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裡子悶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顧清宛當下便決定明天去梅苑請安的時候,再探個究竟。
不知是因着落水之事,大夫人良心發現,還是因着大姑娘寧雪蓮回門,大夫人心頭高興,反正今天的晚膳相當豐富,比平時多加了兩個菜不說,而且還有一道她最喜歡的青椒炒肉絲。
看着桌子上的青椒炒肉絲,顧清宛有些覺得不真實,水汪汪的大眼睛眨了又眨,肉還在,沒飛。要知道她前兩天可是頓頓吃‘白菜燉水’,沒錯,就是‘白菜燉水’,聽綠蘿說,那道菜本來叫白菜燉豬肉,可她愣是一丁點兒的肉末都沒找到,盤子裡除了白菜就是湯水,所以她就給它起了個別名。
除了青椒炒肉絲,還有一小碟醃製的鹹蘿蔔,再加上白菜燉豆腐和酸辣土豆絲兩個素菜以及一碗蛋花湯,醒來三天,顧清宛總算過上了葷素搭配的日子,而且最重要的是耳朵旁邊沒有費媽媽的聒噪聲,更沒有了什麼身子骨弱吃不得油膩,只能喝些白粥的話。
身邊沒有費媽媽在一旁盯梢,顧清宛三天來頭一次吃了一頓歡暢的晚飯,將站在一旁服侍她用飯的綠綺綠蘿兩個丫頭看得鼻子酸紅酸紅的,均把自個兒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房門,生怕費媽媽進來看見顧清宛毫無形象,狼吞虎嚥的吃肉,更怕費媽媽聽見顧清宛說的那句寧願被一盆肉膩死,也不想每天吃‘白菜燉水’的胡話。
回想起這一天所發生的事情,顧清宛方纔深刻體會到寧雪沫在這府裡有多不受寵,不過這也怪不得旁人,因爲絕大部分原因都是緣自她自己。人以自卑而沒自信,以自傲而過自信,兩者皆不可取。而寧雪沫恰恰是第一種,一個連自信都沒的人,又何談讓旁人尊重你?
想及此,不由得輕嘆了口氣,她又何嘗不是?如果不是因爲她自己太過自信,如今又豈會落到這步進退不得的田地,不得不說現實狠狠給她上了一課。
到現在她都還沒弄清楚自個兒身上種的什麼毒?醫者不能自醫,此刻的她不得不承認這話還是有幾分道理的。
一邊想着事情,一邊囫圇吞棗的用了一些,見桌子上剩了大半的菜,顧清宛便瞪着眼睛讓兩個丫頭把剩餘的飯菜拿下去分掉,補充點營養,經過兩天的相處,她知道綠綺綠蘿兩個丫頭平時吃的比她的還要差。如果不是顧忌着費媽媽會突然進來,再加之兩個丫頭膽子小,飯菜剛端來那會兒她就想讓兩個丫頭坐下來一起吃了。
飯菜比平時好太多,吃着吃着便撐着了,晚飯後,顧清宛挺着撐了的肚子,在院子裡來回走着消化食,直到天色黑漆黑漆的看不到人影,方纔折回到屋子裡。等進來後才發現,綠綺這個勤快的小蜜蜂已經把花棚子都準備好了,顧清宛略微停頓了一下,便開始飛針走線,綠綺綠蘿兩個丫頭也沒閒着,都圍着顧清宛忙活着。
約莫過了半個時辰,顧清宛放下手裡的針線,站起身不雅的伸了個懶腰,這時費媽媽從屋外進來,看見顧清宛閒着,便有些不耐煩的催促道:“三姑娘,荷包繡的如何了?快讓老奴看看,趕兒明兒好稟告夫人。”
說到這,頓了頓,一雙略微渾濁的眼睛閃着不屑的目光,撇了嘴,埋怨道,“三姑娘,不是老奴說您,您這身子也太金貴了些,兩天才繡好一個荷包,您以前不是這樣的啊,怎麼落了下水,連手腳都變慢了?”
