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葉成紹的話皇上當然也聽出意思來了,那天大皇子提出要娶司徒蘭爲側妃時,護國侯一臉的震驚,還帶着一絲憤怒……

皇上心一沉,看向大皇子,見他正低頭暗忖,濃眉緊鎖,眼神陰沉,肥胖的臉被憤怒屈扭着,一副猥瑣陰險的模樣,再擡眼看向葉成紹,同樣是兒子,葉成紹劍眉星目,一雙眼睛明澈有神,身材筆挺如鬆,俊逸瀟灑,哪似大皇子……一比之下,高低頓現。

太后見大皇子眼神閃爍不定,那神色似是在盤算着什麼,心裡又氣又失望,看了葉成紹一眼後問大皇子:“你且說說,你究竟是中了什麼毒?那毒性發作之後,怎麼會……會如此兇殘呢?”

大皇子聽得一驚,臉色更加陰沉了,卻是吱唔着,不肯明說,只是吶吶地道:“皇祖母……其實……孫兒正在找太醫症治,相信不久之後,應該就會痊癒的。”

葉成紹在一旁聽了就是一聲冷笑:“原來王爺的病症不久之後就會痊癒啊,只是不知道這個‘不久’是多久啊,如果是一天,那不是還得多死一個丫頭?如果是一月,是不是會再死三十個呢?我還不知,王爺究竟是生了何病,怎麼發作後,非得殺人家小丫頭呢?”

皇上的臉比鍋底還黑了,他瞪了葉成紹一眼道:“紹兒,你家娘子怕是回府去了,你不去陪她嗎,也不怕她再有危險?”

這是在趕自己走,好他們祖孫三人一起商量對策?哼,完全就把自己當外人啊,不過,也無所謂,自己原本就沒當他們是親人,尤其是皇上,那個暗地裡自稱爲父親的人,只有地上那個人渣,纔是他們的心頭肉,自己不過是根爛草根,一個被利用的工具罷了,哼,事情鬧到了這個地步,怎麼能又讓你們輕描淡寫的給抹圓了,先前的那一番心思不就白花了嗎?

得乘勝追擊,娘子說的,要痛打落水狗啊。

葉成紹的眼睛向上一翻,對皇上道:“我只管守着王爺,我家娘子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而且,王爺還沒有受到懲處,我這麼着走了,不是對不住我家娘子麼?一個男人,連殺害自己娘子的兇手也不能手手刃,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我家娘子?”

皇上聽得頭都要大了,真想一腳踹死大皇子這個蠢貨算了,葉成紹本就是個混帳而痞賴的,好不容易廢了陳貴妃,才堵了他的嘴,這貨又不打自招,自投羅網了,真是個不中用的東西,原本看他溫厚賢達,素有賢名,雖創勁不足,但守成是有餘的,本對他寄予厚望,如今看來,他根本就是個廢物,不堪大用,而且,正如成紹所說的,僞善陰險,狠辣殘忍,這樣的人怎麼能夠成爲一國之君?大周交到他的手裡,遲早都會被他國給滅了。

皇上越想越氣,原本覺得葉成紹逼得太甚,這會子也轉了心思,只有三個成年的兒子,這個已經廢了,就不能再傷了另外兩個的心了,於是便道:“紹兒,你待要如何?”

葉成紹不知道他的心思已轉,只當他又要護着大皇子,又來危威協自己,想讓自己放過大皇子,因此也不管不顧的大聲道:“自然是手刃了這個奸人,好爲我家娘子報仇出氣。”

說着,便突然閃身將大皇子提起,一拳打在他的南瓜肚上,大皇子痛苦的一聲嗷叫,嘴角浸出一條鮮血來,太后看得心驚膽顫,又氣又擔心,顫着音道:“成紹,你太過份了,當着哀家的面,你也敢對你弟弟下毒手?”

