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夫人聽了就回頭惱怒地看着她,三夫人還真是不要臉啊,明明就是兩房人一起在搬東西,自己搬了侯夫人屋裡的東西,她三房可也沒手軟,沒少拿,如今看葉成紹回來給大房撐腰了,她就立即變了臉,只把自己往那刀口子上頂,讓自己一人來承受大房和葉成紹夫妻的怒火,真是太可恥了。
哼,有好處一起得,要死也一塊死,二夫人可沒這麼好心讓三房得了便宜去,冷哼一聲道:“弟媳婦這是說什麼呢,這鬧分家可不是二房一個在幹,大嫂屋裡的玉骨蘇繡八扇屏風可是弟妹屋裡的婆子搬了去的,如今怕還正在弟妹你家的庫裡頭放着了吧,別以爲天下人都是傻子,只你有你聰明,當這滿院子的人都是瞎的麼?”
三夫人聽了一臉的驚詫,縮着鼻子就紅了眼,哽着聲道:“二嫂這話說的,我啥時候說過要分家了啊?侯爺可是屍骨未寒呢,大嫂正在悲傷中,我們做弟媳婦的不說安慰體貼大嫂,幫大嫂分憂解難,再如何也不能趁火打劫啊,這還是人做出來的事麼?這麼些年,二嫂你沒感覺,我可是知道,沒有大哥大嫂,沒有大房,我們哪有那樣富足安逸的日子過?人可不能太忘本了啊。”
一連串的大道理,說得義正言詞,一旁的丫環婆子都被她說得面紅耳赤,低了頭去看自己的腳尖。
二夫人聽了着點跳起腳來,瞪着眼睛罵道:“你……你沒鬧分家,那爲什麼要搬大嫂屋裡的東西?空口白牙說謊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三夫人卻是不再與她鬧了,而是笑着對素顏道:“侄媳婦,不管你信不信,三嬸我着實沒有鬧過分家,我方纔也是在侯爺的靈堂裡,聽到這邊鬧得驚天動地了,我纔過來的,這才發現原來二嫂在搬大嫂房裡的東西,二嫂說我房裡的人也在搬,那是因爲我不在,下面的人以爲府裡要散了,看二嫂搬東西,眼熱,怕我吃了虧呢,一會子我就去查,看膽敢搬東西的都是誰,一定嚴懲不怠。”
二夫人聽了這話差點氣得倒仰,雖說鬧分家她與三夫人並沒有鬧量,只是各自鬧各自的,但三房的行動可是一點都不慢,東西也沒少搶,憑什麼把罪責都推到自己身上來?一時想要反駁,卻又發現從鬧分家,搬東西起,三夫人確實沒有露過面,她還真是啞巴吃黃蓮,有苦說不出了。只能氣得拿眼瞪三夫人。
素顏聽了三夫人的話後看向文嫺,文嫺先前只是在哭,這會子氣得也拿眼瞪三夫人,事實都在,三夫人再狡辨也難以說服她,見素顏望過來,她正要開口,一邊的文英冷笑一聲道:“既然三嫂子沒有說過要分家,東西也不是三嬸子指使着下人搬的,那就按單子,把母親屋裡的東西全都一樣不少的還回來,中間摔壞了的,砸爛了的,雙倍賠償就是,如此,大家還算是一家人,我們姐妹幾個也還是認三嬸子這個長輩,以後還會以晚輩禮待你和三叔。”
素顏也正是這個意思,左右只作口舌之爭也沒意思,等二房和三房把搬去的東西都拿回來後,這個家還是得分,不管三夫人說得多麼的冠冕堂皇,事實都是大家看在眼裡的,二房和三房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再攪合到一起,將來自己和葉成紹走了後,侯夫人根本就壓制不住他們,紹揚又是個只會讀書,不管俗事的,文嫺就算精明,也是遲早要嫁了的,她可不想以後紹揚還被這兩房人欺負。
