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兩名馬伕一直站在原地不敢走,神色焦急難受,看到葉成紹將堂堂靖國侯殺成了個血人時,他們兩個只覺得心驚肉跳,想着葉成紹上賽場時對他們說地話,想死的心都有了,這會子一見中山侯向他們走過來,兩人卟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求饒道:“侯爺,您饒了我們吧,我們也是受人指使的呀。”

中山侯沒料到自己還沒開始發問,這兩個人就自首了,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是嗎?那說說,你們都做了些什麼啊?”

其中一人便道:“侯爺,這兩匹馬兒……兩匹馬是下了藥的。”

果然如此,先前若非有人故意牽了那一匹矮馬來,葉成紹只怕也會在馬上出事,今天是隻比試了兩場,而第二場兵器作戰若非葉成紹用了巧勁,靖國侯不一定會輸,中山侯立時就沉了臉,問道:“說,是誰讓你們給馬下的毒,又是誰讓你們將馬牽過來的?”

那兩人聽了相互看了一眼,正要說話時,護國侯就過了來,對中山侯一拱手道:“恭喜上官侯爺。”

中山侯淡淡地看着護國侯道:“不知本侯喜從何來?”

“侯爺深得皇長子的寵信,皇長子爲了侯爺情願與靖國侯比武,這還不值得恭喜麼?”護國侯邊說邊看了一旁的兩個馬伕一眼。

“談不上什麼寵信,本侯不過是身正心正,爲皇上辦事,維所家尊嚴罷了,比不得司徒兄,曾經還是皇長子的岳父,比本侯更親一層呢。”中山侯仍是淡淡的,眼睛也看向了那兩名馬伕。

那兩名馬伕跪在地上,身子像在篩糠一樣,直哆嗦着,護國侯來了後,他們便更加害怕了。

中山侯的話正好戳了護國侯的心窩子,司徒蘭的回孃家,讓護國侯大失臉面,更是失望,幾年前就佈下的一門好親,本以爲會讓自家更加輝煌騰達,結果,成了如今的笑柄,讓他如何不惱火?

可是,人家說得也沒錯,說的都是事實,自己經營了多年的感情投資,還不如中山侯殺個把罵皇后的人來得快和實在,如今皇長子看他的眼神裡只有不屑和敵意,他再熱臉貼上去,人家也不會信任他了,他只能打落了牙齒往肚子裡吞,與皇長子之間的距離是越拉越開了。

乾笑兩聲,護國侯說了幾句場面話後,就轉身走了,中山侯再低頭看那兩個馬伕,問道:“接着說,誰指使你們乾的?是誰讓你們給皇長子的馬下藥的?”

那兩人聽了卻是互視一眼後,垂了頭道:“無人指使,是小的們做事不小心,給刀餵了巴豆,才使得馬兒生了病的,小的該死,請侯爺饒了小的一命吧。”

竟然傾刻間就改了語氣,中山侯微眯了眼瞪着那兩個人,那兩人頭都不敢擡,中山侯不說話,他們便更覺得害怕,但牙齒卻是咬得死死的,就是不再開口。

中山侯突然微微一笑道:“既然只是不小心做錯了,那就按宮裡的規矩來罰你們吧,去,一人領二十板子,這事就算揭過了。”

只是二十板子?兩人半響都沒相信,以爲自己聽錯了,中山侯擡了腳,轉身走了,這兩人還跪在地上,半晌也沒有動彈。好半天,他們才傻傻地站了起來,牽了兩匹馬往回走。

這時,皇后仍坐在步輦上,並不有立即回坤寧宮,葉成紹總算是哄好了素顏,小夫妻兩手牽着手向皇后辭別,皇后有點心不在焉,素顏就回頭看了一眼正往這邊走來的中山侯,站在步輦邊上,並沒有走:“母后,先前兒媳跟您說的事,你可要放在心上啊,兒媳這就回去擴大生產去,我做些好香來,明兒太后壽宴時,兒媳好向各國來使推銷。”

皇后聽了便直搖頭,對葉成紹道:“紹兒,你怎麼娶了個財迷媳婦呀,滿腦子都是發家致富,好像咱們家虧待了她,沒給她穿好,吃好一樣,紹兒,你不會窮得還要老婆賺錢養家吧?”

