭脂院前,便已秘密拜會過雷萬英,他將自己的一切計劃,向雷萬英透露。

他說,他要混入公子堡。

所以,首先他要佈局,使曲君武以爲他和雷萬英之間有仇,其實,他一切都是在演戲,製造假象。

這幕戲只要瞞過曲君武,他就有機會混人公子堡。

在十月初七那天,雷萬英將會發動一次總攻擊,羅飛就在那天暗殺曲君武。

雷萬英點頭同意了。

梅婆子被羅飛殺死,是因爲她已經越來越不聽雷萬英的命令,雷萬英早有意要將她除掉了。

任何人不聽雷萬英的命令,都只有一條死路,但那十三個死在羅飛劍下的妓女,卻死得太冤枉了點。

而燕如英之受傷,當然也是其中一幕戲。

而於這些戲能否瞞過曲君武,雷萬英可就不管了,因爲即使羅飛失敗,對五英山莊也毫無影響。

在雷萬英的面前,有兩壺酒。

雷萬英忽然對燕如英道:“如果我要你將這兩壺酒都喝掉,你敢不敢喝?”

燕如英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話,看了看酒壺,卻反問道:“是不是這兩壺酒都是毒酒呢?”

雷萬英笑道:“你只請對一半。”

“一半……”

“因爲其中只有一壺是毒酒。”

“既然兩壺都得喝下去,無論哪一壺有毒,喝下去就必死無疑了?”

雷萬英也沒回答他的問話識道:“現在我要你兩壺都喝下去!”

路雲飛和丁兆雄臉上都現出驚愕之色,不知雷萬英在搞什麼花樣。

燕如英卻眉頭也不皺一下,拿起了酒壺,仰頭都裝進肚子裡,兩壺酒喝完,燕如英連一點異樣都沒有。

雷萬英大笑道:“你果然對我充滿信心。”

燕如英也笑笑道:“大哥既然要我喝下兩壺酒,就算明知一壺有毒,我也不會不喝的。”

雷萬英大笑道:“好,好,我告訴你,你先喝下的那一壺,的確是毒酒,但是,第二壺卻是解藥。”

“未知大哥用意何在?”

“只不過試試你的膽識。”

燕如英默然。

雷萬英突然冷冷一哼,盯視着燕如英道:“你以爲連毒酒都敢喝,便足以表示你對我很信任,很忠心?”

燕如英臉色微微一變。

雷萬英又冷笑道:“燕如英,直到現在,你終於現形了,你連毒酒都敢喝,顯見那七顆烏寒珠已在你手裡,黃衣三魔就是你從中搗鬼的!”

燕如英面色再變,手中突然撒出一蓬紅色煙霧。

雷萬英怒道:“你竟用亡魂散?”

一蓬紅色的煙霧散開後,雷萬英、秦起英、路雲飛、丁兆雄等紛紛後退數步,閉住了呼吸。

這剎那,燕如英轉身飛掠出外。

雷萬英怒道:“燕如英,你跑不掉的!”

可是,燕如英已在剎那之間,衝出了重圍,負責關卡的人見是燕如英出來,並未加以攔阻。

亡魂散是一種含有劇毒的煙霧散藥,幸虧衆人避得快,否則全遭了毒手。

雷萬英突然向秦起英道:“從今以後,五英山莊就剩下你和我二人了。”

話聲一頓,轉向路雲飛道:“十月初七,曲君武的七十大壽,我本來想送份大禮去的,但現在我改變了主意。”

路雲飛道:“你本來想送什麼?”

“一口棺材。”

“無論是誰,都絕不會喜歡別人送一口棺材的。”

“可是負責送這份禮物的人,就是五英山莊的奸細。”

“你原來的計劃,是由燕如英押送棺材去的?”

“是的,我本來的計劃是在曲君武七十大壽那天,令他死無葬身之地,但燕如英已經跑了。”

“燕如英雖跑了,但棺材卻仍要送去纔是。”

丁兆雄忽然接口道:“棺材就由我送去吧!”

雷萬英嘆了口氣道:“那口棺材,本該有人躺在裡面送去的,但這個應該躺下的人,現在還未躺下。”

丁兆雄當然明白,那個該躺下的人是誰。

雷萬英冷冷一笑,道:“雷季霖這個可恨的反骨賊,遲早總會死在寒星劍下的,對不對?”

