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人羣漸漸散去,葉成紹跳下馬車,上官明昊和冷傲晨也跳也了馬,走了過來,冷傲晨迅速地看了素顏一眼,見她雖然神情有些鬱郁的,但情況還好,並沒有受傷的跡像,微鬆了一口氣,收回視線。

“葉兄是要進宮麼?怎麼沒有通知順天府的人給你們開路呢?”如果有人官兵開路,就算是有人鬧事,也應該不會離得馬車這樣近,那她也不會處於危險之中吧,冷傲晨的語氣有點不豫。

上官明昊聽了這話也同時看向了葉成紹,他也很意外,葉成紹爲何沒有派官兵護路。

“是我不讓的,如果讓官兵護路,只會讓不明真相的百姓更加猜疑,以爲我們心虛了,再說了,真有官兵打跑了這些圍觀者,你們帶來的這些百姓不是起不到效果了麼?”素顏狡黯的對冷傲晨眨了眨眼道。

看她還有心情開玩笑,冷傲晨也笑了:“這其實也是葉兄策劃好了的,不過,其實我們也是得了皇上首肯的,九門提督那邊可是早就得了命令,不然,我和明昊兄也不可能真的就能將這麼多人帶進城裡來。”

葉成紹聽了就凝了眼,若有所思地回頭看向仍沒有散開了兩淮百姓,對冷傲晨和上官明昊一拱手道:“多謝兩位了,還要再煩請兩位妥善安置這些百姓纔是,他們長途勞頓,又爲我解此大圍,我心中有愧啊,真沒爲他們做多少事情,卻要讓他們付出如此多,這些百姓太淳樸厚道了。”

素顏也點了頭道:“確實應該厚待這些老百姓啊,既然皇上知道他們來了,應該也有對策吧。”

冷傲晨了笑道:“着實如此,世嫂果然想得明白一些,葉兄,皇上並非無情之人,兩位既是打算去宮裡,那便快些啓程吧,皇上正在養心殿等你們,此處的事情,我和明昊兄會處理的。”

葉成紹與素顏聽了對望一眼,辭別冷傲晨和上官明昊,上了馬車,向宮裡行去。

養心殿裡,皇上正與中山侯在說話:“朕已下旨,着劉朗坤爲攘北大元帥,即日離京赴任。”

中山侯聽了劍眉微蹙,一拱手道:“皇上,劉將軍確實乃帥才,但是,靖國侯在北威軍裡經營多年,驟然間拿走他的軍權,只怕他的那些親信部下會鬧事啊,可有萬全之策應對?”

皇上聽了微眯了眼,走下龍椅,在殿中踱步道:“這一次,陳家膽敢惑動京城百姓當街圍攻皇長子,又派人在皇長子府外鬧事,朕已經着人將鬧事者的中間分子抓獲了,不治他陳家一個謀逆之罪,難消朕的心頭之恨。”

中山侯聽了微垂了眼,暗想,也是,陳家已經是兩次利用百姓來鬧事了,上一回的流民事件,這一次的故意製造污辱皇后和的皇長子夫婦的流言,還使人去圍住皇長子府弟……其實,最讓皇上生氣的應該是那條葉成紹很可能也要繼承北戎大統的流言吧,那原就是皇上多年的夢想,也是多年的心血,不然,也不會讓親生兒子一生下來,便送給了別人,讓親生兒子恨了自己二十年之久,更是讓皇后也怨了他二十年之久,皇上的心思,別人不知,中山侯卻是清楚的。

“既便是如此,臣斗膽,還是認爲皇上您須慎重,如今北戎皇室也是內鬥得厲害,靖國侯又將皇后的身份揭穿,更揭穿了皇長子的身份,那北戎皇帝再想要皇長子即位,只怕會受到更大的阻攔,那些反對派定然會在北境製造事端,挑起兩國戰爭,以加大北戎人對大周的仇恨,從而達到阻止皇長子即位的目的,所以,更怕北威軍內部趁此機會譁變啊。”中山侯沉思片刻後,對皇上道。