聽到這話,顧清宛無語的翻了個白眼,像這種事情每天都在發生,她早就見怪不怪了。可是有一隻蚊子每天在你耳邊嗡嗡亂飛,吵的你煩不勝煩,再大的忍耐力也會日漸消磨,等到哪一天忍無可忍時,你就會想方設法的把這隻蚊子狠狠拍死。
“費媽媽,大夫人讓沫兒繡荷包時就說了,只是無聊時打發時間罷了,並沒有規定沫兒一定要繡多少?沫兒只是覺得這兩天身體老是有些不舒坦,荷包才繡的少了些,費媽媽你爲何一直要催促沫兒呢?”扮豬吃老虎她最在行,此刻顧清宛撲閃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鼓着腮幫子,撅了嘴,聲音裡帶着絲絲委屈。
催促你自然是因爲想多賺些銀子!當然,這話費媽媽也就只是敢在心底咕囔着。
三姑娘的繡藝那是好的沒話說,大夫人看兩個庶女怎麼看怎麼都不順眼,嫌棄這嫌棄那的,二姑娘因着嘴甜會哄大夫人高興,即使大夫人心裡討厭她,表面上倒還過得去,只是三姑娘性子木訥,不會說話,大夫人對她厭惡的不行,可偏偏三姑娘的繡活入了她的眼,沒少當着她的面誇讚呢。
眼下她藉着大夫人當擋箭牌,把三姑娘繡的其中一部分荷包偷偷拿出去賣掉,還別說,每次都能掙好幾兩銀子呢!又不用幹活,又能賺到銀子的美事,誰不喜歡?故而只要大夫人一讓三姑娘繡荷包,她就會不停的在三姑娘耳邊提醒着讓她快些。
聽到這話,費媽媽不屑的眼光更甚了,“三姑娘,夫人那麼說只是客套一下,您還當真呢?話說回來,夫人體諒您身子骨弱,您怎麼不體諒一下夫人的難處,您要是個有心的,斷斷不會如此做。”
喲,這是罵她沒心沒肺呢?顧清宛微微翹起脣角,眼睛不動聲色的盯着費媽媽的一舉一動,嘴裡說着與神色不同的話,“費媽媽,沫兒有心的,沫兒以前繡了好多荷包呢,可都被費媽媽以繡的不好攔下了,沒能送到大夫人那。”聲音裡透着委屈。
今兒是怎麼了?小蹄子居然敢跟她犟嘴?眼中嫌棄的目光一閃而過,沒理會顧清宛,瞧見不遠處繡簍裡的荷包,徑直走上前去,絲毫沒有將顧清宛這個侯府三小姐放在眼裡!
“放肆!”
瞧見費媽媽的動作,顧清宛凌冽的眼神一閃而過,衝着她冷喝一聲。費媽媽聽了,身體忍不住一顫,腳下就不自覺的止了步,不知爲何,她竟然感覺到背後傳來冰徹入骨的涼意。
顧清宛不說話,費媽媽被威懾的站在原地不敢動,一時間整個房裡寂靜了下來,尤其在黑夜的襯托下,房間裡陷入一片死寂,屋子裡安靜的能聽到每個人噗通噗通的心跳聲,費媽媽的額頭上更是在不知不覺中佈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
正當費媽媽感覺自己快要窒息時,顧清宛動了,只見她踱步到費媽媽的面前,細細的從頭到腳打量着她,不說話,卻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從身上散發出來,便是以往極盡囂張的費媽媽此刻嚇得渾身忍不住哆嗦了幾下,內心的震撼就更不必提。
“怎麼?費媽媽難不成要越俎代庖替沫兒繡荷包?既然這樣,那沫兒便讓綠綺將繡線錦緞收拾好,給費媽媽送過去,這剩下的就交給費媽媽替沫兒完成了!”
說完,不等費媽媽有所反應,轉身作勢就吩咐綠綺把繡簍裡的金絲銀線收拾好,繼而看向費媽媽接着道:“費媽媽走的時候,把這些都拿着,你放心,明兒我還稟告大夫人,說這些全都是費媽媽你的功勞,你看可好?”
費媽媽哪裡敢擔下這樣的擔子?三姑娘的繡工哪裡是她一個老太婆能比得了的,再說了,這些荷包是要送到威遠侯府的,代表的是寧國侯府的臉面,大夫人正是知道這點,所以才讓三姑娘在病裡就開始着手,如果這件事被她搞砸了,大夫人和大姑娘定不會輕饒她的。
思及此,費媽媽斂了心神,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心中的膽戰心驚,一臉褶皺的臉笑成了菊花樣,朝顧清宛討好道:“三姑娘,您這是誤會老奴了,老奴跟您開玩笑呢,就老奴這手藝怎麼敢跟您比?誰不知道這府裡就數三姑娘您的繡藝最是出衆,老奴就算再回去練個十年八年的,也及不上你的十分之一,這點兒自知之明老奴還是有的,三姑娘您就莫要再尋老奴開心了。”
嘴裡說着,那雙充滿算計的眼睛還不忘往繡簍裡瞥了一眼,回眸無意間對上顧清宛冷若冰霜的鳳眸,心裡一咯噔,臉上的笑意卻是越發濃烈,“嘿嘿,三姑娘別誤會,老奴只是好奇,好奇,既然三姑娘不喜歡被人看,那老奴不看也罷,不看也罷!那什麼,三姑娘,您先忙着,老奴手低下還有點兒事,就先下去了。”
出了屋子的費媽媽卻是臉色鐵青,先前被那丫頭給唬住了,眼下回過味來,忍不住衝着房間冷哼一聲,什麼玩意?不過是大夫人捏在手裡的棋子,還真以爲自己是寧國侯府正經的主子?看她明天怎麼在大夫人面前說她!哼!
費媽媽黑着臉出了房門,一旁的綠蘿卻急了,“姑娘,你這是何苦?費媽媽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大夫人的人,若是她在大夫人面前編排個什麼是非,那姑娘你往後的日子豈不是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