丁兆雄苦笑道:“十月初七那天,雷季霖還能活着的話,我這‘寒星殺手’的招牌也該收起來了。”

路雲飛笑了笑,其實他心中比雪還亮。

如果丁兆雄真的要殺雷季霖的話,雷季霖早已就是個死人了,丁兆雄會“殺錯無名小卒”,這內裡大有文章。

十月初一。

每逢每月的初一、十五兩晚,秦起英總會到胭脂院,盡情享受。

最好的酒菜和最好的女人,加起來就是最好的享受。

但奏起英很懂得自我節制,他決不會令自己沉醉在過分的享受中,過分享受會毀掉一個男人的雄心壯志。

而且,更會令一個人的武功退化。

奏起英不希望自己的一生,毀在這兒,所以,他只揀每個月初一和十五兩天,作爲寬容自己去享受的日子。

可惜,今天他並沒有獲得真正的享受,因爲他剛從五英山莊騎着快馬向天堂鎮進發,不久就遇到了一個人。

這一個是要取他性命的人。

這個人就是羅飛。

秦起英從未見過羅飛,但他卻一眼便已覺得,這個身穿黑衣的年輕劍手,就是羅飛。

秦起英問道:“你是羅飛?”

“不錯。”

“看你的神態,似乎對秦某人並不友善。”

“我來這裡,就是等你,然後殺你。”

“殺我?”

“不錯。

“你爲什麼要殺我?”

“因爲如果我不殺你,你遲早有一天會殺我的。”

“我又爲什麼會殺你呢?”

“因爲我已知道你的秘密。”

“秘密?我有什麼秘密?”

“你不但偷了高察爾王爺的七顆烏寒珠,而且有個兒子。”

秦起英面色毫不動容,一隻右掌卻已按在刀柄之上。

羅飛又道:“你就是五英山莊裡最大的奸細,出賣雷萬英的人,是你而不是燕如英,而你的兒子,卻在公子堡中策劃,要將曲君武的勢力連根拔起,取其位而代之。”

秦起英冷笑道:“你說完了沒有?”

“沒有。”

“說下去。”

“可借你的計劃陰謀,已被揭穿了。”

“你的想象力很豐富,因惜性命太短了些。”

“現在,就算我不殺你,你也會殺我了,對不?”

秦起英嘴角微微閃動,眼裡殺機完全暴露。

羅飛笑笑又道:“看來我的想象力不但豐富,而且十分接近事實。”

秦起英忽然抽出腰間的金刀,一刀就向羅飛當胸刺去,羅飛身形立轉,劍隨步發,雙腿向前一伸,低樁坐馬反擊一劍。

秦起英一刀刺空,怒哼一聲,一片凌厲的殺機,涌上面頰,刀勢忽然一變,展開一套招式威猛的刀法。

一連三招,刀光罩向羅飛全身,刀勢之疾,有如電光石火。

就在這時候,忽然另外一個人影閃進,另一道寒光電閃劃空卷至。

秦起英面色一變,身如流矢後退,喝道:“是誰?”

一個青衣人淡淡笑道:“是我,路雲飛。”

寒芒倏隱,路雲飛神情瀟灑而立。

秦起英臉色又是一變,道:“原來是你?”

“不錯,是我。”

“爲什麼天下間會有你這種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路雲飛嘆了口氣道:“雷萬英是我義父的金蘭兄弟,他老人家有麻煩,義侄幫幫手,又怎能算多管閒事?”

秦起英望了望羅飛,又再向路雲飛看了一眼,然後才道:“你們兩個早已約好了在這兒向我下手?”

路雲飛道:“不錯。”

秦起英忍不住向羅飛道:“我想問你一件事。”

“你說說看!”

“你真正的身份到底是什麼人?”

“你不必知道。”

秦起英面對着羅飛和路雲飛,已絕對沒有取勝的把握,但他仍有機會可以突圍,他必須把握機會……

直到雷萬英突然出現的時候,秦起英才知道已完全絕望了。

雷萬英的出現,簡直就像一陣突如其來的輕風,在出現之前,誰也不曾察覺,他就站在秦起英後面。

“起英,你的陰謀計劃全完了!”雷萬英嘆了一口氣,道:“你用錯了黃衣三魔,這件事使你露出了最致命的破綻。”