葉成紹將大皇子往地上一扔,拍了拍手,嫌惡地看着大皇子,頭也不擡地說道:“太后娘娘怎麼也糊塗了,臣可沒有資格做王爺的哥哥,更不恥有這種時刻想殺害嫂子的弟弟。”

太后聽得一滯,葉成紹聲音裡的怨恨和蒼桑讓她有一刻的怔忡和心酸,那孩子……心中是怨着的吧,若他不是那個女人生的,自己又怎麼會寄希望於地上的這個蠢貨,說起來,三個孫子,真真得她心,其實只有葉成紹,只是……罷了,打了就打了吧,這個蠢貨也招打。

如是便軟了音道:“紹兒,你打也打了,氣也出了,他,畢竟是皇家的人,皇家的臉面還是要的,好在素顏那孩子也還安好,你就饒他一命,你……你……皇上會處治他的。”到底沒有說出你父親這三個字來。

“是啊,我也不過是說說氣話,出出氣罷了,如今我氣出了,就算了吧,不再追究他了,不過,我總是很好奇,他究竟是中了什麼毒?怎麼會性子大變,變得比畜生還不如了呢?”

葉成紹聽了似是被感動,轉了顏,還算體貼地說道,只是他後面的那句話讓大皇子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灰暗了。

中毒的這幾天,他找了不少太醫去看了,但就是無人能解他的毒,而且,都一致說,他的毒中得太深,治癒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不能人道的男人,還有資格坐到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上去,統領天下,讓天下之人附首稱臣?皇上只要知道了這個秘密,自己立即就成了廢人,莫說奪嫡,便是這個王爺之位只怕也難以保全了。

就是太后,也肯定不會再幫自己了,一個不能人道的君主,便是整個大周的恥辱啊,太后丟不起這個臉。

皇上看大皇子神情怪異,又是討厭又是疑惑,便問道:“你究竟是中了毒,還是得了病,怎麼神神秘秘的,太醫是怎麼說的?如果你只是藥物所致纔會變得兇殘的,朕還能原諒你,但是,如果你本性如此,那朕也保不了你了,民怨太甚,朕不得不爲大周基業考慮。”

太后則是乾脆得很,直接揚了聲,讓人去請太醫來,當場給大皇子診脈,大皇子一聽,忙大聲道:“不要請太醫,不用請了,孫兒已經好了,孫兒保證再也不會做那種事情了,求皇祖母原諒孫兒這一次吧,孫兒真的是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做的那種事情,皇祖母您看着孫兒長大,應該是最瞭解孫兒的,孫兒雖笨,但連只雞也沒殺過啊,怎麼會做那種殘忍之事?這全是有奸人在謀害孫兒啊。”

又想狡辨,葉成紹在一旁冷笑着,輕蔑地看了大皇子一眼道:“王爺,雖說是好了,但太后疼愛你的心你也要體諒,老人家總是看不得自己的孫子身體有恙的,既然太醫都來了,就讓太醫給你號號脈吧,便不是查那病症,你如今一身的傷,不是也該治治了麼?”

分明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大皇子怒視着葉成紹,心裡越發的懷疑,葉成紹肯定是知道了自己的毛病了,他可是司安堂的人啊,這點子秘密還能逃得過他的眼耳?

大皇子越是憤怒,葉成紹就越是開心,一揚聲,將外面的太醫叫了進來,讓太醫當着皇上和太后的面給大皇子把脈。

大皇子一見太醫,便像看到了鬼一樣,突然就從地上一躍而起,抱頭鼠竄的就往外逃,葉成紹眼疾手快,再一次捉住了他,扯住他的後領子,將他像拖死豬一樣的拖了回來,往地上一扔,對太醫道:“辛苦你了,就這麼着給王爺症治吧,我估摸着他可能又發作了,所以,你也不要太介意啊,將就着吧。”

太后,皇上,都在,又是給親王診治,那太醫不由一陣哆嗦,對大皇子行了個禮道:“王爺,請伸出一隻手來。”