葉成紹聽了得意的一笑,雙眉飛揚地對皇后道:“會賺錢不好麼?有了錢,腰桿子就直,娘子說,錢纔是最實在的東西,當官也好,做生意也罷,還不是爲了個求財?母后以後若是想離開宮裡,兒子媳婦也能讓母后衣食無憂不是?”

一說離開宮裡的話,皇后那雙美豔的眸子驟然亮了,但隨即又黯淡了下來,喃喃道:“離開宮裡?談何容易啊,若真那麼容易離開,母后多年以前就帶着你離開了,如今,真的是好想家呀,想念家鄉蔚藍蔚藍的天空,一望無際,遼闊的大草原,成羣的牛羊,雲朵一樣的羊羣,美麗的雪蓮……還有,香甜的馬奶酒……”皇后的眼睛漸漸溼潤,眼神悠遠寧長,良久,她長嘆了口氣,黯然神傷地垂了眸子。

“你要是真心想回去,又怎麼回不成呢?只是,你捨得下這裡的一切麼?”中山侯的聲時悠悠的在步輦邊響起,皇后聽得微怔,含淚的臉上卻是綻開一朵略顯蒼桑的笑來:“我是捨不得啊,不過,如果我真的要走,侯爺還會如從前一樣麼?”

中山侯聽得一怔,擡起頭來看向皇后,黑沉的眸子裡如點亮了一盞夜明燈一樣,燦然耀目,整個人彷彿都綻放出光華來,激動地問道:“你真的想回去嗎?真的捨得?”

皇后見了眼睛一黯道:“便是我捨得,也不會再讓你如以前一樣了,你……有了溫暖的家……”

中山侯聽得眼神一黯,那剛點亮的夜明燈像是又驟然熄滅了,眼睛移開,看向遠處,臉上卻是帶了絲苦笑:“是啊,臣如今有個很溫暖的家,不過,如今娘娘真要回去的話,臣再護送你一回,卻並不是做不到的,她是個很通情理的人。”

那個‘她’是指中山侯夫人嗎?素顏在一旁聽得心情黯然,中山侯夫人那樣溫柔善良的一個人,難道一直就沒有得到過侯爺的愛嗎?那不是太過悲哀了嗎?

她不知道曾經皇后是如何認識皇上又嫁給皇上的,也更不知道侯爺是如何認識皇后的,但她希望,中山侯能夠好好等中山侯夫人,從中山侯的話裡聽得出,他很敬重中山侯夫人,但是,感情,怕是放在皇后身上,所以,素顏的心,爲中山侯夫人心疼着,也爲,中山侯難過着。

也許,皇后太過耀目,太過燦爛,這樣的女子,只要是個男子,看了都會永生難忘吧,皇后的光輝足能掩蓋任何女子的光芒,侯夫人在這樣的女子的比對下,會失了光澤也是有的,但是,素顏相信,皇后之於侯爺,也許只是少年時的一個夢,當夢真醒了的時候,也許,他就會發現,侯夫人的美好,發現,在他的心裡,究竟愛着的是誰。

很多人和事,都是在失去的那一剎那才覺得彌足珍貴,也有很多想念了多年,思念了多年的人,在多年以後再見,反而會找不到記憶中的感覺,更失去了當初的那份愛戀,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相見不如想念吧。

一時,越想越遠,素顏竟然有點癡了,前世時,曾經也有過美好又朦朧的初戀,很多年不見後,曾經也很想念,特別是來了這個世界後,孤獨寂莫之時,她偶爾也會想起,可是時間太過久遠了,久遠得那個人只剩下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也許,再過幾年,她會連他的樣子都會忘記了吧。

中山侯與皇后又說了些什麼,素顏一句也沒聽進去,她只是突然悠悠的說道:“與其捕捉那抓不住,又得不到的影子,還是珍惜眼前人啊。”