於是看了一眼葉成紹,葉成紹對她點了點頭,冷冷的掃視了一眼在場的衆人,目光只是在二夫人和三夫人臉上停留了一下,便移開了,對文英道:“大妹妹,如今你在府裡是最大的,我和你嫂子不在家的時候,你就要把這個家管起來,就依你的,先把母親屋裡的東西全都收回來再說。”
文英聽得一怔,擡眸驚異地看着葉成紹,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向來就是府裡被邊緣化的那個,不管是侯爺還是侯夫人,家裡當家的主子沒幾個是把她看在眼裡的,她的婚事,她的心事,都沒有人關心,就算是學管家也好,學中饋理事也好,哪怕是學女紅,學禮儀規矩,也沒有人關心過她是否學得好,是否拿得出手,以至年以十八了,仍沒有說親,連個提親的人也沒上過門,如今侯爺死了,她更是絕望,更覺得前途茫茫。
這會子葉成紹竟然說她是府裡最大的,要她管家,一種被重視,被信任的情緒立即涌上了心頭,文英的眼眶忍不住就溼了,點了頭,鄭重地回道:“好的,大哥,我一定會把家給管起來的。”
素顏便將她拉到身邊來道:“這兩天你就跟着我,看我如何做的,以後,這個家就交給你了,弟弟妹妹們大了,你要做好表率,不要讓他們亂了分寸。”
文嫺聽得微怔,轉過頭來看向素顏,她心裡還是不太相信葉成紹夫婦會真心對他們,還肯當他們是兄妹,畢竟按侯夫人的說話,侯爺也是下暗手害葉成紹的人之一,葉成紹應該對侯府有恨纔對。
素顏看出文嫺心裡有膈應,也不說破,拉過她的手道:“你大哥這會子要去看你二哥,他拿了救紹揚的藥來了,咱們一起去看紹揚好不好?”
素顏的語氣再平常不過,既無過分的關切,也沒有冷淡,就像以前在侯府裡與文嫺說話時一樣的,文嫺戒備着的心頓時鬆懈了一些,下意識的就點了頭,爹爹死了,大哥又是皇家的人,只要皇上不降罪侯府,那以後這個家還是還是得二哥給撐起來啊,可是二哥的身子……大哥竟然還肯給二哥拿救命的藥……也許,大哥真的沒有害過爹爹?母親說的話也許是真的,看來,爹爹死了,天還是沒有塌下來,有大哥大嫂頂着呢。
文英聽了也很高興,拉了素顏的手也一道要過去,兄妹幾人一起邊說邊聊,親親熱熱的走了,把二夫人和三夫人涼在了一邊,三夫人愣怔了好久,半晌嘴角才露出一絲笑來,對二夫人道:“二嫂,他們還是一家人,以後,我們可得自己過自己的了,再也別想佔大房半點便宜,方纔你非要把我也往坑裡推,三房要是跟着倒了黴,你二房就舒坦了?怎麼着也是親妯娌,我好了,你有什麼事,也有個地方找處不是?”
二夫人聽了直是冷笑,一臉鄙夷地看着三夫人道:“哼,我就是那直性子的人,沒你那麼多彎彎繞繞,做了就是做了,不像有些人,當了那什麼,還要立個牌坊,明明一個是個偷兒,還把自己當聖人標着,真是人不知自醜,馬不知臉長。”
三夫人一聽二夫人罵得醜,氣得粉臉痛紅,瞪了二夫人一眼道:“我不跟你這破落貨一般見識,我去給侯爺安置靈堂去。”
二夫人聽了在她身上呸了一聲,氣呼呼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葉成紹帶了素顏和文嫺文英幾個一同來了紹揚的院子,院子裡靜悄悄的,紹揚屋裡的門緊閉着,以往開着門,只吊簾子的穿堂也是關得死死的,連一個丫頭小廝都不見,整個小院子裡顯得簫條冷清,素顏心裡突然就有一股不好的預兆,看了葉成紹一眼,葉成紹與她對視一眼,臉一沉,大步走了過去,一推門,門竟然是朝里扣着的。
文英和文嫺也跟着緊張了起來,顫着聲問:“二哥應該沒有出去吧,怎麼丫環婆子們都不見了蹤影呢?”