大皇子哪裡肯,爬起來又要跑,葉成紹看得煩躁,伸指一點,便將他制住,嘴裡卻道:“王爺不要任性了,聽話,讓太醫瞧瞧,指不定明兒就治好你了。”

大皇子動彈不得,鼓着眼睛瞪着葉成紹,又氣又急又恐慌,卻又無計可施,只是狂叫着,“我沒病,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但全身上下,除了脖子,就沒有一處是能動的,只能任太醫冰涼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脈上,偏生葉成紹還笑得很得意,那眼裡,除了輕蔑,就是鄙夷,大皇子從沒有如這一刻這般恨葉成紹,真想撕了他那張可惡的笑臉纔好。

太醫診完脈,額頭上卻是冒着豆大的汗珠,收回手時,半晌也不知道要如何向太后和皇上稟報纔好,一時,竟是臉色也跟着蒼白了起來。

葉成紹看了就覺得好笑,對皇上道:“哎呀,王爺的病不會也傳染吧,怎地太醫給他探完了脈,他也病了似的?”

皇上聽了不覺暗罵,若是真能傳染,首先就傳染了你這混小子,不過,太醫的神色太過怪異,皇上的心也有些發緊了,再是如何生氣,大皇子也是他的親生兒子,如果他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或是無法清除的毒藥,那不是……

太后更是擔心,瞪了葉成紹一眼,那太醫道:“王爺究竟是得了何病,你快些道來。”

那太醫眼神猶疑不定,拿着帕子擦了擦汗,仍是不敢說,皇上看得不耐煩,斥道:“快快從實說來,不然,朕治你個欺君之罪。”

太醫嚇提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顫抖着說道:“稟……稟太后,稟皇上,王爺他……他是……不能人道了。”

皇上和太后同時聽得一震,皇上終於有些明白,爲何大皇子會對丫頭如此殘忍了,是個男人,突然發現自己不能人道了,只怕也會發瘋吧,大皇子,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竟然被人害得不能人道……不能人道。

皇上氣得兩手握拳,額上的青筯都根根暴起,他在極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怒火,這個下毒之人,怎麼會如此狠毒,這比殺了大皇子都還要惡毒,一個胸懷大志的皇子,原本有問鼎大寶的希望,卻是突然被人害得連男人也做不成了,那簡直是從天宮被直接打入了地獄啊,查,一定要查出這個人來,要將他千刀萬剮,才能消自己心頭之恨。

太后聽得木了,怔坐在椅子上,半晌也沒回過神來,她痛心地看着那個自己疼愛了近二十,寄予厚望的孫子,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大周不可能要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當皇帝的……

這一刻,太后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直冒星星,等她穩住心神時,她感覺渾身力氣都似乎被抽乾了似的,人也頓時像老了很多,半攤在了椅子上。

葉成紹聽了臉上立即裝出驚詫莫名的樣子來,半晌後,卻是毫無顧及的噗次一笑,很善良地說道:“哎呀,怪不得王爺生死都不想診治呢,原來是見不得光的病症啊,哎呀呀,還好啦,王爺你也不要太過難受,無非是後半輩子像太監一樣的過日子就是了,哦,不過,你還是有兒有女的,皇上應該還是會重用於你,將來,保不齊你還能成爲大周之主哦。”

皇上和太后都覺得這話聽着很是刺耳,不對,是在拿刀戳他們的心窩子,可偏生葉成紹還笑得很是欠抽,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太后甚至認爲,大皇子的毒很有可能就是葉成紹下的,但是,如今大皇子已經廢了,皇上成年的兒子就這麼兩個了,太后雖是不願意承認葉成紹的身份,但在皇上的心裡,葉成紹是同樣重要的兒子,自己便是再恨,也不能對他如何,只能生生將這口氣給憋回去。

一時,太后的心裡像是堵了一團棉花,氣血在胸口翻涌,但卻又堵得上又上不得,下又下不去,她兩眼一撐,乾脆地暈了過去。

皇上一見更是急了,忙大步走到太后面前,扶住太后道:“母后,母后你醒醒。”