步輦前頓時安靜下來,皇后和中山侯都沒有說話,臉色有些尷尬,又像是若有所思地低了頭,異樣的沉靜讓素顏回過神來,她說了不該說的話了,剛纔這話無疑是戳穿了中山侯與皇后之間的隱秘,中山侯與皇后都有些不自在,素顏自己頓時也自在了起來,良久,葉成紹拍了拍素顏的肩膀道:“走吧,回府去,娘子。”

素顏垂着頭,像逃一樣的離開了皇后,皇后起駕回了坤寧宮,而中山侯卻縱身往馬廄方向而去,他悄悄潛入馬廄,躲在馬廄裡的一個暗處,耐心地等待着,果然不久之後,那兩個馬伕鬼鬼祟祟地自屋裡出來,每人身上肩上還挎着一個包袱,悄悄的向馬廄外溜去。

中山侯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出了宮,到了通往德勝門處的一個通道時,小巷子裡寂靜無聲,也沒有什麼行人經過,兩名馬伕似乎更慌了,腳步也加快了些,但高牆上還是跳下一個黑衣人來,揮刀就向這兩名馬伕砍去。

中山侯嘴角勾起一抹冷嘲,果然還是會殺人滅口的,兩名馬伕以爲逃走就可以活命了,真是好笑,心中在想,手也沒停,迎劍便將那黑衣人擋住,不過幾招,便將那黑衣有擒住了,兩個馬伕死裡逃生,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待看清救他們的人時,既驚又怕,撲通一聲跪到了中山侯的面前:“侯爺,救救小的吧,小的什麼都說。”

果然,這兩名馬伕是陳家指使的,當時,他們原是要坦白的,護國侯的出現讓他們不敢再說了,最近護國侯與陳家人走得近,兩名馬伕也是害怕說了會被殺,所以,儘管受了二十板子,還是拖着受傷的身子,急着逃出宮去,卻不知,還沒出德勝門,就被人追殺了。

中山侯冷笑着將這三個人帶進了宮,向乾清宮而去。

葉成紹和素顏還是回了寧伯侯府,一回到府裡,素顏就將葉成紹往屋裡趕,早就通知墨書去請太醫了,太醫沒來之前,素顏推了葉成紹往牀上躺着:“沒見過你這樣的,太不拿自己的身子當一回事了,被捅個大窟窿就不痛麼?那血那肉可都是你自個兒的呀。”邊幫葉成紹脫衣服,一邊就不停的碎碎念,手卻是輕了又輕,聲怕弄疼了他。

葉成紹乖乖的躺在牀上,任她施爲,墨玉般的眼眼幽深凝黑,靜靜的看着素顏,嘴角不自覺就勾起一抹幸福而寵溺的笑。

難得看到娘子也有這樣婆媽的樣子,潤澤而豐滿的小嘴一張一翕,不停的掀動着,透着誘人的光澤,大眼而明亮的雙眼裡盡是心疼和關切,一雙素顏熟練地忙碌着,幫他脫完衣服後,又起了身去打水,紫綢跟了進來,她也將紫綢推了出去:“你去忙你的吧,爺身子受了傷,見不得風,一會子太醫來了,你再請進來。”

葉成紹躺在牀上笑容更深了,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他算是知道了自家小娘子的霸道,任何女子也不能看到他光身子的樣子,哪怕是她最貼身,最信任的紫綢也不行……

“傷口要用鹽水清洗乾淨,不然會發炎的。”素顏將一盆泡着鹽水和陳茶葉的水端了過來,將棉帕子放在鹽水裡洗了,又擰乾,輕輕幫葉成紹清洗着傷口,肌膚上的觸感很燙,他微微顫動了一下,胸前的手就頓住了:“疼嗎?那我再輕一點。”

葉成紹沒有回答,卻是擡了手握住了她的,果然原本嬌嫩的兩隻小手通紅的,心中就不捨了起來:“娘子,水太燙了,等涼些了再洗吧。”