秦起英臉上忽然露出怨毒仇恨之色來,他當然不會忘記,是什麼人向他推薦黃衣三魔作爲殺手的。

這人就是燕如英。

秦起英一直很欣賞燕如英,他知道燕如英也有極大的野心,他和自己一樣,都想雷萬英垮臺。

所以,他終於把燕如英勾上手,聯合密謀計算雷萬英。

直到現在,他才瞭解燕如英是一個怎樣的人。

他背叛了雷萬英,而燕如英又背叛了他,將一切秘密,都泄漏了出來。

黃衣三魔這件事,其實就是想讓秦起英背黑鍋,燕如英一走了之,但最後承擔一切罪狀的人,卻仍是秦起英。

不但秦起英掉落在這個陷阱裡,連他的兒子也遭到同一命運。

雷萬英又嘆道:“你隱瞞得很好,連我也想不到,你居然已經有了一個二十一歲的兒子,而且還在十二歲那年,便成功地混入了公子堡中。”

秦起英的兒子,剛好二十一歲。

公子堡中,曲君武正在大發雷霆,現在,他總算知道了石蓋雄的真正身份和他的一切陰謀。

但是,石蓋雄卻似乎早已洞察先機,突然宣告失蹤。

“他媽的狗雜種,小小的年紀居然就存心做奸細,他想老子死,且看老子先轟了他的腦袋。”

曲君武的火氣一向不小,如果石蓋雄被他抓着,只怕有一百個腦袋也碎了。

可是,曲君武卻不知到了哪裡?

曲君武於是下了一個命令:“誰能拿下石蓋雄。重重有賞,誰要是敢包庇他,老子就殺他一個滿門滅族!”

曲君武的命令,向來說一不二,誰都不敢懷疑。

曲君武下完這道命令之後,便回到了他的書齋,曲君武的書齋,有很多寶貴的古書名典,但他從來都不曾翻閱。

因爲他根本對那些書籍毫無興趣。

他唯一感興趣的,還是書架後面的劍。

七柄名劍,堆放在書架後的一個暗格子內,今天,他從七柄名劍之中,揀了他最喜歡的一柄。

那就是名震天下的公子劍。

他每一次從這兒拿出公子劍,就一定會有人在這柄劍之下流血,今天在公子劍下流血的人將會是誰?

背叛了雷萬英的人,除了秦起英之外,還有燕如英……

秦起英父子密謀暗算五英山莊和公子堡,野心之大,胃口之強,令人吃驚,但燕如英卻只想謀算五英山莊。

久居人下的滋味。有時會令一個人爲之迷失理智,甚至爲之瘋狂。

燕如英也許就這樣吧!

他自胭脂院逃出之後,立刻來到公子堡,求見曲君武。

接着,他將秦起英父子的秘密,透露無遺。

而石蓋雄在燕如英剛進公子堡之際,便已知道燕如英要將他們父子倆出賣,否則燕如英憑什麼膽敢來到公子堡?

所以,石蓋雄當機立斷,立刻策騎快馬離開公子堡。

燕如英果然出賣了秦起英父子,但石蓋雄卻已逃走了。

曲君武在一怒之下,下令羅飛馬上去對付秦起英,讓五英山莊來一個天翻地覆,五英山莊形勢越混亂,對曲君武就越有利。

既然現在有一個這麼好的機會,他當然不會輕易放過,派羅飛去辦這件事,是最合適不過了。

但燕如英這個人,又該如何處置呢?

曲君武拿着公子劍,臉上露出一抹殘酷的笑意:“殺!”喃喃自語地說:“不忠之人,不殺留在世上又有何用?”

誰知道燕如英也早料到曲君武會有這一着。

他拼死闖出了公子堡,殺死公子堡八個手下,同時,更傷了七公子中的老三花劍雄等人。

燕如英闖出了公子堡,但他做夢也想不到,雷萬英竟然已在公子堡門外,恭候他的大駕出來。

除了雷萬英之外,最少有一百多人,都是五英山莊的精英高手。

曲君武一直不敢輕舉妄動,就是因爲他知道雷萬英的實力,一直都在暗中擴展,使人防不勝防。

現在,雷萬英終於來了,竟然提早六天來了。

雷萬英統率雄師,公然來犯,當然不只是爲了燕如英而來的,但燕如英卻在這個時候從公子堡冒了出來,這隻算他倒黴。

雷萬英瞪眼望着燕如英,冷冷地一笑道:“五英兄弟之中,想不到還是你和秦起英兩人最有膽色。”

燕如英面色慘白道:“今天是十月初一?”

雷萬英道:“不錯,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十月初一就是你的生辰,你今年正好是五十一歲。”

“你看我還能活多久?”

“如果你沒做錯事,你最少還能活五十一歲。”

燕如英的臉色變了,因爲他已做錯了一件事,無論任何人背叛雷萬英,都是一件不可原諒的錯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