那太醫這會子倒是見機,立即跪爬到太后面前,給太后做着急救措施,太后卻是怎麼也沒醒來,皇上心中大急,對着那太醫就是一腳踹了過去,大聲道:“來人,將這沒用的奴才拖出去砍了。”

葉成紹見了忙攔住道:“皇上,太后娘娘怕是不願意醒來,倒是怪太醫不得,您可是有名的聖主,無端開殺罰,可是有損您的聲譽的。”

皇上被葉成紹的話氣得半死,這混小子,就算太后心力憔悴,不願面對現實,也不應該當面戳穿吧,殺個把太醫算什麼,他對個毫無血親關係的太醫都如此仁慈,對太后和大皇子卻是冷漠無情,這小子,真真氣死自己了。

怒氣攻心之下,皇上第一次伸掌向葉成紹拍了去,吼道:“你給老子滾蛋。”

葉成紹的身子一閃,輕鬆地躲過了皇上的一掌,不氣反而笑了,對那太醫不停地使眼色,太醫如獲大赦,低頭如驚兔一般,赤溜一下就跑了。

葉成紹等太醫走後,對皇上道:“那臣就滾了,皇上您節哀,不過是廢了一個兒子罷了,您的兒子反正多,丟個把,再廢個把也沒得關係,您後宮三千佳麗,想爲您生兒子的多了去了,使勁生,拼命生,多生幾個就是,大周皇朝從來不缺的就是皇子。”

說罷,也不看皇上的臉色,一甩袖,揚長而去。

皇上氣得差點吐血,他登基多年,從來無人如此大膽的諷刺和譏笑過他,從來沒有人會如此不尊重他,一時氣得青筯突去,突然便縱身掠起,一掌隔空向葉成紹擊去,口中罵道:“孽子。”

葉成紹回過頭,墨玉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皇上,不躲也不避,硬生生地站着,等皇上那飽含勁力的一掌向他的背後拍去。

皇上人在空中,看到葉成紹的眼睛裡盡是蒼涼和悲創,還有一絲的譏諷和決然,想起他方纔的話,‘丟個把,廢個把……’是怪自己不認他吧,他其實是很想自己認他的吧……那掌力堪堪拍到葉成紹身上去時,皇上突然收了力,原本吐出的勁力驟然回收,一股渾厚之力便撞了回來,震得他內府一陣劇痛,胸中血氣翻涌,一口鮮血便直噴向了葉成紹的後背,人也咚的一聲,摔在了地上。

說時遲,那時快,整個過程不過是眨眼間的事情,葉成紹有一陣發懵,原本絕望和悲創的心情變得複雜莫明,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他不是分明要親自動手打死自己的麼?怎麼會……

看着地上皇上蒼白的臉,和他嘴角那一抹刺目的豔紅,葉成紹感覺心裡怪怪的,有些痛,又有些暖,乾涸多年的心田似乎被人灑上了一滴甘露,瞬間融入了心田,便消失不見,只是……心會澀澀的,有種想哭的感覺,太渴望得到,卻從沒有擁有過,想要放棄時,卻突然得到了,又覺得好不真實。

葉成紹緩緩地彎下腰,像是捧一件精緻的瓷器一樣的將皇上抱起,傻傻地問道:“你怎麼摔了,怎麼吐血了。”

皇上頹然地被葉成紹像抱孩子一樣的抱起,他分明看到了葉成紹眼底的一抹淚意,那樣純淨而湛亮,胸口乃是被自己的勁力反噬,一陣陣劇痛,可是,他覺得值,因爲他看到了葉成紹眼裡的濡慕之情,看到了他的心痛和內疚,真是太值了,好在那一掌沒有真的對他拍下去,不然,這個兒子就真的沒了。

“爹爹原是要打你的,你不恨爹爹麼?”皇上的眼睛也溼了,被兒子像抱瓷娃娃一樣的抱着,他半點也沒覺得有損他帝王的顏面,眼裡流露出暖暖的寵溺之色,還有一絲的愧意,這一次,他很坦白,話裡沒有再繞半個彎子。