“不行,開水才能消毒,你忍一忍,很快就洗乾淨了。”素顏截口道,拿着帕子的手繼續幫他清洗。

“可是娘子……呃……”他竟然奪了她的帕子,歪起了身子,自行去洗帕子。

但手還沒有伸下去,就捱了一下,“胡鬧什麼?看看,傷口又崩開了。”素顏惱火的搶過帕子,一戳他腦門子罵道:“怎麼病了還這麼不省心呢,別再亂動了,放心,放心,你老婆我沒這麼嬌貴的,一點子燙罷了。”說着,將他按倒在牀上,瞪他一眼:“不許再亂動了。”又開始細心的圍着圈兒將傷口於血洗淨了。

“這陣子,不能吃魚,不能吃蘑菇,不能吃牛肉,狗肉,嗯,我想想,還有什麼是發物來着……哦,可以吃些柴魚,柴魚有助傷口癒合……嗯,最少要在牀上躺三天,三天內不許用勁,嗯,沒麻藥,有麻藥的話,得給你縫幾針才行。”素顏又是一陣碎碎念,拿了塊乾淨的帕子鋪在葉成紹的胸前,再輕輕的拉上被子,幫他蓋上。

“那娘子,我還能吃什麼呀,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只是個很小的傷口啊……”葉成紹含笑看着素顏,聽着她碎碎的唸叨着,故意嘟了嘴委屈的問道。

真的只是個很小的傷口啊,小時候,他練功時,這樣的傷多了去了,那時候,除了方媽媽,沒有誰認真的在意過他的傷,更沒有誰會這樣溫柔而細心的幫他清理傷口,太醫會幫他清洗傷口,會幫他上藥,但那是冰冷手,不會在意是否碰疼了他的傷口,只要完成任務就行了,更沒有這樣的能暖到骨頭裡去的柔聲細語。

“燉些烏雞之類的補補就好了,再吃些柴魚,我會交待顧媽媽,讓她換着口味給你做的。”素顏像是哄孩子一樣哄着他,將他的被子掖了掖,半靠在牀邊上等太醫。

“可是,不用三天不起牀吧,骨頭都會睡疼的。”他從來就是個坐不住的人,更別提什麼躺上一天的事了,這會子要讓他躺三天,那也太難爲他了。

“不行,你這傷口在胸前,動動胳膊就會扯動傷口,又沒縫針的,傷會裂開。”素顏斬釘截鐵的回答。

“縫針?娘子,你要把我當布偶縫?”葉成紹睜大了眼睛,滿是訝異地看着素顏,都聽她說兩回了,從沒聽說過,人的傷口也能像布一樣的縫的。

“什麼呀,沒麻藥,不然,真會幫你縫的,不過,真要是縫了……等皮肉長好後,就會有一條像蜈蚣一樣的疤……”那就太有損感了,某人的身材很性感,肌膚也是小麥色的,細膩又光滑,摸上去手感很好啊,要是爬了一條蜈蚣在那顆粉紅的相思豆上,多礙眼啊,還是別縫的好,不然,以後就欣賞不到完美裸男了……

“男人留個疤有什麼關係嘛……呃娘子……你那是什麼眼神……”葉成紹不屑的說着,擡了眼看自家娘子,卻見她兩眼光放,那樣的眼神,怎麼看怎麼像一隻看到甜美點心的小狐狸,還是隻色狐狸啊。

“啊,沒什麼,太醫怎麼還沒來呢?”素顏被他戳破心事,不由意思的自他的俊臉上移開了眼,舔了舔稍顯乾燥的脣,轉了話題。

卻不知,她這個動作,卻深具誘惑力,葉成紹看着她那頰生雙嫣的俏臉,早就移不開眼了,她再來這麼一下下……身子就感覺一陣燥熱,沙啞着嗓子道:“呃,娘子,我這癢癢,幫我撓撓。”