素顏冷聲道:“大妹妹,一會子你去看名冊,凡這院子裡的,一個不留,全都發賣了,主子家裡突然逢難,家還沒倒,他們倒先不安分了,這樣的奴才留着也沒用。”
文英聽了點頭道:“嗯,我聽大嫂的,若是二哥哥出了什麼事情,那些跟着的一個也落不到好去。”
葉成紹推了幾下門,又敲了幾下,沒聽見屋裡半點聲響,他一腳踹開了門,眼前的景像讓他的心猛然揪了起來,只見紹揚一身縞素直直的安靜地躺在地上,嘴角流出一股黑血,原本清秀的俊臉因爲痛苦而抽縮成一團,肌膚蒼白如紙,眼睛闔着,無聲無息……
“紹揚……”葉成紹從心底裡發出一聲悲呼,大步走過去抱起紹揚,瞠目欲裂地看着他,素顏也急急的走了進去,看葉成紹抱着紹揚傷心欲絕,她忙將手探向紹揚的鼻息,仍有氣息,雖然若有似無,但表明紹揚還是活着的,“相公,快給二弟清毒,你不是有解藥嗎?先喂他吃了。”
葉成紹聽了這才緩過一些勁來,哆嗦着自懷裡拿出那瓶解藥,倒出幾粒藥丸來一股腦兒就往紹揚的嘴裡塞,再用內力幫他渡了進去。
現在誰也不知道紹揚中的是什麼毒,只要是於解毒有用的,就都先試着,一時半夥的也找不來太醫,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怪不得,府裡大亂,會不見紹楊的人影,原來他被人毒害在此,可憐的紹揚,一生命運多絳,到了這個時候,還有人要害他。
葉成紹的掌心撫在紹揚的胸口,運氣幫他消化解藥,文嫺和文英兩個用手死死的捂住自己的嘴,儘量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她們兩個也是家逢大變,心中惶惑悽然,但還是堅強地面對着,原本也是絕望了的,因爲葉成紹和素顏的來臨讓她們又有了主心骨,因爲有紹揚在,她們就感覺葉家還有希望。
這會子作爲家中主要男子的紹揚也倒下了,頓時又感到像抽了魂一樣的惶然無助了,更多的,是傷心,尤其是文嫺,在她心裡,只有紹揚纔是她的親哥哥,是她以後的依靠,父親死了,哥哥就是她最親的人,可是…… Wωω •ttκΛ n •¢O
屋裡的氣氛變得緊張而壓抑,素顏有些不忍看眼前的情景,心頭悶悶的,鬱堵得慌,雖然侯爺死有餘辜,但是,他是侯府的天,他是侯府的山,他一倒,整個侯府就垮了,亂了,這個家,還是因爲從來就是勾心鬥角,少了親情和愛的緣故,所以,纔會經不起半點風浪挫折。
如今她與葉成紹也組成了一個家,他們的家,將來也會充滿勾心鬥角嗎?也會像侯府這樣嗎?一時又想起葉成紹將來會稱帝,會成爲天下最有權勢的男人,屬於他的家,會比侯府更要複雜得多……不行,他們的家,一定不能這麼複雜,一定不能如此的冷情冷漠。
半個時辰的煎熬過去,紹揚終於一聲輕咳,醒了過來,葉成紹忙將他抱起,大步走向裡屋,將他平放在牀上,蓋好被子。
紹揚虛弱的睜開眼來,一眼便看到葉成紹,乾淨的眸子驟然亮了聲來,激動地向葉成紹伸出手,葉成紹突然就感覺到鼻子有些發酸,毫不猶豫的伸了手去握住了紹揚的,“二弟!”“大哥。”兄弟兩幾呼同時喚道。
素顏和文英文嫺幾個都好生詫異,按說官方的說法是,葉成紹爲了救二皇子而殺死了侯爺,那紹揚與葉成紹應該是殺父大仇,紹揚應該很恨葉成紹纔對,就算是爲着侯府,要有求於葉成紹,也不該像現在這樣,如此激動,像是遇見了久別的親人一般,難道紹揚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素顏的心突了一下,向四周查看了起來。
“你好些了嗎?是不是還有哪裡生痛,告訴大哥,大哥這就抱你去太醫院,讓太醫給你醫治。”葉成紹一手緊握着紹揚的手,另一隻手輕輕拂去紹揚額前的一縷碎髮,柔聲問道。
素顏第一次見到葉成紹如此溫和地對待紹揚,這時仔細去看兩人,都是眉目如畫,兩人都是劍眉星目,只是葉成紹的鼻樑更高一些,下巴略顯倔強,眉眼前有股慵懶恣意的神采,而紹揚則顯得乾淨溫潤,眉眼睛透着儒雅之氣,看着舒服而清爽,果然是親兄弟麼?
