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或者,是老太太使人將蛇放在了石榴樹上,然後指使素麗引自己去摘那石榴……可這也說不通,如果真是這樣,素顏與老太太就是同謀,那她就不應該說出方纔這一番話來纔是,這不是在出賣同謀麼?她明知道自己有驚無險,不怕事後自己會跟老太太鬧,最後穿幫,兩頭都得罪了麼?
越想越糊塗,素麗還待要補充,外面小丫頭來報,說老太太來了。
素顏眼睛黯了黯,看了素麗一眼,素麗臉上卻露出委屈和怨憤之色。
老太太扶着張媽媽的手急急地進來了:“素顏,我的兒,你怎麼樣了,你嚇死奶奶了。”語氣親切,一副傷心着急的樣子。
素顏仰靠在大迎枕上,看老太太走近,作勢要坐起身來給老太太行禮,老太太緊走幾步按住了她,“快躺着,遭這麼大罪了,還講究那些個虛頭巴腦的禮幹啥。”
說着就要揭了被子看素顏的傷口,素顏忙道:“不礙事,只是個小傷口罷了,已經包紮好了。”
老太太這才罷了,又問:“太醫院的陳醫正怎麼說,要不要緊?你爺爺和爹爹都不在府裡,他跟我一個老婆子也沒說什麼話,只說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就走了。”
素顏聽了脣邊便露出一絲譏笑,嘴裡卻是恭順地回道:“讓老太太憂心了,爲孫女這一點小傷,竟然煩勞您把陳醫正也請了來,讓孫女心裡好生過意不去,聽說那陳醫正,可不是一般人家能請得動的。”
老太太臉上果然閃過一絲郝色,眼神卻是坦然:“陳醫正一般除了皇室貴族,便只有公卿之家才能請得動,你爺爺不過二品……也是你命大,陳醫正不知爲何今天突然來府裡拜訪你爺爺……他來了,奶奶就放心了。”
果然不是藍家請來的,素顏腦子裡不由閃過那黑衣人的身影,莫非是那個人……那人的身份定不尋常,不然也不會如此快便請了太醫院的劉醫正來……
“只是小傷罷了,老太太不必爲孫女兒擔心,孫女兒福大命大,沒那麼容易死的。”素顏臉上帶着淡淡的笑,一雙清澈的大眼卻是一瞬也不瞬的看着老太太,想在老太太臉上看出一絲端倪,可惜,也不知道是素麗在撒謊,還是老太太演技太高,除了關切和疼惜,她沒在老太太眼裡看出半點異樣來。
“說什麼死不死的,你好生歇着,你娘那邊,我讓人封了口,不許傳到她耳朵裡去,就怕她着急,動了胎氣可就不得了。”老太太拿着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淚,輕斥了素顏一句。
素顏聽了忙謝道:“多謝老太太想得周全,確實不能讓母親知道了。”
老太太又問她被蛇咬中的情形,聽說是爲素麗摘石榴而被蛇咬的,立即便罵道:“你這丫頭也是,想吃石榴不會讓奴才們去摘麼?跟着你的人都是死的,不讓她們去,倒是使喚起你大姐姐來了?”
素麗聽得臉色一白,忙跪了下去,卻不反駁,只是垂首抹淚,臉上的委屈和怨憤之色早已不見,倒是一副做錯事,老實聽訓的樣子。
素顏忙道:“也不怪三妹妹,她也不知道那裡會有蛇,後兒就是九月九了,誰會想到府裡還會有蛇啊。”
老太太聽目光微閃,隨即笑了笑道:“這事聽起來倒是有些蹊蹺,不過,老話也說了,三月三,九月九,無事莫往江邊走,怕的就是遇到蛇,你下回可要注意着些,莫往草深的地方走就是,過了九月九,府裡就不會有蛇了。”
這理由說得免強,但素顏心中就算再懷疑,沒有證據,也不能對老太太如何,只能如她說的,以後得多多提防一些,不過,也別當她是傻子就是。
“奶奶,您不知道,我剛纔好害怕,一個人坐在冰冷的地上,等了好久都不見有人來救我,左近連個灑掃的丫環婆子也找不到,孤苦無依,傷口又黑又腫,我以爲,我會就要死了的。”素顏眼圈兒一紅,委屈的哭了起來,一副傷心可憐的樣子。
老太太聽了忙將她摟進懷裡,拍着她的背道:“傻孩子,你自己不是才說過,福大命大嗎?再別說什麼死啊死的話了,奶奶聽着揪心。不過,那地方應該有兩個灑掃的人啊,怕是偷懶去了吧。”說着,回頭看了眼跟着她一起來的玉環一眼:“你去查查看,今天小在竹林這邊當值的是哪幾個,若是真是偷懶耍滑,拉出去賣了就是。”
玉環點頭應了,但卻站着沒走,素顏不由看了她一眼,她突然在素顏牀前跪了下來:“大姑娘,奴婢該死,三姑娘來報信時,哭哭涕涕的,語焉不祥,奴婢聽半天,以爲是您只是從樹上摔下來了,便只跟老太太說,您是從石榴樹上摔下來了,陳太醫給您看過病,再去見老太太時,老太太才知道您是被蛇咬了……一聽便嚇到了,立即趕了過來,大姑娘,老太太是真心疼你的,你可千萬別誤會老太太纔好,您如今已經跟中山侯府訂了親,以後身份可就貴重了,您的親事可是藍家的驕傲,老太太再如何,也不會自毀長城……”
“玉環,退下去,你僭越了,越發沒規沒矩的,這些話也是你能說的?”老太太不等玉環說完,大聲喝道。
素顏便在心裡笑,玉環的話很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老太太你也是,你覺得她僭越了,怎麼不早制止,要讓她說了這麼大一通之後才喝止?分明就是希望玉環將那些話告訴自己嘛。
她靜靜的注視着地上跪着的玉環,好一個忠心爲主的奴婢,既維護了老太太,也將素麗的一半責任攬到了她自己的身上,素麗就算有故意託延之嫌,那也只是因爲她年紀小,話說不清,害得聽者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