素顏一聽忙問:“哪裡,哪裡癢?”人就附下了身去,伸手去揭他的被子,驟然間,脖子被他勾住,脣上一軟,就被他含住了,他的吻,溫柔而細緻,很有耐心,不像以往那麼急切,而是像在品味一道難得的美味一樣,先是用舌輕輕將她的脣線勾勒了一圈兒,再慢慢伸進她微微張開的脣,毫不費力的進入了她的領地,細細地品嚐着她甜美。

素顏突然被他吻住,不由惱火,這傢伙還真是精蟲上腦呢,身上有傷也感亂動,剛想要掙扎,又怕弄痛了他的傷口,更不敢壓着他,只好手撐在他的頭兩邊,承受着他帶來的溫柔,先前還有些牴觸,到後來,就被他吻得五迷三道的,心魂不守,神魂像是飛到了雲端裡,跟着他的吻而沉沉浮浮的,除了手忖還下意思的撐着,全身都綿軟了,兩人直吻得天昏地暗,葉成紹的手又不老實的往她身子裡探,她都沒反應過來,直到外面傳來紫綢的聲音:“大少奶奶,太醫來了。”

素顏才慌忙從葉成紹身上直起了身來,小臉脹得通紅,人還在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慌忙急火的整理着被弄亂的頭髮和衣服,一擡眼,便看到始作俑者正像偷腥成功後得意的看着她笑,她就一惱門子的官司,含羞帶嗔地瞪了葉成紹一眼,可惜,眼如秋水,波光含情,哪裡有半點威懾力,看得某人的眼睛又幽深了幾許,她忙躺避不及的站起身來,決定離這個危險分子遠着點。

太醫進來後,檢查了葉成紹的傷口,對素顏的處理很是滿意:“殿下這傷口不出半月就會癒合,皇子妃處理得很好,下官只須開些生肌實血的藥就行了,只是,殿下還是得禁口,牛肉,和一些魚類的肉就不要吃了,嗯……最好還是不要……不要亂用力,會扯開傷口了。”老太醫說到後面的話時,睃了素顏一眼,素顏這會子的臉還有些紅呢,兩頰像是染霞光一樣,被太醫這樣一說,臉就更紅了。這太醫的眼睛也太毒了些,就這麼着,也能看得出他們先前在做什麼麼?

葉成紹卻是看着素顏,笑得意味深長。

在府裡養了兩天,葉成紹老實地躺了兩天,第三天,死都不肯躺着了,跟素顏說好話:“娘子,我保證不亂動,我只是起來走走,只走走,再躺下去,會發黴的。”

素顏不信任地看着他,以他那好動的性子,會只是走走?

方媽媽正端了碗燕窩站在牀邊,聽了便笑道:“無事的,大少奶奶,爺打小兒也沒少傷過,這點子傷對爺來說真不算什麼,爺想起來走走,就讓他走走吧,他這性子能躺兩天就不錯了。”

素顏這才依了他,不過,只許他在院裡走走,不許他出府,葉成紹回了京後,也沒怎麼陪素顏,這幾天和她呆在一起,覺得渾身骨頭都酥軟了,哪也不想去,什麼也不想想,只想與她呆在一起,過這種難得安寧又自在的小日子。

因此,應得比什麼都快:“嗯,決不出府,更不亂走,娘子放心吧。”

寧伯侯府裡頭,仍然有些亂,二房搬出去後,時不時的又有人回來,說還有東西沒清理完,文英倒也沒怎麼爲難他們,能讓他們搬走的,都盡着他們搬,這天下午,回府裡的卻不是二房的僕人,而是文靜,一進府,文靜便對文英道:“我是來看望母孃的。”說着,便自顧自的往侯夫人院裡去。

文英攔住她道:“伯孃身子還沒好,二妹妹還是改天來吧。”

文靜聽了冷笑着看着文英道:“不過才當兩天家,就真當自己是正經主子了?你不過是葉家的一個庶出,真以爲有大嫂子爲你作主了,你就能橫着走了麼?走開,做侄女的去看望生病的伯孃,天經地義,我看誰敢攔我?”

