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個人了,還跟你三姐姐慪氣,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話。”寧雪蘭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污漬,隨後伸手輕輕的戳了戳寧雪玉的額頭,嬌嗔的說了一句。
說完,還不忘給寧雪玉使了個眼色,示意寧雪蓮和鄭雲姿還在旁邊看着呢,讓她謹言慎行,不要再鬧笑話了。
府裡的情況孃親已經給她說過了,現在局勢不容樂觀,就更不能行差踏錯了。現如今孃親沒了掌家之權,寧雪沫背後有老太太當靠山,動彈不得,唯一可以拿捏的寧雪蓮,也讓她逃脫了身,老太太已經發了話,寧雪蓮的親事孃親不能干涉,那孃親也沒了可以拿捏住三姨娘的把柄了。
如此一來,府裡的姨娘便漸漸擺脫了孃親的掌控,依着孃親要強的性子,怎麼可能容忍的了?她已經沒了父親的寵愛,若是這些姨娘再不把她放在眼裡,她會被逼瘋的。
一步錯,步步錯,而這些錯誤的來源大多是因爲這個心思單純,性子急躁的妹妹,畢竟是一母同胞的親妹妹,即使對她有再多的不滿,也不可能真的不管她,就如同孃親一樣,雖然心裡生她的氣,但還是不允許別人傷害到她,誰讓這闖禍的是她懷胎十月辛辛苦苦生下來的女兒呢。
“哼。”
感受到寧雪蘭眼中的警告,寧雪玉雖然悻悻的住了口,但仍是忍不住冷嗤一聲,看着一旁的寧雪蓮越發沒了耐性。末了,騰的一下從石凳上站起身,噘着嘴,氣呼呼的道:“我不要待在這裡了,我要去逛園子。”說完,不等衆人有所反應,轉身便出了涼亭。
“玉兒?”寧雪蘭提着嗓子喊了一聲,見寧雪玉沒理會,不由得搖頭嘆了口氣,隨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扭頭看着臉色複雜,神色莫名的鄭雲姿,轉了轉眼珠子,笑着道:“玉兒任性,讓雲姿妹妹見笑了。”
“大嫂這話說的就見外了,我們是一家人,一家人又怎麼會取笑呢。”鄭雲姿眼裡含着笑,回了一句,隨後端起石桌上的茶盞悠悠的喝了起來。
面上雖如此說,但心裡卻是不屑的撇撇嘴,任性?她看是驕縱無禮吧?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寧雪玉,她的脾氣她怎麼可能不知道?不過是一個被慣壞的跳樑小醜而已,她鄭雲姿還沒放在眼裡,她現在最顧忌的人是顧清宛,她一定要親眼看着那小賤人出醜,方能消心頭之恨。
想到這裡,捧着茶盞的手不由得緊了緊,自從顧清宛出現以後,她便開始倒黴,每次顧清宛的風光都是建立在她的痛快之上,這個仇不報,她怎麼甘心?她可是堂堂威遠侯府的嫡女,怎麼可能比不過寧國侯府一個小小的不受寵的庶女?這種結果她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思及此,眼底深處閃過一抹狠戾。
坐着的三人各有心思,鄭雲姿想着怎麼讓顧清宛當衆出醜,寧雪蘭想着怎麼能讓大夫人扳回局勢,寧雪蓮則是拿着勺子,小口小口的喝着美容湯,垂眼掠過桌子上餘了一點剩湯的官窯銀紋蓮花盞,嘴角的笑意遮也遮不住,整個人看上去神清氣爽的。
喝完湯,拿起帕子擦了下嘴角,瞧着一抹墨青色的熟悉身影走進園子裡,心裡忍不住一驚,立即站了起來,神色看上去有些驚慌失措的,寧雪蓮極力壓抑住心裡的恐慌,嘴角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強作鎮定的對寧雪蘭道:“大姐姐,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歇會兒,一會兒便回來。”說完,也不等寧雪蘭有所反應,轉身便走了。
寧雪蓮走後,寧雪蘭皺着眉頭看着她急匆匆離去的背影,沒說話,倒是坐在旁邊的鄭雲姿冷笑了一聲,將手中的茶盞重重的往石桌上一擱,石桌與茶盞相互碰撞發生清脆的一聲響,驚醒了神遊的寧雪蘭。
“喲,大嫂,你這幾位妹妹倒是有趣的緊吶,一個個的像是身後有洪水猛獸似的,連話都不讓說,便逃也似的走了,知道的是她們身體不舒服,不知道的還以爲我鄭雲姿是吃人的老虎呢,一刻都不敢讓她們多待。”
鄭雲姿說話的口氣雖然聽上去平平淡淡的,但話裡話外都暗藏着譏諷,寧雪蘭又豈會聽不出來,當即便笑道:“雲姿妹妹多慮了,她們沒有那個意思,晚會兒宴席開始後,我讓她們親自來給妹妹道歉,如何?”