“好其怪,是大哥救了我麼?以前身體裡感覺滯澀難受的一股子氣好像也消失了,現在就是沒什麼力氣,卻是哪哪都舒坦了。”紹揚微笑着看着葉成紹,清俊的眸子裡帶着一股子親近和一絲受寵若驚。
葉成紹聽得大喜,轉頭來激動的對素顏道:“娘子,娘子,你來看看,給小弟探探脈。”
素顏看他高興得像個孩子一樣,滿眼都是希冀,突然鼻子就酸酸的,依言上前去探了紹揚的脈,果然如紹揚自己所說,他身體內的一股滯氣如今都不見了,血行暢通無阻,脈息強勁,只是常年被毒物所侵,身質不太好罷了,她也爲紹揚高興了起來,大聲道:“恭喜你,二弟,你體內的毒全消了,以後只要多加鍛練,你的身體就會康健起來。”
紹揚聽得眼睛熠熠身輝,激動不已,“真的嗎?真的全好了嗎?那我以後也能像大哥一樣騎馬射箭,也能學功夫了嗎?”
葉成紹沒想到向來文靜儒雅的紹揚會想要騎馬射箭學功夫,一怔住,轉而又傷心和心疼起來,聲音都哽咽了,一拍紹揚肩膀道:“當然可以,大哥教你,以後,你也跟着大哥一起去打獵,上戰場,我的紹揚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呢。”
“嗯,今年冬天,我就要跟大哥一同去打獵。”紹揚像個孩子一樣興奮着,俊雅而蒼白的臉上泛起兩朵紅暈來,讓他顯得更加的俊美溫潤。
素顏的眼眶終於溼了,可憐的紹揚,以前每天只見他抱着書本甘讀,只當他是喜靜不喜動,卻原來是因爲身體的緣故,不能如普通男孩子一樣去騎馬射箭,不能學功夫,從來沒見他抱怨過半句,只當他是喜歡讀書,想要考功名的,其實他只是不想給家裡的人增添心裡負擔,所以才乖巧將自己的渴望和想法都掩藏起來,他是個細心又體貼的人,但願自小便沒有感受過多少親情的葉成紹以後能與紹揚兄弟相親,互相扶持,肝膽相照,不要再相爭就好了。
文嫺和文英也是大喜,上前來喚了聲:“二哥……”
文嫺更是伏在了紹揚的懷裡,哭道:“二哥,你嚇死我了,我以爲你也會不要我了。”說着,嗚嗚的哭了起來。
紹揚憐惜地撫着文嫺的頭,柔聲道:“都是大姑娘了,還喜歡哭鼻子,這個樣子,可怎麼出去做人家的兒媳婦哦。”
文嫺被紹揚說得小臉羞澀,嗔道:“二哥怎麼也變壞了,也打趣我,不理你了。”心中卻是酸澀不已,兒媳婦?如今侯府的家勢一落千丈,她這個侯爵嫡女的身份是半點也不值錢了,京中的好人家,誰敢要她做媳婦?
還有那個人,以前就沒拿正眼看過她,以後怕是更不會再看她一眼了,他的眼裡,好像永遠都只有一個人,他的眼神溫柔而乾淨,但他的溫柔卻不是對自己的,他看自己時,只有淡然,淡然得好像根本沒有看到自己這個人。
文英靜靜的站在一旁看着,紹揚看誰都是溫和的,只是看到她時,眼眸便沉了下去,眉頭幾不可見的輕蹙了蹙,文英心裡一咯登,突然就想起好久不見成良了,二哥突然又被人毒倒,難道?她的心猛地就揪緊了起來,感覺自己站在這裡就像一根雜草,一要紹揚心裡的刺,她甚至都不敢再留下去,怕一會子大哥若是問是誰害了二哥,所得到的答案真的就是自己的料想。
果然,葉成紹下一句就開始問:“二弟,你怎麼突然又中毒了?你屋裡的人呢?都去了哪裡?”
紹揚聽了果然就擡了眼看向文英,文英有種無地自容之感,突然就轉身向外頭衝去。
葉成紹一見這情形,心裡立即有了絲瞭然,先前成良敢大着膽子害文嫺,更有可能會害紹揚,只是如今侯爺已死,爵位還有沒有都是兩說,成良在這個當口還要毒害紹揚做什麼?
紹揚的手還緊緊的握着他的,似乎比先前更用力了,好像怕他離開似的,葉成紹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轉過頭對素顏和文嫺道:“你們兩個先去看看母親吧,我跟二弟有話要說。”
素顏知道葉成紹這不是要避開自己,而是要避開文嫺,便拉了文嫺一起出來了。
文嫺出來後,卻不肯離開,而是靜靜地站在紹揚的院子裡,目光悽然地環顧着四周,好半晌才道:“大嫂,我們去看劉姨娘吧。”
素顏聽得一怔,她也有很久沒有看到劉姨娘了,文英方纔的表現很是奇怪,難道文英知道紹揚的毒是誰下的?難道又和劉姨娘和成良有關?