文英聽了冷靜地看着文靜,將文靜前面的話當作廢話,並沒生氣,只是笑着道:“那倒是,二妹妹要看望母親的確是小輩的孝道,不過,我可是有話在前頭,母親的病沒好,你若是拿些鎖事去煩她,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說着,讓兩個檔路的婆子走開了,文靜驕傲地向前走去,文英便在她身後不緊不慢的說道:“我雖是庶出的,但倒底是大房的人,想橫着走還是豎着走,都是我的事,由不得二房的人來置喙。”

文靜聽得身子一僵,卻沒有回頭,帶着兩個丫頭繼續往前走着。

侯夫人屋裡,紹揚正端着一碗粥在喂侯夫人,文嫺百無聊賴地坐在牀邊。

“娘,多吃點,早些把身子養好了,妹妹的婚事還得靠您操心呢。”紹揚又挑了一勺到侯夫人的脣邊,侯夫人張嘴吃了,眼睛裡就含了淚水,這幾天,紹揚一直陪侍在她的牀邊,爲她端牀送水,貼心得像個女孩子,倒是比文嫺更細心溫和一些。

原本因爲二皇子的死訊而倍受打擊的心,也在紹揚的細心呵護下好了很多,她慈愛又複雜地看着紹揚,這個孩子,她心疼了他十幾年,每天爲他揪着心,從來沒想過,他會不是自己親生的,驟然得知親生的兒子死去時,她恨過,恨過侯爺,也恨過這個佔了她兒子的名份十幾年的孩子,可現在,看着紹揚溫和乾淨的眼睛,侯夫人怎麼也恨不起來了。

這原本就不是紹揚的錯,紹揚和她自己一樣,也是受害者,紹揚這十幾年過的是什麼日子,侯夫人自己最清楚,原就是個可憐的人,自己再恨他,就太沒道理了,她一時有些貪戀紹揚對她的孝順,喜歡母子之間的感覺,突然就擔心了起來,如今紹揚得知自己並非是他的生母,還會如現在一樣的孝順她嗎?

一碗粥吃喂完後,紹揚脣邊露出一抹微笑:“真好,娘今天吃將一碗全吃了,趕明兒再燉些可口的粥品來,嗯,嫂嫂說,要加些寧心靜氣的藥材進去,娘吃了纔會睡得安穩。”紹揚拿了帕子,幫侯夫人拭着嘴有的殘汁。

侯夫人聽了也忍不住就帶了笑:“你不是要念書麼?怎麼有這麼些時間陪娘?明年春闈可是快了呢。”

“不急,兒子有把握的,如今兒子的身子是徹底好了,大哥說,只須多加強鍛練就行,身子好了,哪一年考也是一樣的,不在呼這一年把。”紹揚笑着說道,眼裡卻閃過一抹痛色。

侯夫人聽了正要說話,就聽外面晚榮說道:“夫人,二小姐來了,說是要進來看望夫人。”

侯夫人聽得微怔,侯爺死後,二房在她屋裡像強盜一樣又搶又偷,她當時沉浸在自己的痛苦裡,並沒有理會,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她只是心冷了,由得二房去鬧,沒有管。

後來又聽說素顏做主,由文英執行,將二房趕出了家門,三房也分了出去,侯夫人就像是卸了一千斤包袱一樣,心頭都鬆了好多,覺得這是素顏在爲她清理門戶,不管以後侯府會變成什麼樣子,至少,不用再受二房和三房的氣了,二房是哭哭鬧鬧,氣呼呼的走的,怎麼這會子,文靜又來看她了?文靜有這麼好心麼?

紹揚將碗收好,對侯夫人道:“娘若是不想見二妹妹,那兒子去打發她好了。”

侯夫人聽了就點了頭,她對二房還真是沒什麼感情了,白吃白喝了幾十年,臨到了兒,踩大房一腳的就是親兄弟,這讓人如何不寒心啊。

“你憑什麼打發我?你是我們葉家的人麼?”誰知,文靜不等紹揚出去,就推開晚榮衝了進來,對着紹揚似笑非笑地說道。

侯夫人和紹揚二人聽得同時一怔,都看向文靜,她是如何會知道這些的?紹揚的身世,應該沒幾個人知道纔是啊。

“都看着我做什麼?大伯在時,對紹揚可是不聞不問的,倒是對成良更好,爲什麼?按說紹揚也是嫡子呢,我以前可是不知道,現在才明白,原來伯孃的親兒子一生下來就死了,伯孃又難產,暈了過去,紹揚就是個伯父檢來的孩子,我說得對吧。”文靜冷笑着揚起下巴,挑顯吊稍的眼睛裡便是刻薄的怨懟。

