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州青葉庵。
寧國公夫人方氏帶着姑娘們來庵堂上香,也是給受傷的皇上祈福。
府裡大小姐曾瑤的夫婿也是個武將,這一次封了威遠大將軍,這幾天帶兵追查姚家兄弟的下落,曾瑤便跟着母親和妹妹們來庵堂了。
曾瑤也有了兩個來月的身孕,這一路上都沒發現,等到了這邊之後診脈才知道了,她母親方氏很是緊張的一番,來庵堂也是給曾瑤和她肚子的孩子祈求平安的。
在前面祈福禮拜燒香誦經,午時在禪房吃了素齋,三位姑娘就圍在她們母親身邊說話。
過了一會兒,曾雲獨自一個人出來了。
她的那個愛噘嘴的小丫鬟跟在後面,跟着一直往外走,走得遠了才小聲嘀咕:“大太太爲什麼只叫咱們出來,留下大姑奶奶和四姑娘?大太太也偏心,只偏着她親生的……”
曾雲心裡嘆了口氣,也不想再警告自己這個多嘴多舌的丫鬟了,一直往後面走,看見庵堂的後門開着,外面一片綠瑩瑩的草地,瞧着倒是安寧,於是信步走了出來。
跟着來的婆子丫鬟大部分都圍在夫人和兩位嫡小姐身邊,曾雲這邊就只有她的兩個丫鬟,一個多嘴的小丫鬟,還有一個不愛說話的,臉上帶着虎虎生氣的北方小丫鬟。
北方小丫鬟一般不跟的很近,這會兒看見五小姐出了庵堂門,趕緊跟上了。
昨天晚上變天了,落了些霜,初冬已經來臨。今天天氣倒是好了一點,出了太陽,陽光從樹葉中照射下來,斑斑點點的,落在身上還有些溫暖。
前面一望無際的青色,好像是輕紗般的光亮籠罩着整個森林,因爲人的走動,驚動了樹葉上的露珠,露珠遺落下來,一串串滾落在草叢中。
草地已經變黃了,上面又落了一層枯黃的落葉,踩在上面軟綿綿的,像是走在府裡的地氈上。
三個人因爲都是北方過來的,因此對這邊的天氣倒是還適應,儘管已經冷了起來,當她們並不覺着很冷,這會兒午時的陽光照着,反而覺着暖洋洋的。
曾雲在前面一直往前走,這一片的草地很平坦,看着前面森林還有點遠,周圍安寧的很,丫鬟們也沒有阻止。
“五姑娘,這幾天晚上您聽沒聽見府裡有哭聲?半晚上的時候?”小丫鬟突然道。
因爲她的聲音突然壓低了一些,加上說的這件事好像很神秘有點恐怖,曾雲渾身登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轉頭看着她沒好氣的笑:“你不要神神鬼鬼的,說話也這麼……鬼祟,嚇人一跳!”
“小姐您聽見沒聽見嘛。”小丫鬟追問。
曾雲搖頭:“沒有……我纔不像你!心裡有鬼才總聽見鬼哭。”曾雲還笑話了她一句。
小丫鬟眨巴着眼睛看着她:“奴婢可沒說是鬼。”
看見小丫鬟這幅樣子,不知道爲什麼曾雲也有點心裡發毛起來,皺眉道:“你不要胡說,那麼大個宅子……”
小丫鬟‘噗嗤’一笑:“奴婢真的不是說的鬼,除非……您覺着四姑娘是鬼?”
果然,曾雲一下子愣住了。
小丫鬟就壓低了聲音道:“每天晚上,四姑娘都要哭呢,聲音也不壓低點兒,周圍房院的人都能聽見……苟媽媽說,四姑娘是故意叫大老爺和大太太聽見,讓他們去逼問皇上……”
曾雲唬了一跳的忙低聲道:“不要胡說!”發毛的感覺沒有了,心裡恍然,原來如此……雖然她知道這可能是事實,不過還是輕斥了一句。
小丫鬟噘嘴:“奴婢可沒有胡說。四姑娘分明就是這個意思……現在不是已經明擺着了,如果皇上肯要,早就接進宮去了,必定是不想要……”
“聞香,你現在真真什麼話都敢說了!”曾雲終於生氣了:“再要是這樣口沒遮攔的,我可要告訴你媽媽了。”
小丫鬟聞香頓時嘴撅的能掛油瓶了。
“但奴婢說的……”
“什麼人?!”小丫鬟聞香的話還沒說完,跟在後面一直不聲不響的那個北方小丫鬟突然大叫了一聲,把前面主僕倆全都嚇一跳。
兩人頓時僵住了,盯着那北方小丫鬟盯着的地方。
半天,什麼動靜都沒有。
聞香就噘嘴對那北方小丫鬟道:“拈香!你怎麼總是咋咋呼呼的……”
依然是沒說完話,曾雲突然就看見盯着的那棵大樹後面,好像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黑乎乎的,好像……鬼影子一樣。
她發出了一聲尖叫!
就在尖叫聲中,便看見黑影子從樹後面跑了出來,往自己這邊飛了過來!
曾雲恐怖的大叫起來!跟着她的小丫鬟也跟着大叫,拈香竄過來擋在了曾雲前面,一下子從腰裡抽出來一把匕首。
漠北那邊經常有戰亂,而且地理位置靠北,會受到雪災什麼的影響,收成也是一年好一年不好的,只要遇上了災年,百姓們就過不下去了,只能賣兒賣女的。
曾國興府裡就買了很多這樣的女孩兒,養在府裡從小教一教拳腳的,然後跟在小姐小少爺們身邊保護他們的安全。
這也是因爲地處漠北那邊,韃靼人有時候會混進城裡來,或者有奸細被韃靼人買通了的。曾國興一家是鎮守漠北的大將軍,這些人總想要抓了他們的家人,來威脅他們。
也是爲了防患於未然。
所以周兆煊從漠北來京城的時候,能帶了茯苓她們好幾個會拳腳的丫鬟。
曾雲身邊這個叫拈香的,也是會點拳腳功夫的,這會兒衝到了曾雲前面擋着,抽出匕首來對着衝過來的黑影。
不過到底年紀小,緊張的舉着匕首的手都在亂哆嗦。
那黑影衝到了跟前,突然又停住了,大叫起來:“這是什麼?瞧着倒是不錯,本宮很喜歡。”說着伸手:“給本宮!”
這一嗓子把主僕三人又給嚇一跳,定睛一看,原來是個人——當然是人了,不然怎麼會說話?
還是個女人,一隻腳上穿着鞋,一隻腳光着,已經都磨破了,鮮血都結了痂。穿的破破爛爛的,一雙眼睛卻貪婪的注視着拈香手裡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