“可是,你怎麼沒打過來,你還是沒有打過來的不是嗎?”葉成紹抱着皇上大步向寢殿走去,語氣仍是有些癡癡的。

“死小子,下次,你再氣我試試,我一定會打斷你的雙腿。”皇上咬了咬脣,眉頭痛苦地皺着,卻是罵道。

“下次你要打就打吧,別傷了自己就好,都一把老骨頭了,逞什麼能啊。”葉成紹的聲音在寢殿外響起,聲音裡帶着從未有過的愉悅,似乎心情很暢快。

太后睜開了眼,自己緩緩坐了起來,殿裡早就沒有了一個服侍之人,地上的大皇子仍是不能動彈,諾大的慈寧宮正殿內,只有她和大皇子兩個,高大而金璧輝煌的殿堂,華貴的地毯,兩旁多格櫃上擺着的名貴瓷器,玉飾,古董,還有,素色迤地而垂的長紗,一件件,一樣樣,無不透着華麗與雍容,可是,卻是那樣的冰冷而刺眼,太后感覺內心一陣空洞和倦怠,垂眸看了地上的大皇子一眼,卻並沒有管他,自己起了身,蹣跚地向寢殿走去。

寢殿裡,葉成紹正要用內力在給皇上療傷,皇上一把捉住他的手道:“死小子,你又想要偷懶麼?明兒個那些犯案的官員就要全部處置了,重新上任的名單了擬好了,你給老子老實點,別總窩在你那老婆懷裡捨不得走,早些給老子滾到淮安去,今年怎麼着,也得給老子把兩淮的百姓給穩定下來。”

“你真粗魯,麻煩你有點當皇帝的自覺好不好,怎麼總是老子老子的,一點也不文雅。”葉成紹掙了手,手掌撫在皇上胸前,用內力幫他順着氣,嘴角還是帶着痞痞的笑,輕輕咧着,一副很欠抽的樣子。

皇上氣得伸手就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罵道:“本就是你老子,你還想不認不成?老子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怪種啊,成日介不氣死我,你就不安生。”

頓了頓,眼神變得殷切起來,猶豫了下才道:“他……雖然是可惡,可是,畢竟還是你的弟弟,骨肉至親,你……有解藥的話,就幫他治治吧,這麼着下去,真的會廢了的。”

“沒有,臣不知道大皇子中的什麼毒,臣也沒那膽子給他下毒,他只要不來害我就成了。”葉成紹嘴角的笑就有些發僵,稱呼也改了,眼神幽幽的,不再看皇上,而是看着紅木八寶鑲珠玉的六彎牀後的一個富貴雙喜圖發呆。

皇上聽了眼神就黯了黯,嘆了口氣道:“我……不是偏心他,只是,都是身上掉下的肉,不想他下輩子太過悽慘,爹爹有時雖是功利了些,但是,倒底人心肉長,生爲人父,哪有不關心自己兒子的。”

葉成紹聽了垂着頭,沒有接他的話茬,只是用心地幫他撫着胸,又從懷裡拿了一粒藥丸來,塞到皇上嘴裡,“吃了吧,放心,我不會弒君的。”

皇上毫不猶豫的吞了,卻是突然抓緊了他的手臂道:“紹兒,你要明白爹爹的苦心,爹爹心裡最疼的其實是你。”

葉成紹聽了嘴角浮起一抹譏誚,起了身道:“臣告退了,皇上請保重龍體。”說着,再不回頭,昂首向外大步流星的走了,門口遇到正扶着殿門站着的太后,他像是沒有看到一般,揚長而去。

太后喘了口氣,總算走到皇上牀邊坐下,細細地看着自己這個年過四十的兒子,突然便笑了:“哀家倒是沒看出來,你也有心慈手軟的時候。”

“母后,他是兒臣的第一個兒子,是兒臣與柔兒的兒子。”