侯夫人聽得惱火,緊張地去看紹揚的臉色,忙道:“紹揚,你別聽她小孩子胡說八道,你就是孃的親兒子。”

怪不得文靜突然會回來,原來就是故意來報復和打擊大房來了,文嫺氣惱地站了起來,指着文嫺道:“出去,我們大房不歡迎你。”文嫺雖然對文靜的話很震驚,但這當口,不是去追究二哥的身世,而是不能讓文靜得了逞纔是,大房才被大姐打理得走上正軌,文靜就來鬧,她是看不得大房安生呢。

“怎麼?怕我就出實話麼?當年,可是我孃親眼看見伯父抱了個孩子出去,再把紹揚抱回來的,哼,我娘說,抱出去的那個孩子生上沒有胎記,紹揚的身上纔有。”

文靜理都不理文嫺的話,只是冷笑着對侯夫人道,她想在侯夫人和紹揚臉上看到痛苦,看到悲傷,這樣,才能彌補她被侯府趕出去的痛苦,原本她是侯府的二小姐,雖是二房的,但侯府的名頭在呀,原本,那個人都肯跟她和顏悅色的說話了,原本,也的婚事很可能會成了的……一切都被大房給毀了,沒有了侯府的名頭,中山侯又怎麼會看得中她一個小小的四品官員的女兒?

所以,她恨,她就是不想讓大房好過,二房過不好,誰也別想過好。

可是,她失望了,屋裡,除了文嫺很痛苦很生氣外,侯夫人只是訝異了一下,便沉了臉,在她眼裡並沒有太多的震驚和悲傷,很平靜,而紹揚的臉上幾乎還帶着乾淨的笑,看都沒有多看她一眼,卻是蹲到了侯夫人的牀前,眼裡帶着濡慕之色,拉了侯夫人的手道:“娘,我是你的兒子,以前是,現在是,將來也是,不管別人說什麼,從小到大,娘對兒子的疼愛,兒子一直都知道,娘,你不會不要兒子吧。”

侯夫人碎了的心又被粘合起來,她的淚,噴涌而出,嘴角卻是帶着笑,哽了聲道:“怎麼會不要,娘養了十幾個的兒子,從尺長帶大的兒子,怎麼捨得不要。”

紹揚的眼裡長長和睫毛上,一滴晶瑩的淚珠掛着,顫顫的,卻沒有掉下來,他張開雙臂,將侯夫人擁進了懷裡,哽了聲道:“娘,雖然兒子的肩膀還不夠厚實,但是,娘一定要信我,兒子一定會擔起這個家來,不會讓你和妹妹受苦的。”

文嫺在一旁也哭了起來,撲進紹揚和侯夫人的懷裡,長哭道:“娘……哥哥……”母子三人哭成一團,情形卻是溫馨而感人得很,文靜愣愣地看着,沒想到自己的一番話似將讓大房比以前更加和睦了,不由更氣了起來,正要說話時,文英自外面走了進來,冷冷地對她道:“原來二妹的孝道就是這樣盡的麼?來人,請二妹出去,以後,不相干的人,再也不許進寧伯侯府。”

文靜聽得大怒,指着文英的鼻子罵道:“你娘就是個賤貨,你別以爲大嫂現在護着你,你就得意忘形了,看見了沒,那纔是一家人,你和你那個傻弟弟遲早會被他們趕出去。”

“啪!”一聲清脆的巴掌在屋裡響起,那邊哭作一團的母子三人轉過頭來,看着被打得怔住的文靜,和一旁怒目而視的文英。

“你再敢罵我親孃一句,我就撕爛你的嘴。”文英像只發怒的小母犳子,兇狠地看着文靜說道。

文靜終於回過神來,衝上去就要打文英,紹揚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扯住文英的手道:“要鬧回你二房去鬧,你敢再罵一聲大妹妹,你信不信我讓人扔你出去?”