“好吧,走,一起去看看劉姨娘吧。”府裡出了如此大的事情,劉姨娘表現得太安靜了,也太奇怪了。
擡腳正要走,卻見葉成紹扶着紹揚出來了,見素顏還在,怔了怔道:“娘子,讓青竹換了紅菊來,你不要在府裡亂走,我和紹揚去辦些事。”
是怕自己有危險吧,素顏越發肯定紹揚的毒與成良有關,青竹聽了葉成紹的話,發訊號給紅菊了。
紹揚身子太弱,走得慢,葉成紹走向他前面,身子一矮道:“上來,哥哥揹你。”
紹揚的臉一紅,眼睛卻是極亮,高興的爬上了葉成紹的背,兄弟兩邊走邊說着什麼,很快就向前走去,素顏和文嫺對視一眼,文嫺眼裡全是驚訝,更多的,是高興,先前的悽然之色淡了很多,拉着素顏的手掌緊了緊,說道:“我們也跟着去看看吧,大嫂。”
素顏也正有此意,兩人幾乎是小跑一般地跟在葉成紹身後,葉成紹果然是去劉姨娘的院子了,劉姨娘以前被侯爺罰出了府,但沒多久就又接了回來,素顏因爲別院裡的事多,一直沒有回侯府,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
劉姨娘的院子裡也是冷冷清清的,先前回來的文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葉成紹揹着紹揚毫不猶豫的就進了劉姨娘的屋,卻見劉姨娘也是和身雪白的素衣,好整以暇地坐在正堂裡,清遠如仙一般的容顏上全是倦怠,見葉成紹氣勢洶洶地進來,也不驚訝,只是冷冷地看着葉成紹。
“成良在哪裡?讓他出來。”葉成紹揹着紹揚站在正堂,不肯將他放下來。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裡了,你有什麼事,就衝我來好了。”劉姨娘沉穩地坐在椅子上,神色鎮定得很,並沒有見半點慌張。
“你最好把他交出來,不然,別怪我心狠手辣。”葉成紹的聲音冰寒刺骨,眼裡全是憤怒。
劉姨娘聽得淡然一笑,優雅地站了起來,眼神悠長地看着葉成紹和他背後的紹揚,“你們兄弟兩個是來找成良報仇的麼?爲什麼?因爲成良給紹揚又下了毒嗎?哼,我只恨成良的毒下得太慢,沒有能夠將紹揚給毒死,不能讓你傷心,不能讓宮裡的那個人難過,真是太遺憾了。”
素顏在後面聽了劉姨娘的話不由大驚,原來劉姨娘也是知道二皇子的身世,知道了紹揚的身世了麼?不然,她不會說這樣的話。
葉成紹聽得大怒,將紹揚往地上一放,看了趕過來的紅菊一眼:“護住二公子。”
自己便隨手抽了長劍出來,直指劉姨娘,劉姨娘冷冷地看着他道:“怎麼?就忍不住了?就要殺我了麼?你這狼心狗肺的東西,養不親的白眼狼,你爹媽不要你,侯爺當你如親子一般待着,你竟然親手弒父,真是禽獸不如。”
葉成紹聽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劍花一挑,便向劉姨娘刺去,“原來你是想給他報仇麼?他不是我殺的,但我沒必要跟你解釋,你既然對他如此情深意重,那便到地下去見他好了。”
原本以爲這一劍出去定然全刺中劉姨娘,卻見劉姨娘的身子驟然飄起,很靈巧的躲過了葉成紹這一擊,葉成紹見了眼裡的譏笑更重了,“他果然沒有廢了你的武功,當初那一幕不過是在我面前演戲吧。”
“我與侯爺青梅竹馬,兩情相悅,他怎麼可能會傷害我?如今他已經歸土了,我又如何會獨活,我守在這裡,就是等你來尋我,納命來吧,不殺你這畜生,我死不瞑目。”
說着,手中抖出一柄軟劍來,招招凌厲的功向葉成紹。