皇上無奈的拖長了音,對太后說道。

太后收了笑,眼神凌厲地射向皇上,“大周國力不繼,戰後休生養息不過短短几十載,又遇天災不斷,根本就難以與北戎抗衡,你別想一口吃成個大胖子,兒子又如何,那女人不見得就肯將自己的祖國拱手相讓,孩兒啊,你莫要被野心矇住了眼睛啊。”

皇上卻是將眼睛閉上了,並不再看太后。

幾天後,大皇子因行爲殘暴,引得百姓憤怒,大失皇家臉面,而被皇上摘了親王爵位,圈在京城恭親王府內,禁足一年。

此消息一出,全朝譁然,有人根本不相信大皇子會是這樣的人,有些朝臣便向皇上進言,說是有人故意陷害大皇子,要求徹查事實,要還大皇子一個公道。

更多的,卻是覺得朝庭風向轉了,大皇子連親王爵位都免了,又是得了這麼個名聲,想問鼎大寶,幾乎成爲泡影,一時,人們的眼光都看向了二皇子,連以往站中間派的,也主動向二皇子靠攏了,二皇子立即成爲朝中炙手中熱的人物。

因此上,當然便有人開始猜測,大皇子可能是被二皇子陰了,兩子奪嫡,最後大皇子是敗在了二皇子手裡的,一些清流自認身負正義,撲風捉影,說是二皇子如何勾結護國侯,以美色相誘,給大皇子下了毒,因爲大皇子回府後,不時的發出狼一樣的嚎叫,“要殺了司徒蘭那賤人。”

如是京裡分成了幾派,有保二皇子堂,也有倒二皇子堂,一時鬧得風聲水起,沸沸揚揚,而最讓人奇怪的是陳家的態度,陳閣老自從被葉成紹在紫禁城門樓污辱了一次之後,便一直託病,不肯上朝,而靖國侯仍在邊關,並未回京。

大皇子出事之後,陳家三緘其口,一反往常的囂張與跋扈,很低調,根本就不對大皇子的事情發表任何意見,更沒有去宮裡向皇上求情,爲大皇子開脫,這讓一些鼻子靈的人聞到了一絲異樣的氣息,有些會鑽營的,立即反應過來,大皇子可能是真的會一厥不振了,怕是再難起復,而陳家爲了保住自己的榮華富貴,已經放棄了大皇子了。

於是,一些看不清世事的清流仍在攻擊着二皇子,而清流首腦之一的藍大學士這一次也是意外的三緘其口,並未出來爲一向交好,甚至有可能成爲他的孫女婿的二皇子說話,也讓清流們更是覺得怪異,也更加相信,二皇子可能就是陰害大皇子的人。

這一切,都與葉成紹無關,他正在緊羅密鼓地做着去兩淮的準備,這幾日,鬱三公子就沒少往寧伯侯府跑,葉成紹有時還親自接了鬱大人和鬱三公子去府裡商量事情,根本就沒有參與到朝中派系爭鬥中去。

百姓們聽聞之後,都對寧伯侯世子豎起了大拇指,這纔是真正爲百姓着想,爲朝庭盡心的好官,皇上也着意加冕了葉成紹,不但授予他二品官職,更是將鬱大人的官極提了一級,讓鬱大人做起事來,更加賣力了,而一直是中間派的工部尚書劉大人,這一次也是有事沒事的往寧伯侯里路,也沒有參與到朝庭爭鬥中去,讓人驚疑和震驚的是,新上任的戶部上尚竟然是被免多年的顧大老爺。

人們不免立即就想到了寧伯侯世子夫人,那位京城第一才女的母親正是出自顧家,一個被貶多年的老臣,能得到赦免和起復已經是皇恩浩蕩,福緣不淺了,誰知道,一起復,反倒比以前的官職大了幾品,直接就升到了二品大員上去了。