文靜從來沒有見過紹揚發火兒,他的聲音仍不夠嚴厲,但是眼裡就蘊藏着一股威嚴,一股令她望而生畏的威勢,她跺了跺腳,哭着衝了出去。

葉成紹和素顏聽得紫雲說了這事後,葉成紹又將侯府多派了些人手,守住大門,以後再也不許二房的人進來了,而且,要加快三房與大房之間的圍牆建設,早些與這兩房的人隔開了纔是。

素顏這兩天在屋裡,除了陪着葉成紹外,就研究制香的新房子去了,別院裡的廠子還由素麗管着呢,把侯府的事辦好了,等太后千秋過了之後,她就要一心一意的做生意了。

這一天,方媽媽從集市上回來,氣得臉都是綠的,素顏原是讓她去幾位王親貴族家裡買菊花的,見她這個樣子,忙問道:“媽媽今天可是辦得不順?”

方媽媽進了屋之後,才順了些氣,強忍着乾笑道:“還算好,壽王府的菊花早早兒就收了花瓣,中山侯府的也收好了,大少奶奶您不用擔心,今年的花量應該是很足的。”

素顏聽了便點了頭,笑道:“媽媽有什麼叫告訴我吧,我如今也算是練大了膽子了,您也瞧見了,自從進了這府裡,什麼樣的事情我沒遭過?都習慣了,不在乎再多一件兩件的。”

方媽媽聽了,想了想,才斟酌地說道:“奴婢在壽王府裡頭遇到了護國侯夫人,她正與靖國侯家的大兒媳婦在一起呢,知道了奴婢用意,便非要說她們府裡頭也有花,也要賣給大少奶奶您,奴婢本不想要,但她們說得好,就應了,後來,那兩個夫人就非要留着奴婢坐,說出來的話,卻是難聽得很,說是現在京城裡頭都在傳,說大少奶奶與東王世子有染,與中山侯世子也不清不白,奴婢原也知道她們是針對爺和奶奶的,以前就鬧過,就沒理睬她們,後來,她們也沒有再說什麼了,奴婢就去問壽王世子妃,世子妃爲這些話也是氣得不行了,可是,她卻說,京裡頭確實在亂傳呢,還傳了爺的好多不堪入耳的話。

奴婢聽了就不信,就去街市上走了一圈,結果,還真是有那麼回子事,好多百姓都說爺是北戎人,不能讓爺當皇子什麼的,又說大少奶奶不撿點……呃,總之,說什麼的都有啊。”

素顏聽得眉頭皺起,看來,陳家人真的在破釜沉舟了,他們非要魚死網破麼?冷靜下來,素顏又問:“還有什麼消息?”

“坊間裡都在說,大皇子是被爺害的,那些人死了的,擺在大皇子府前的人全是爺送去的,而且,人也是爺害的,就是爲了奪取皇太子之位,如今好多不明真相的清流,太學府裡的學生都在爲大皇子說話,說大皇子厚道賢良,皇上應該立大皇子爲太子纔是,不能讓大周被北戎人給佔去了。”方媽媽聽了又道。

這時,葉成紹就自屋裡慢悠悠地走了出來,看了一眼氣得臉都紅了的方媽媽道:“嬤嬤,您氣什麼呀?放心,這些個不利於我的消息,過幾天就會沒有了的,我種事情,沒臉的又不是我一個人,有人比我更不喜歡聽到這些話呢。”

素顏一聽也是,淡然地笑道:“可不是麼,想必過兩天,京城裡又有熱鬧看了,宮裡的那兩位,比咱們更急呢,咱們不急,坐着看熱鬧好了,這種事情,我們越是氣,越是想澄清事實,便會越陷越深,沉默纔是最好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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