素顏看得大急,忙拉了臉色蒼白的文嫺往外走,她們兩個手無縛雞之力,在這裡只會礙了葉成紹的事,紅菊卻呆在屋裡不肯出來,緊張地看着葉成紹與劉姨娘過招,越看越心驚,劉姨娘的武功似乎還在葉成紹之上,招式精巧而刁鑽,不過瞬間,他們已過過了好幾招了,葉成紹好幾次都是險而又險的躲過了劉姨娘的軟劍,紅菊在一旁伺機而動,一旦少主有危險,她就要出手。
青竹也是緊張得很,把紹揚也一併拉了出來,對素顏道:“大少奶奶好生站着,我去看看爺。”說着,就進了屋。
素顏的心也是緊揪着,生怕葉成紹打不過劉姨娘,忙對青竹道:“你別管我,去幫相公吧。”
果然屋裡紅菊已經動手了,與葉成紹一同攻向劉姨娘,劉姨娘一人獨戰兩個人,雖然有些吃力,但暫時還沒有落敗,再一見青竹進來,嘴角就浮出一絲冷笑,手中的軟劍功勢越發凌厲了。
葉成紹越戰越心驚,劉姨娘的武功似乎又比以前高出了更多,看來,她以前是掩藏了實力的,那一夜伏擊自己的人裡如果有她在,自己很可能就沒命了。
青竹也看得心驚,屋裡的地方太小,有三個人在打鬥,她就插不手進去了,只能拿了暗器在一旁伺機動手。
屋外,素顏緊張地看着屋裡,突然,身邊的文嫺的身子往前一栽,直直的摔了下去,緊接着,她的脖子一緊,有人在身後制住了她,聽到身後還處於變聲期的男子的聲音:“不要動,動我殺死你,讓葉成紹出來。”
文嫺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轉頭,看見素顏被成良挾持,大喝道:“成良,放開大嫂,你要做什麼?”
“你滾開,不仁不孝的東西,你沒資格對我說話。父親屍骨未寒,你竟然就與仇人呆在一起,喊認賊爲親,真是不知羞恥。”成良赤紅着眼睛對文嫺罵道。
“你想害死侯府所有的人嗎?放開大嫂,不關大嫂的事情,就算你要報仇,也去找大哥,你捉住大嫂,算什麼英雄好漢?”文嫺撲過來就想要拽成良的手,成良一腳向她的腰間踢去,將她遠遠的踢開。
又大聲道:“葉成紹,再不住手,就我殺了你老婆。”
屋裡葉成紹聽得肝膽欲裂,怒目瞪向青竹,青竹這會子後悔死了,這可是在侯府啊,她怎麼知道成良會如此陰毒,藏在暗處伺機動手,劉姨娘聽了成良的話也是慌了神,對成良道:“良兒,你怎麼又回來了?快走啊,你這個傻孩子。”
“娘,你走吧,我替爹爹報仇了再走。”成良像瘋了一樣,用手肘挽着素顏的脖子,手中還拿了把刀子抵在素顏的腰間。
又吼道:“葉成紹,你要麼自殺,要麼就看着你老婆被我捅死。”
葉成紹果然就停下手來,緊張的大聲道:“你放開我娘子,我聽你的就是,快放開她。”
劉姨娘見了乘機就要用劍架在葉成紹的頸間,紅菊心頭一急,毫不猶豫的揮動紅綾纏向她的軟劍,同時一柄寒光凜冽的小刀射向劉姨娘,劉姨娘不得不後退了一步,回手自救。
素顏心頭冷笑,成良果然陰險毒辣,最可恨的是他小小年紀,計謀很深,利用葉成紹以爲劉姨娘武功被廢,他殺紹揚失敗後定然會遠遠逃走的大意想法,潛在這院子裡,伺機制住自己來要挾葉成紹,這計劃果然周祥,還真是能剋制住葉成紹,不過,她又怎麼能讓自己成爲葉成紹的拖累,甚至讓人拿她威協他呢?成良好像漏算了一件事情啊。
廣袖中,素顏的手輕輕轉動着手中的一個普普通的鐲子,扣動機關,一根淬了麻藥的銀針立即拈於兩指之間,正要悄無聲息的刺向成良時,就聽得文英在向後喊了一聲:“成良!”她立即頓了手。
成良聽得一怔,下意識回頭看她,說着:“大姐,你怎麼……”話音未落,頭上突遭猛擊,他兩眼一黑,素顏的銀針也同時刺向了成良。成良身子頓時就軟了下去,素顏有驚無險的逃過了一劫。
葉成紹顧不得劉姨娘,飛身就躍了出來,一把將素顏抱在了懷裡,聲音都啞了:“娘子,你還好吧,傻子,你跟着來做什麼啊,嚇死我了。”