皇上聽了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所顧慮的,朕也想到了,這是很難避免的,朕也只能寄希望於紹兒了,他那日讓靖國侯出了個大丑,已經讓靖國侯顏面掃地了,當時,可是有不少武將也在哦,他那大周第一勇將的名頭,哼,已經被紹兒給損得沒幾兩了。軍人,可是隻認強者。”

想起那一日靖國侯的狼狽,所傷之重,中山侯的臉上也忍不住露出一絲微笑,附言道:“過些日子就是太后千秋,到時,周邊不少國家都會派使來賀,皇上,靖國侯還欠着皇長子四十記耳光呢。”

皇上聽得哈哈大笑,直搖頭道:“上官愛卿啊,你也學壞了,不過,這點子倒是不錯,不錯啊。”

兩人又聊了一陣子,這時,纔有宮人來報,說皇長子進宮求見。

素顏照例去了坤寧宮,皇后一見她進來,就迎了上來,拉着她的手上上下下的細細查看了一遍,見她果然毫髮無損,這才鬆了一口氣,罵道:“那個死老太婆,被禁足在慈寧宮裡頭了,還不得安生,宮裡的好些事情,都是那趙嬤嬤給拱出去的,若不是要堵悠悠衆口,本宮只想現在就去慈寧宮殺了那個姓趙的賤人。”

素顏聽得怔住,果然這次流言事件裡,也有太后的影子麼?太后爲什麼就是不肯放過葉成紹呢?葉成紹也是她的親孫子啊,轉念一想,藍府的老太太也是不喜歡自己,自己也是她的親孫女,不是也千方百計的要害自己麼?有些人,生下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再去討好,她也還是不喜歡,那種討厭是入在骨頭裡去了的,很難改變。

素顏拉着皇后的手溫柔地說道:“讓母后擔心,臣媳心中愧疚,母后,您真要回北戎去即承北戎大統嗎?”

身爲皇后,是很難離開宮廷去別國的,大周的禮制可不允許,皇家的尊嚴也不會允許的。

皇后聽了悽然一笑道:“一步錯,步步錯,年輕時犯下的過錯,這麼些年了,想要彌補,想要重來,又豈是那麼容易?當年,爲娘任性,爲了所謂的情愛,拋下父皇母后,偷離北戎,背棄了父皇母后,更北棄了北戎千萬的子民,他們不恨我,我便感激不盡了,再回去……談何容易?可是,父皇年邁體弱,母后思念成疾……我只能,只能……”說到後面,泣不成聲了,伏在素顏身上,哀哀的哭了起來。

素顏心中酸澀萬份,擁緊皇后嬌弱的身子,靜靜的任皇后宣泄着心中的痠痛。

良久,皇后總算止了哭,不自在的擡起頭來,像個孩子似的羞紅了臉,抽噎着躲閃着目光不去看素顏,“紹兒去了養心殿吧,走,咱們也去瞧瞧你那祖母去,她這陣子操心太多,是不是憂勞成疾了?”

素顏聽得微怔,攔住皇后道:“母后,太后千秋就在近日了,皇上要給太后大辦,聽說屆時不少外國使者也會來,太后若在這當口出了什麼問題,或者心情不好,只怕會影響皇上的計劃吧。”

皇后聽了冷笑道:“這點你大可不必擔心,那老太婆一直以大周國事爲重,不管有什麼怨恨,也會以大周國體爲先的,絕不會因意氣而有損國威的,她一直都當她自己是大周的救世國母啊,放心吧。”

素顏聽了皇后略顯孩子氣的氣話,不由想笑,她也確實有多日沒有見過太后了,太后最初給她的親切感如今所剩無幾,她也更想明白,爲什麼太后就是不待見葉成紹呢?