聽到這話,鄭雲姿低垂眼簾,靜默了一會兒,隨後復又端起石桌上的一杯茶盞,掀開蓋子,輕輕的啜了一口,方纔勾起脣角笑了笑,“呵,大嫂可千萬別這麼說,我可擔待不起。”
寧雪蘭聽了,輕輕的嘆了口氣,“若是她們有云姿妹妹一半聽話,母親就要燒香拜佛了。”
聞言,鄭雲姿端着茶盞的手頓了頓,隨後便若無其事的接着喝了起來,並沒有接寧雪蘭的話茬。寧雪蘭見她不說話,便又忍不住神遊了起來。
話說顧清宛藉着頭暈不適離開了涼亭,本想回薔薇苑吃顆解毒丸,卻不料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了三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三人。
顧清宛領着綠蘿綠綺正走着,遠遠的便聽見五姨娘陰陽怪氣的說話聲,“唉,吳姐姐,怎麼就見你身邊跟着一個丫鬟啊?”五姨娘挑着眉頭看着三姨娘,調了嗓子問道,她剛纔出門之前分明瞧着吳氏帶着兩個丫鬟的,怎麼這會子就一個了?
聽到這話,三姨娘眉眼一跳,心裡咒罵了一句,多管閒事,一個丫鬟也值得這樣注意,這般想着,面上便皺着眉頭不耐煩的道:“剛纔我發現有東西忘記帶,差她回菊苑去拿了,怎麼,妹妹是有什麼意見嗎?”
說到這裡,頓了頓,不給五姨娘反駁的機會,眼波流轉,又接着道:“妹妹有時間留意我的丫鬟,還不如好好想想怎麼給侯爺添爲子嗣纔是正經。”
“你!”
子嗣是五姨娘的硬傷,嫁到寧國侯府五年了,別說兒子了,連個女兒都沒生出來,一直是五姨娘心口之處說不出來的痛。是,府裡沒孩子的姨娘不止她一個,可她是繼二姨娘最受寵的姨娘啊,現如今連二姨娘那個老女人都懷了身孕,她這個天天受寵愛的卻一點消息都沒有,能不氣麼。
每次一提起這個,五姨娘就氣得要死,名醫大夫,偏方良藥,該瞧的瞧了,該喝的也喝了,就是不起作用,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不能生,可大夫明明說過她的身體很健康啊,可怎麼就……
正想着,轉過頭來,剛好迎上一雙笑意盈盈的眸子,水汪汪的深似幽譚,宛若能吸了人的魂魄。
反應過來的五姨娘立即收斂了臉上的怒氣,衝顧清宛半福了身子,“婢妾見過三姑娘。”
她以前見到顧清宛是不會行禮的,可現在不一樣了,三姑娘深受老太太的喜愛,又幫着老太太掌家,她姨娘如今又懷有身孕,若是將來再生下一名男嬰,她們母女倆的地位在寧國侯府可就牢不可破了,識時務者爲俊傑,她一向看得清自己的位置。
索性以前也沒太爲難過顧清宛,想來她應該也不會無故找她的茬,雖然以前也幫着三姨娘給二姨娘使過些小絆子,但那些都是無傷大雅的,二姨娘應該不會嫉恨她吧?這般想着,五姨娘一時間有些拿不定注意,覺得還是先觀望觀望再做決定比較好。
三姨娘和四姨娘見五姨娘行禮,忙順着她是視線看過去,就見顧清宛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離她們兩米遠的距離,兩人顧不得多想,跟五姨娘一樣,半福了身子,恭敬行禮。
“幾位姨娘折煞沫兒了,沫兒不敢當。”顧清宛側身避開了幾人的行禮,巧笑倩兮的道,“不知幾位姨娘在此處做什麼?”