屋裡劉姨娘見竟然是文英將成良打暈了,氣得美目圓睜,罵道:“你個小畜生,他可是你的嫡親弟弟啊。”
文英的手還在顫抖,一根燒火棍自她手中滑落,眼中愧疚地看着地上的成良,半晌沒有說話。
青竹和紅菊齊上,向劉姨娘攻去,劉姨娘心裡牽掛着成良,手中招式就有些亂了,青竹和紅菊兩人都拿有暗器,久攻不下之後,就拿暗青子喂劉姨娘,終於劉姨娘一個不慎,被青竹的錢鏢射中,手臂,身子頓時一僵,人也直直的倒了下去。
青竹擦了一把汗,怯怯地看向外面的葉成紹,紅菊對她搖了搖頭道:“自求多福吧,你這一次,着實做得不對,我和爺合力是能打得贏的,只是要費些時間而已,爺那樣信任你,把少奶奶的安危託付給你,你竟然如此大意……”
青竹眼裡閃過一絲慌亂,抿了嘴,並沒有說話。
外面葉成紹細細的撿查了一遍素顏的身體,看她神色自然得很,才放了心,一看躺在地上的成良,一腳向他踹去,拿了劍就要刺向成良,文英閃向便檔在成良前面,哭道:“大哥,他不懂事,姨娘把他教成了這個憤世嫉俗的性子,你放過他吧,求你了,求你了大哥。”
葉成紹實在是太恨成良了,小小年紀心狠手辣,先是下毒殺害紹揚,又要殺自己,這樣的人再留在世上只會是禍害,只是剛纔若不是文英,自己也許會被劉姨娘制住,他恨成良,卻不恨文英,也爲文英的大義所感動,便軟了聲道:“大妹妹,你走開,他太過狠毒,留下他以後還是會害人。”
文英哭得淚流滿面,抱住葉成紹的腿,仰着淚臉求道:“不會的,不會的,我會好好教他的,大哥,你放過他吧。”
葉成紹被文英哭得心碎,無奈的對文英道:“大妹,他的性子已經定型,改不了的,他恨我,也恨紹揚,侯爺死後,我打算着還是撐起這個家,給你們一個好的前途的,可是,你看他,竟然一再的下黑手,這樣的人,你能教得好嗎?”
紅菊自屋裡走了出來,看了眼文英,又看了眼地上的成良道:“也不是不可以呢,只要讓他忘了過去,傻上個兩年,再好生教着,說不定就難改了性子呢。”說着,手裡拿出一個瓶子來輕輕轉動着,笑得嫵媚。
文英聽得大喜,對葉成紹道:“是啊,要是能讓成良忘記過去,我再好生教他,他一定會變好的,大哥,求你了,放過他這一回吧,你是我大哥,我不忍心你受傷害,可他也是我的弟弟,我更捨不得讓他死啊。”
素顏被文英說得鼻子發酸,無奈的搖了搖頭,雖然剛纔就算文英不打暈成良,她也會自救,但文英肯打暈自己的親弟弟來救她,這讓她既意外,又感動。
不由看向紅菊:“你若真有那種不傷身體,又能讓成良失去記憶的藥,那就試試吧,相信,看着文英的面上,放過成良這一回吧,只要他以後不再作惡就好了。”
葉成紹也實在是禁不得文英的苦求,點頭同意了,紅菊笑咪咪的拿了藥往成良嘴裡灌,
一邊的文英就看得緊張,顫着聲問:“真的只會讓他失去記憶麼?不會傷了命吧。”
紅菊邊灌邊道:“我樓裡的姑娘,進了樓裡來後,好些個都是尋死覓活的,這藥一下去就老實了,醒了後,再調教起來就容易得多了。”
一旁的文嫺聽了立即後退了好幾步,沒想到素顏身邊的下人竟然是出自樓子裡的,感覺心裡膈應得慌,她自小接受的禮教使得她看不起紅菊這樣的人,更覺得與她們沾邊都是有損閨譽的事情。
成良被灌了藥後,沒什麼反應,青竹悄悄的走進屋裡,拿白綾將劉姨娘捆了個紮實,文英看着張口又要求,卻見劉姨娘對她搖了搖頭道:“不許求,我不要你救,你以後就看好你弟弟就是,每年記得給我和你爹爹燒些紙錢就是。”
文英大慟,撲了過去跪伏在劉姨娘面前,“娘,女兒不能看你和弟弟一錯再錯,爹爹做的事情,您又知道多少,這麼些年來,您忍辱負重,甘願給爹爹做小,爹爹又何曾真的爲您着想過,一個名份就壓得您擡不起頭來,在這侯府裡頭,咱們不過是比下人的身份高那麼一點,你付出那麼多,爹爹哪裡真當我們是親人待過?他死是咎由自取,您犯不着爲他送命。”