戶部尚書,可是管着朝庭的錢袋子啊,這樣重要的職位,很多大臣擠破了頭,也沒有爭到,這個幾個月前還在千里之外苦寒之地流放的老頭子,一回來就撿了這麼大個便宜,人們的眼睛不得不看向了寧伯侯世子,這位深得皇后寵愛,深受皇上喜歡的混世魔王,如今幾乎是搖身一變,一夜之間便成爲了國之棟樑了。

一時,有些眼光厲害的,便既不去攀附二皇子,也不與清流一道化身正義的戰士,都圍到了葉成紹的身邊來了,便是以往與葉成紹有着宿怨的中山侯世子上官明昊,也是常往寧伯侯府去,聽說他如今可能會成爲寧伯侯的侄女婿,葉成紹的妹夫了,兩人關係變好,也還算說得過去。

京城一坐開滿各色名貴茶花的庭院裡,二皇子正負手站立在院中一間書房的窗前,看着陽光下,如孩兒笑臉一般綻放的茶花,心情很是愉悅,他身後站在一位身材高大偉岸的男子,也正負手而立,只是眉宇間鎖着一絲愁色。

二皇子冷冽的臉上帶了笑意:“伯父何必擔心,讓他去兩淮治河好了,便是得了美名又如何?淮河豈是那般容易治好的,沒有個兩三年的苦勞,根本就難見功效,便是他真成功了,這三年裡,我在京裡已經站穩了腳,人脈和資源哪裡就會比他在那苦荒之地差了?”

“這倒是,不過,我總覺得不踏實,這麼些年來,我倒是看走眼了,沒想到他其實手段厲害到如斯地步的。”那名中年男人神色仍是嚴峻,嘆了口氣說道。

“不是更好麼?我與老大爭了這麼些年,一直不分勝負,他一出手便將老大徹底給廢了,輕輕鬆鬆就讓我撿了個便宜,如今朝中誰不奉我爲少主?他再如何本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陰勾裡的老鼠,見不得光就是見不得光的,父皇若是真肯傳位於他,又如何會讓他處在那麼個尷尬的地位上去?”二皇子不以爲然地說道。

“殿下還是小心些爲好,而且,大皇子雖是廢了,但陳貴妃還在,靖國侯可不是陳閣老可以相比的,他可比陳閣老要狠辣得多,等他回朝,看吧,大皇子的仇,他肯定是會報的。”那中年人又提醒道。

“哈哈,那不更好麼?伯父,此事便拜託於您了,儘量找些他下毒害老大的證據來,想方設法透露給靖國侯,等靖國侯回來,咱們又可以坐山觀虎鬥,看一出好戲了。哈哈,真是天要幫我,我不想成功都不行啊。”二皇子囂張而又自信的話語,在那庭院的上空飄蕩着。

這一切,都是後話,且說那日素顏離了宮,帶着紅菊和青竹往東城而去,馬車在一間不大卻裝飾雅緻的胭脂鋪子前停下,素顏下了馬車,跟在青竹身後走進鋪子,鋪子裡的客人並不多,掌櫃的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身材有些發福,皮膚卻是極白,頷下留着一縷山羊鬍子,一隻白晰肥胖的短手正在飛快地撥着算盤,一見素顏穿着不俗,臉上便堆了笑,親自招呼道:

“夫人可是要買胭脂水粉,小的這家店可是京城最出名的,有名貴的蘭脂扣,鬱紅白,梨花粉,您要點什麼?”

邊上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夥計也殷勤地走了上來,引着素顏幾個往裡走。

紅菊聽了掩嘴一笑,媚態頓生,在那個小夥計的手上摸了一把道:“把你們店裡最好的胭脂水粉都拿出來,讓奴家見識見識,哎呀,奴家最喜歡的就是鬱紅白,塗在臉上,那是細膩又光潤,白裡透紅,還看不出粉來,我們樓裡的姑娘可是全都愛死了這個,只是太過貴了些,得五兩銀子才得一盒,店家可真是黑心呢。”