“好吧,正好,兒媳也帶了一些禮物來,要敬獻給太后呢。”素顏笑着跟了皇后往外走。

“咦,你這孩子,怎麼沒說給母后帶點禮物,倒是給那個死老太婆帶了?”皇后撇撇嘴,不滿的說道。

“母后啊,臣媳那間鋪子裡的東西,只要有新貨,不都是先送一分給您了麼?您還嫌少啊?”素顏見皇后很快就紓解了心中的不快,心頭高興,說話也隨意了些。

“那倒是,不過,最近一月生意差了許多吧,聽說很多人要退貨?”皇后擔憂地問素顏。

“是差了許多,不過,退貨就退貨吧,方纔我讓夥計在店門口立了個牌子,凡退貨者,以後不得再買玉顏齋的新品,玉顏齋將此客戶列爲了黑名單,不做他的生意。”素顏挑了眉,冷聲說道。

皇后聽得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着她道:“咦,我家兒媳婦如今也強硬起來了,那感情好,只要用過玉顏齋裡的東西后,再用別的,簡直就是難受啊,那些個退貨之人,只怕以後再也用不到這麼好的東西,會後悔死去。”

素顏驕傲地說道:“而且,兒媳還對這一次不參與鬧事的客戶,繼續支持玉顏齋的客人辦了優待卡,以後他們不管在京城的哪一家玉顏齋買東西,都享受九折優惠。讓那些跟着鬧事的人嫉妒後悔死吧,我的東西那麼好,她們竟然敢退我的貨,哼,我也是有脾氣的。”

皇后聽得哈哈大笑,兩人帶着青竹和花嬤嬤,有說有笑的往慈寧宮而去。

慈寧宮外守着的,大多都是皇上後爲指派的宮人,見了皇后和素顏過來,他們先是一怔,隨即很恭敬的行禮,皇后問道:“太后沒有休息吧。”

自那一次在乾清宮被葉成紹打過一回後,太后被皇上禁了足,而皇后每日照常辰昏定省,太后卻是一概不見的,後來,皇后也懶怠來看太后的臉色了,這次來,又是過了多日之後的事了,每次太后不讓皇后近去的理由便是休息了,不舒服睡下了之類的,所以,皇后纔有此一問。

“回娘娘的話,呃……”那個宮人也不知道怎麼回稟,方纔進去報信的人還沒有出來。

皇后見了便笑了笑道:“平身吧,本宮聽說太后身體不佳,特意帶了皇長子妃一同來看望她老人家。”

說着,也不管太后許不許她進去,便大搖大擺的帶着素顏往裡走。

慈寧宮裡頭,太后正對前來報信的人道:“讓她走,哀家沒閒心看她那張假麼假四的臉。”

“母后,臣妾怎麼就是假麼假四了?臣妾可是真心實意的關心您呢,聽說您身子不好,特意帶了素顏這孩子來看您,您不是說只有吃了素顏開的方子,身子纔會好麼?”太后的話音剛落,皇后已經進來了,一臉笑容的對太后說道。以前太后可是假借素顏的方子給自己清了毒的。

太后聽出皇后話裡的諷刺之意,擡了眸怒視着皇后:“你是來看哀家死沒死的吧,可惜哀家身子骨還好着呢,一時半夥也死不了。”

皇后聽了還當真就圍着太后轉了一圈,點了頭道:“嗯,看着還真是精神得很呢,一時真是死不了,哎呀,這可不是大周的福氣麼?大周沒有了母后您這個定海神針坐鎮,還不得滅亡了麼?”皇后的聲音清脆嬌媚,太后聽着卻是刺耳得很,不由又瞪了皇后了眼。

素顏看這婆媳再這樣下去,只怕會鬧起來,皇后今天就是來出氣的,真要讓太后給氣壞了,千秋那天參加不了壽宴,於皇后的名聲可就更不好了,本來就異國的公主,再氣病太后,那不是真落實了那些人的話,說皇后居心不良,想要吞併大周了嗎?

“臣婦見過太后,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素顏給太后行了個規規矩矩的大禮。

太后微擡了眼,看向素顏,心裡詫異萬分,今兒不是說有人會在東街圍攻葉成紹和素顏的麼?怎麼她看起來毫髮無傷,神情也淡然得很?陳家難道這般的沒用?造了那麼久的勢,還是被他們兩夫妻給消融了麼?