劉姨娘聽了痛苦地閉上了眼,好半晌才睜開來,整個人也似乎失了力氣,委頓下來,卻道:“當年,娘當年雖然有一身功夫,卻被人制住,動不得變點氣力,逃也不能逃,若不是他,娘就成了教坊裡的官妓,他雖然沒給我一個正室的身份,但我還是感激他的,沒有他,娘這輩子可能過得更加悽慘,這一生,只爲了她娘才苟活,他待娘還是有情的,如今他死了,娘活着也沒什麼意思。”
說着,轉過頭看向葉成紹道:“我只求死後,能與侯爺葬在一起,生能同衿,死要同穴,我想,他是願意與我合葬,而不希望與侯夫人的,他的情,在我這裡,我一直在他心裡,我知道的。”劉姨娘說這話時,美麗的眸子裡流動着脈脈柔情,眼波里全是溫柔,還有一份自信,那是屬於她的自信,她有傾城傾國的美貌,又才華橫溢,武功卓絕,氣質清雅如月中仙子,如果不是命運捉弄,她一定能成爲侯爺的正妻,與侯爺夫妻琴瑟和鳴,攜手到老的。
葉成紹討厭了劉姨娘很多年,但這個時候,他竟然難以拒絕她這個請求,其實,劉姨娘也是個可憐人吧,不管她如何的心如蛇蠍,她對侯爺的那份感情是真執的,原本,她可以裝柔弱,呆在府裡,自己既然會撐起侯府,也就會給她一份安逸的飯吃,但她不肯,她不願意窩囊的活着,她要爲侯爺報仇,然後再爲侯爺殉情,這分感情足以感動他了。
“好吧,我依了你就是。”葉成紹淡淡地說道。
文嫺卻是大聲道:“不行,她一個小妾憑什麼要與父親合葬,她沒有資格。她自己想死早些死就是,非要刺殺大哥你,這不是想將整個侯府全都拿來給她陪葬麼?如此狠毒的賤人,不能讓她入祖墳。”
文嫺算是恨透了成良和劉姨娘母子了,上回自己被流民所傷,她後來也知道是成良在背後弄鬼,方纔差一點又要被劉姨娘母子害死了,怎麼肯饒她們。
文英聽了突然就起了身,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了文嫺臉上,怒道:“這是她最後的一點要求,最後的一點尊嚴,請您尊重她。而且,你不認爲,爹爹根本就不想與你娘同葬麼?”
文嫺沒想到文英竟然敢打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這個平素沒什麼存在感的大姐,罵道:“你算什麼東西,竟然敢打我,你一個小妾生的庶出……”
“住口,不要再鬧了。”葉成紹煩燥的制止了文嫺的罵聲。
“娘,娘,不要啊,娘,我們求大哥,大嫂心軟,她一定會放過你的。”文英突然大哭起來,撲過去扶住劉姨娘,劉姨娘的嘴角流着黑色的血液,胸前素色的錦衣已經黑了一大片,她臉上卻帶着釋然的微笑,眼神慈愛的看着文英,艱難的說道:“娘很自私,娘受不了沒有你爹爹的日子,先前娘對他們動手時,也忽略了你,你是對的,是應該阻止成良,至少,你們還有命在,娘對不起你,娘走了……”
文英哭得心都碎了,不停的手衣袖擦着劉姨娘嘴角的黑血,哀痛不已。
劉姨娘面帶微笑,緩緩的閉上了眼睛,可憐文英哭得暈了過去。
葉成紹命人將劉姨娘擡到了侯爺的靈堂裡,又讓人擡了文英回屋休息,青竹一直小心翼翼地跟在素顏身後,努力減少着自己的存在感。
等一切都調罷好了,葉成紹冷聲對青竹道:“你走吧,回司安堂去。”
青竹大急,卟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低頭道:“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