她聲音嬌滴滴的,柔媚入骨,那話說得雖不好聽,但那小夥計卻是被她摸得輕飄飄的,連走路都有些不穩了,那掌櫃臉上的笑卻有些僵,便是笑道:“姑娘可見是識貨的,那鬱紅白可是最難得了,一錢粉子可得上千朵花兒才能提得出來,那鬱花兒本就名貴,五兩銀子一盒,可是最便宜的呢。”

那掌櫃的說完,手又去撥弄算盤了,並不再看素顏幾個,而且,嘴角還掛了一絲的鄙夷,紅菊見也不着腦,只讓那小夥計來了盒鬱粉白來,遞給素顏看。

那胭脂盒子卻是講究得很,雕花鏤刻的小玉盒子,上面刻着喜雀登枝圖,那盒子雖算不得好玉,但用玉裝粉卻是最能護着香氣不外溢,且日子用得久了,還能保質不變,只是玉盒實在太貴,要麼這玉盒就做得更高檔一些,用好玉做了,將價提上一兩倍,那些愛臉面的貴婦人會更願意買一些。

素顏又打開看那胭脂,開得盒來,香粉淡雅撲鼻,倒是好香,又挑了指甲抹在手上,輕輕勻開,相比素顏平素看到的這個時代的胭脂確實好上不少,只是粉質還是粗了些,倒不是做功不好,只是加料不夠,如果加些油脂進去,倒是可以融了那粉質,用溼粉倒是比干粉更能使人容光煥法,這個時代還沒有溼粉,若是做出一款溼粉出來,既能遮斑,又能美白……

不過一瞬,素顏便在心裡有了新的構思,她前世也是喜歡上美容院的,醫院裡的醫生護士閒時在一起,又最是喜歡聊這個,她又是個想事的,最是怕化妝品內添加了有毒物質,所以,只要是新的美容產品,她便喜歡拿着琢磨,有時還會利用工作之便,拿去查驗,看成份幾何,久而久之也摸索出了一套制粉的法子,制的粉倒是比市面上買的更天然純淨,尤其是養顏保身這一塊的,便更是一般的護膚品比不得。

那掌櫃看素顏拿着脂粉盒細細地查看,立即便生了警惕之心,這位夫人買又不買,只是看着……同行便是冤家,若是別的店裡來的奸細,自家店裡的東西便會被人學了去,如今最難的就是出新,與衆不同,纔會有更多的生意,掌櫃停了手中的算盤,又堆出一臉的笑來,卻是將素顏手中的粉盒不着痕跡的拿了過去。

“夫人,五兩銀子一盒,您要是不買,那邊還有些不錯的脂粉,價格便宜一些。”

青竹見了大怒,她家少奶奶哪裡被人如此瞧不起過,那店家明顯就是看不起大少奶奶嘛,正要發作,素顏卻是將她一攔,說道:“這脂粉倒還是不錯,不過,賣便宜了些,把這盒子換了,換成更高檔些的玉,做工再精緻些,鬱紅白裡再摻些別的東西進去,做成溼粉,嗯,應該賣到二十兩銀子一盒才划算……”

那掌櫃快一雙魚泡眼瞪得溜圓,鼻子裡重重的呲一了聲,只差沒罵素顏是神經病了,哪裡來的瘋子,滿嘴胡言亂語。

素顏卻也不氣,徑直向店裡面走去,走到貨架前,又拿起一張紅脣紙細看,那掌櫃實在是忍不住了,臉上的笑全收了,冷笑道:“夫人,若您是別家店裡的家主,就請您快些去了吧,本店可不是您惹得起的。”

素顏聽得眉頭稍皺,這掌櫃分明就有些仗皇后的勢欺人,自己的行爲還算規矩,並沒有做什麼過份的事情,他卻是言語如此生衝,怪不得,這店裡生意不太好。

正要說話時,就聽得身邊一條溫和而略帶磁性的聲音晌起:“你這店家好生沒趣,這位夫人分明是在教你,你卻如此不知好歹,難怪生意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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