“起來吧,難得你還有心進宮來看哀家。”太后心中翻江倒海,面色卻不變,淡淡的對素顏說道。

素顏謝恩後直起身來,看了看太后的臉色:“太后,您的臉色着實不太好,可是夜間睡眠不足之故?”

太后聽得微怔,略顯渾濁的雙目如電一般地看向素顏,但她只在素顏眼裡看到了坦然,沒有以往的那種濡幕,也沒她想像的怨恨,不禁有些摸不清素顏的態度,她對葉成紹的可喟是恨的,她當國母幾十年了,竟然被自家的孫子當衆甩耳光,這一生也沒受過這樣大的屈辱,倒底是流着蠻子的血液啊,這樣的人,無禮粗俗至極,又怎麼能夠當得了大周的皇帝?

因着對葉成紹的恨,連帶着對素顏也恨了起來,不管以前素顏曾經對她有多麼的親近孝順,站在對立面後,那種感情就會被怨恨所掩蓋了。

“是啊,哀家如今是夜不能安睡,日不得安寧,如今朝中上下流言四起,都說大周國勢危險,哀家心中憂鬱,深恐愧對先皇,愧對大周列祖列宗啊。”太后意有所指的說道。

“大周如此危急了麼?哎呀呀,那皇上怎麼還不請了母后出去坐鎮,去處理國事,不然,明兒怕是就要亡了國了。”皇后臉上帶着譏諷的笑容,好個自以爲是的老太婆,真以爲這個皇室離了她,便轉不起來了,真當自己是聖母,是救世主呢。

太后被皇后的話氣得倒仰,怒喝道:“大膽,便是哀家如今被那不肖兒禁足這此,也由不得你這賤人來謾罵譏諷哀家,真當哀家拿你沒法子麼?”

“您自然是有法子的,本宮也早就知道,您巴不得本宮早些死了纔好呢,算了,看在你的千秋就要到了,本宮暫時不與你一般計較,本宮還巴不得你長壽,看着紹揚那孩子成爲皇太子呢,怎麼捨得現在就把你氣死了?”皇后悠哉地看着自己素白纖長的手指,將尾指上的指套拔下又戴上,不屑地說道。

太后氣急,一口氣就堵在了嗓子眼處,半晌沒有說出話來,素顏搖了搖頭,對太后道:“太后,爲何非要想不開呢?難道,相公就不是您的孫兒麼?他做了大周皇帝,就能將大周帶入困境麼?如果真是大皇子承了大統,他就真能將大周治理得比我家相公好麼?您試想一想,如果是大皇子即承了大周的大統,而相公繼承北戎大統,兩人同爲一國之君,您覺得,是誰會將國家治理得更好呢?如果發生戰爭,又是哪一方更可能會贏呢?您這樣做,真的是爲大周好,不是將大周推向滅亡麼?”

素顏的話正好觸到了太后的心底深處,她不喜歡葉成紹,不想讓葉成紹繼承大統,可是,又不得不承認,葉成紹的確要比大皇子那蠢貨強了很多,論治國,論頭腦,大皇子只會耍些小陰謀,哪裡比得上葉成紹正直剛毅,哪裡比得上葉成紹肯真心爲民,何況,葉成紹還有素顏這個賢內助,這個與衆不同的女子,敢當朝考問衆學子的女子,心懷與韜略並不遜於男人的女子,真讓大皇子繼承大統,上他與葉成紹統治的北戎對上,那……的確後果不堪設想啊。

可是……葉成紹的心思向着皇后,一旦他同時成爲兩個皇帝,是大周統一北戎,還是北戎統一大周呢?這同樣對大周是個考驗啊,太后的心糾結了起來。

看到太后的目光閃爍遊移,素顏又道:“爲君者,因以百姓爲重,能治理好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使得國富民強,不被外辱,那纔是好君主,太后,您若真心爲大周,就不應該被狹隘的皇室正統思想給制約,大周與北戎連年征戰,世代爲仇,兩國邊疆的百姓痛不欲生,受盡戰亂之苦,如果能夠統一,成爲一國之人,那戰爭不就消彌了,百姓也安定了,這又何樂而不爲呢?”