“哦,也沒什麼,左右在院子裡無聊,便出來轉轉。”五姨娘頂着一張大大的笑臉,搶先諂媚的說道。
聞言,顧清宛勾着嘴角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擾幾位姨娘的雅興了,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三姑娘慢走。”五姨娘側過身,讓出一條道來,笑着道。
顧清宛點了點頭,繞過三姨娘等人便往薔薇苑的方向走去,只是才走了沒一會兒,後面便傳來三姨娘急切的聲音,“三姑娘等等,婢妾有話說。”
“姑娘,三姨娘這會子來,肯定沒安好心,你可得當心啊。”看着急匆匆往這邊走來的三姨娘,綠綺警惕的瞪了她一眼,隨後傾身湊到顧清宛耳邊,悄聲提醒道。
“安啦,我有分寸的。”顧清宛聽了,勾起嘴角,安撫的衝她笑了笑。
站在一旁的綠蘿雖然不知道綠綺跟顧清宛說了什麼,但從綠綺嚴肅謹慎的表情上,也多多少少猜測出了一些,定然跟三姨娘有關,當即便也保持警惕的看着三姨娘。
三姨娘氣喘吁吁的走到顧清宛跟前,顯然是一路急着趕過來的,“三姑娘,可願陪婢妾四處走走。”三姨娘站定後,平緩了一下氣息,睜着一雙美眸,神色哀慼的看着顧清宛道。
顯然沒料到三姨娘上來便是這麼一句,顧清宛聽了,怔了怔,垂眸沉默了片刻,隨後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揚起俏臉,翹着嘴角道:“好啊。”
見顧清宛答應,三姨娘好似鬆了口氣,還趁人不備,給身邊的丫鬟遞了個眼色。
見狀,站在顧清宛身後的綠蘿綠綺兩人都不由得提起了一顆心,三姨娘讓姑娘陪她逛園子,肯定沒安好心。思及此,看着三姨娘的目光越發的警惕了,不僅警惕的看着三姨娘,連四周都不放過,整個人處於緊張備戰的狀態,只要發現不對,便能上去保護顧清宛。
顧清宛瞧着兩人一臉緊張的樣子,搖着頭無奈的笑了笑,她知道她們倆是擔心她的安危,不過真的沒必要,不說她自己能應付,單說蘭逸軒,不知道派了幾個人在暗中保護她呢,所以她肯定不會着了三姨娘的道的。
想到這裡,便趁三姨娘不注意的時候,給兩人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們不用如此緊張。如果過於緊張,反而對她們不利,三姨娘那麼精明的一個人,如果她們表現的太過,會打草驚蛇的,事情到了這個節骨眼上,她可不想功虧於潰。
兩人同行,三姨娘帶着顧清宛往花園深處走,不時的往後面瞟望,一邊欣賞美景,一邊軟了聲道:“三姑娘,婢妾這次來找你,其實是想替二姑娘跟你道個歉,以前都是二姑娘不對,還請三姑娘大人有大量,別跟她一般見識。”
“三姨娘說的哪裡話,我和二姐姐是親姐妹,何況二姐姐又沒做對不起我的事情,三姨娘是爲了何事要替二姐姐跟我道歉呢?”顧清宛不着痕跡,四兩撥千斤的道。
“這?”
三姨娘被噎了一下,不着痕跡的暗暗打量了眼顧清宛,府里人人都道三姑娘變了,她原本心裡是存有幾分疑慮的,想着一個人變化能有多大?最多是二姨娘那個狐媚子學聰明瞭,一切都是她暗中教的,現在看來,確實是她錯了。
三姑娘真的變了,一個十二歲懦懦弱弱的小姑娘忽然間變得犀利起來,什麼事情好像都在她掌控之中似的,不僅得到了老太太的寵愛,還敢跟嫡母叫板,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庶女能做的到的?
三姨娘始終認爲一個人即使變化再大,也不可能從骨子裡到外面全部都變完?除非是徹徹底底的換了一個人?可三姑娘還是昔日的那個三姑娘,單從外貌上根本看不出有什麼變化,難道是她想多了?
這般想着,三姨娘又笑着道:“還不是二姑娘不小心害的三姑娘你掉下池塘那件事,這事一直都是我心裡的一個疙瘩,每次想起,便寢食難安。”話說到這裡,不由得哽咽起來,末了,還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根本沒有的淚水,“若不是那次落水,三姑娘的身體也不會那麼孱弱,都是婢妾沒教好二姑娘,害得三姑娘落下了病根,還請三姑娘能原諒婢妾的罪過。”
看着三姨娘聲情並茂的表演,顧清宛忍住狂翻白眼的衝動,卻忍不住在心裡爆粗口道:尼瑪,三姨娘不去演戲,真是白瞎了!
怪不得三姨娘出身青樓,還能在寧國侯府佔得一席之地,不僅如此,而且還能在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建立屬於自己的勢力,實力果然不容小覷啊。
站在一旁的綠綺亦是給三姨娘的演技點了個贊,若不是事先知道三姨娘的陰謀,就衝着她這演技,她都會誤以爲三姨娘是真心想與她家姑娘道歉的。
不過話又說回來,姑娘落水前前後後算起來也有一個多月了吧,三姨娘如果是真心想道歉,又豈會等到現在?對她家姑娘居心叵測就算了,連藉口都找的這麼沒誠意,思及此,綠綺不由得鄙夷了下三姨娘,真當她家姑娘跟以前一樣好欺負啊。
“三姨娘不提,我都快忘了呢。”顧清宛捏着帕子掩了下嘴角,勾着嘴角道:“母親說了,那件事情跟二姐姐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掉進池塘的,我都忘記了,三姨娘又何必念念不忘,再者二姐姐認爲這件事情一直不是她的錯,三姨娘來道歉,不知道二姐姐是否知情?”
說到這裡,頓了頓,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一臉的緊張,“三姨娘可千萬別爲了這件事情跟二姐姐生氣,不然二姐姐又要怨懟我了,二姐姐已經對我心生不滿,我可不想讓她再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