太后怕的就是這個,一聽這話,臉就沉了下來,怒道:“住口,即是知道是世敵,又怎麼可能輕易能消融兩國之間的仇恨的?統一,談何容易,別到時候,是北戎人奴役了我大周百姓纔是。”

“您既使不信皇后娘娘,也要信相公纔是,相公是在大周長大的,生於大周,養於大周,大周的文化,大周的禮制也是深入他的骨子裡了的,他是大周人,他愛民如子,又怎麼會讓北戎人奴役大周百姓呢?您這是在臆想了。”素顏毫不客氣的反駁道。

她很想說通太后,太后也許是很會玩權弄術,但是,這個當口,她不想與太后爲敵,因爲,時機還不成熟,葉成紹就算成了皇太子,手上的權力也不會很大,畢竟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之時,離即位還有不少時間呢。

太后聽了素顏的話,沉默着,沒有繼續再說話,素顏便笑了笑道:“臣婦給您帶了些禮物送給您,請太后笑納。”

她這話鋒轉得太快,太后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不解地看着素顏,素顏笑着拿出一個精緻的香粉盒子,“這是臣婦才研製出的新品,也是特意爲您這個年紀的人研發的,很適合皮膚的保養,太后,您年紀也不輕了,要多保養身子,生活如此美好,何必憂心太多,過好每一天才是最幸福的。”

太后被她這番話說得笑了起來,喃喃道:“也是,生活如此美好,哀家何必庸人自擾,來,給哀家看看,你送的是什麼東西,早就聽說你的胭脂鋪子開得不錯,裡面的香是以前沒見過的,好些個太妃用了也說好呢。”

皇后在一旁撇撇嘴道:“也沒看到她特意爲本宮研製出一款香來,倒是先拍太后的馬屁了。”

那話聽着就酸溜溜的,太后聽了心裡倒爽快了好多,睨了皇后一眼道:“她對你還不夠好麼?什麼東西不是往你宮裡頭送?當哀家不知道你們婆媳關係好着呢。”

“太后您若是能放下成見,孫媳也能和您一樣的關係好呀,孫媳第一次見您就覺得親切呢。”素顏將臣婦的自稱改成了孫媳,他揭開了盒蓋,拿了瓶香,自己先倒了些出來,勻在手上,給太后做示範。

太后見了眼睛微凝,這藍氏還是一如際往的細心,知道自己心中對她有戒心,所以自己先拿來試了給她看。

女人愛美,那是不分年齡和身份的,太后也要了些香脂塗在手上,果然清香幽雅,皮膚潤澤光滑,又溫和沒有刺激性,心下便喜歡了,讓趙嬤嬤接過了素顏手裡的盒子。

素顏深深地看了趙嬤嬤一眼,這是太后身邊僅存着的一個心腹,太后應該是很倚重她的吧,想想是她將葉成紹在宮裡的流言傳出去的,素顏心裡便對這個趙嬤嬤厭惡得很。

很多時候,神仙好對付,小鬼卻是最難纏的,也許,太后也有倒向葉成紹的時候,畢竟以前太后其實還是疼愛過葉成紹的,但是,只要身邊有人不斷的說葉成紹的壞話,那麼,太后就算有好感也會被磨滅了,而又一再的提醒葉成紹對太后做下的無禮之事,那麼,原本是小怨的,也會變成大恨,所以,趙嬤嬤這人,着實討厭。

看着趙嬤嬤將自己手裡的盒子收了進去,素顏眉頭微皺,那盒子裡頭可不止一小瓶,方纔自己只試過一瓶香……

趙嬤嬤進了內殿,過了好一陣子纔出來,素顏淡定的與太后閒聊着,皇后實在是喜歡不了太后,但素顏那心思她也明白,皇上一日不死,太后在宮裡的影響就一日不會消除,太后想要對葉成紹使壞,再禁足也能想得出法子來,就如這一次的流言,素顏想暫時穩住太后的心意她也是贊同的,只是積怨太深了,要她一會子說幾句好話來討好太后,她還真是做不出來。所以,皇后便在一旁百無聊賴地聽着。

“哎呀,孫兒媳一時忘了,那幾種香,如何塗,按什麼順序塗可是有規矩的,還有幾種是潔面用的,我還沒教您如何用呢,還請趙嬤嬤將香拿來,孫媳給您示範一遍纔好。”說着說着,素顏突然瞪大了眼睛,一副纔想起來的樣子,拍着自己的頭說道。

她的神情嬌俏,眼裡又有了淡淡的濡幕之色,說話時,不自覺的就往太后身邊挨挨蹭蹭,太后也不知不覺的與她親近起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有的人,不見面的時候,你恨她,或是討厭她,但是一見了面,她身上便會有種奇怪的吸引力,讓你暫時放棄對她的恨,對她的討厭,或者說,討厭的,恨的原本並不是她這個人,只是她的身份,她周遭的關係,所以,在與她交談之後,會不知不覺的忘了這種關係和身份,忘了要恨她了。

太后與素顏就是這樣,相互間很奇怪的就有種天生的親情一樣,素顏感覺太后很像她前世的母親,不是相貌,而是氣質,感覺,所以,她總不願意以太后爲敵,就算是不得不爲敵,她也在盡力的彌補和化解着這種敵意,何況,太后也確實是葉成紹的奶奶啊。

“那好吧,趙嬤嬤,把這孩子送的東西拿來,讓她示範了遍給哀家瞧瞧。”太后笑着說道。

剛從內殿出來的趙嬤嬤聽得微怔,面無表情的又回了內殿,將那盒香粉拿了出來。

素顏接過盒子,卻並沒有打開,而是突然對趙嬤嬤道:“嬤嬤,你緊張什麼?怎麼手都在抖呢?”

趙嬤嬤聽得愕然,不解地看向素顏,太后和皇后聽了也都轉過來看向趙嬤嬤,皇后冷笑道:“不會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不然,怕什麼?”

太后對趙嬤嬤道:“是昨兒個晚上一晚沒睡好,累着了吧,叫你別撐着了,有那些個小的服侍哀家也是一樣的呢。”

趙嬤嬤憤怒地看了素顏一眼,恭敬的回道:“太后不用擔心,奴婢無事,奴婢並沒有發抖,皇子妃看錯了。”

素顏聽了不置可否,揭開手中的盒子,伸手將先前試過的那瓶香倒了一些,抹在了手上。

“太后,這一瓶淨面後,最冼用的潤膚露,用完這個後,再塗些營養霜,這是蘆薈汁做的,最能養顏哦。”邊說邊塗,又拿起另外一瓶,突然,她的手一僵,手中的香瓶而‘咣噹’一聲,摔落在了地上,皇后便是一聲驚呼:“素顏,你的手怎麼了?怎麼又紅又腫的?”

太后聽了也向素顏剛塗過香粉的手看去,只見那裡果然迅速紅了一大塊,而且,有起泡的趨勢,她不由震住了,衝口問道:“這是怎麼回事?你的香有毒嗎?”

素顏的手痛得直哆嗉,咬着牙道:“太后,這瓶香先前孫媳可是試過一次給您看的,並沒有毒啊,再說了,孫媳就算想要害您,也不會在親手送您的東西里下毒,這不是送了罪證給您抓了麼?”

“可不是麼?再傻也沒傻到這個地步的,母后,您就是再不喜歡成紹那孩子,也不能遷怒於素顏吧,她可是一直都對您很孝順的。”皇后心疼的拉住素顏的手,大聲道:“還不快快請太醫來?”

外面的宮人聽了忙着去請太醫了,沒多久,請來的正是陳太醫,他上前來,一看素顏那紅腫的手就道:“哎啊,中毒了,趕緊的,先用水清洗吧。”

用水清洗素顏當然也知道,但她不想那麼快就洗淨,想讓傷勢更加重一些……

“我一痛就忘了,虧得陳太醫來得及時,用清水清洗是最好的,不知,這是什麼毒,陳太醫。”素顏的小臉痛苦的擰着,眉頭皺得老高,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這毒性倒是不太烈,只是傷皮膚就是,不過,塗在手上還好,若是塗在了臉上,那可就……”陳太醫一邊使着宮人幫素顏洗傷口,一邊說道。

太后聽得一震,回頭看了趙嬤嬤一眼,趙嬤嬤的臉都白了,怒視着素顏,手也開始發起抖來,見太后看過來,她也回望過去,哀聲道:“太后……”

“如果到了臉上,那不是就毀容了麼?哎呀,幸虧素顏這孩子又試用了一遍,不然,母后你的容顏可就……”皇后在一旁擔心地說道。

“陳太醫,將餘下的香瓶全都給哀家試一遍,看看是不是有毒!”

太后冷聲對陳太醫道。

陳太醫依言拿了根銀針去試,結果讓大家震驚的是,竟然每一瓶裡都有毒,當着太后的面試出來的,太后半晌也沒有做聲,神情很是委頓,陳太醫給素顏上完藥後,就退下去了。

皇后大怒,對太后道:“母后,這老賤人是想害您還是想害素顏?哼,想來,母后對她情深意重,她想害的只是素顏吧,這東西是素顏送給您的,如果您在試用的時候,也中了毒,那您定然是要遷怒素顏的,如果臣妾沒有記錯的話,這老賤人的侄子,娶的便是陳家的一個族女吧。”

話要點到爲止即可,以太后的安危來謀害皇長子妃,這是何等的大罪?趙嬤嬤直直的跪在了太后面前,猛地磕頭道:“太后,老奴服侍您幾十年了,從來都沒有違抗和背判過您,此事絕不是老奴做的,請您相信老奴啊。”

“這件事也算不得你背判太后,你只是在逼太后恨我和相公罷了,因爲,相公也是太后的親孫子,身上也流着太后的血脈,所以,你怕太后會心軟,怕太后有朝一日終究會站在相公這一邊,所以,你處心積慮的要害相公。”素顏輕蔑地看着趙嬤嬤道,又問太后:“太后,她是不是從來就沒有在您跟前說過相公的一句好兒呢?二皇子暴死的消息,是不是由她通過宮外送給您的呢,聳涌您帶了人去殺相公的,又是不是她呢?將乾清宮發生的事情泄露出去的,又是不是她呢?據孫媳所知,當時,在場的宮人和御林軍,除了護國侯和趙嬤嬤以外就再也沒有人了,乾清宮裡發生的事情,傳將出去後,相公的名聲縱然不好,太后您的名聲也不要受損嗎?相公倒底是皇家的子孫,皇家的家教就是那樣的麼?太后您在百姓中的形像原是那樣的高貴優雅,被孫兒打,還被皇上禁足,百姓會如何想?真的會是所有的人都只會說是相公的不對麼?熟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什麼事情都是有原由的……您想一想,那樣的秘辛流傳出去,對大周皇室的影響有多糟糕啊?”

這話與其是指責趙嬤嬤,其實也是在勸誡太后,不要爲了一時意氣做下令皇室蒙羞之事,素顏總算是找着了機會對太后說了。

太后了眼神悠長,再擡眸看趙嬤嬤時,她眼裡的信任變成了懷疑,皇后卻是沒有耐心等太后下決心,大聲道:“來人,將這個大膽的奴才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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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饒她一命吧,她畢竟服侍了我多年,算了,趕出宮去,也算全了這麼些年的主僕情份。”太后不等皇后的話說完,截口道,又對趙嬤嬤揮了揮手:“你走吧,收拾你的東西,再支一千兩銀子,找你的侄兒養老去吧。”

趙嬤嬤聽得淚如泉涌,哭着向太后磕了三個響頭,“主子,老奴走了,以後,你可要好生照顧自己,不要被那些心懷叵測的人陷害了。”

太后頹然的揮了揮手,不再看她,讓人領了趙嬤嬤下去了。

素顏看出太后的孤寂,拉住了她的手道:“過幾天就是您的壽辰,您要開開心心的纔是啊,不要再操多了心,兒孫自有兒孫福,您現在應該是享福的時候,國事有皇上在呢,您再如何,也應該相信皇上的決擇纔是啊。”

太后眼眸深深地看着她,竟然握了握素顏的手道:“你這孩子,就不恨哀家嗎?哀家可是一再的對成紹不好啊。”

“恨一個人是很痛苦的,我只喜歡記住別人對我的好,沒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恨人,每一個怨恨都是伴着傷痛來的,恨一次,傷口就會痛一次,不如忘記那些傷害,眼眼看向未來,未來還有很多美好的日子等待着我們去享受呢。”素顏也反握了太后的後,笑着說道。

至少,她不想恨太后,她不是聖人,方纔的趙嬤嬤就是她設計趕走的,而陳太醫向來與她有默契,她們合作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是一個眼神,再看當時的情形,陳太醫就明白了她的意圖,配合的天衣無縫啊,那香,她會收回去,不全再留下把柄,因爲,每一瓶裡並沒有毒,她只是臨時起意才這麼做的,要是讓太后發現,她是在陷害趙嬤嬤,那就前功盡棄了。

太后聽了素顏的話,半響沒有做聲,良久,她看向皇后,皇后那雙美豔的眸子也正好看了過來,苦笑一聲,皇后道:“只要您能改變對成紹的態度,我也會忘記過去的,其實,我也不喜歡恨,恨人的確是件很辛苦的事情,母后,我不知道爲什麼您一直不喜歡我,但我捫心自問,從沒有做過對不住您的事情,

哪怕您作主,把我才生下的孩子抱走,我也沒有恨過您,這二十年在宮裡頭,我着意地討好您,希望得到您的認同,得到您的關愛,可是您呢,一直不肯接受我,還一直打壓我,如今,陳氏也去了冷宮了,我們的怨恨還不能解開麼?您就不想我能像素顏一樣的孝敬您,而不是怨恨您麼?”

太后聽得眼睛終於紅了,顫着聲道:“你……你不記恨了麼?我真的……”

“不記恨了,因爲我的紹兒如今很成材,他受了苦,但是苦難讓他成長爲了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了,我爲什麼要恨您,我的兒子還在,兒媳也乖,生活着實很美好啊,我爲什麼不能好好的生活呢?”皇后眸光真誠,眼中含淚,嘴角卻是帶着笑容。

“原來只有哀家是着了相麼?只有哀家執着了麼?”太后喃喃的轉過頭去,她的眼裡有了愧意和內疚,是啊,何必要執着,執着了又會贏麼?贏了又如何?正如素顏說的,真讓大皇子繼承了大統,大周的未來就會很好麼?

自己老了,應該享兒孫福了,兒孫的事情,自有他們自己操心啊,於是,太后笑道:“嗯,素顏,好久沒有吃過你做的點心了,今兒要是有空,就給哀家做點吧。”

素顏聽了正要說話,外面宮人來報,“三公主、東臨國皇后駕到。”

太后聽得眼睛一亮,聲音都顫抖了起來:“快,快有請。”說着,自己竟然起了身,迎了出去。

東臨國皇后?素顏不解地看向皇后,皇后小聲道:“是太后的小公主,嫁到了東臨去了,應該是給太后祝壽來的吧,好些年沒有回來過了。”

說話間,素顏便看到一個身着異簇服飾,相貌清麗莊的貴婦人帶着另一名身着異族服飾,相貌美麗,神情卻清冷高傲的女子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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