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見到滿地的白色粉末和被動過手腳的香爐之後,我的心猛然跳動起來。很顯然,我並不是千百年來關於這裡唯一的訪客,一定有人在我之前來到此處,做下了眼前的事情。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那片區域,很快確定在這一攤粉末的遮蓋之下,還有些特殊的印記。
於是,我一邊捂住鼻子,一邊用力的吹拂地面,讓那些粉末朝着側面滾動。終於露出了地板上的印記。
當看到這些印記的時候,我的心中更是一陣狂跳,幾乎要叫出聲來。因爲在地面之上,用利器刻着一個潦草的字——穆!
而我又吹了幾口氣,整片地面都已經露出端倪。能夠看出,一共有大大小小超過一百個字被刻在了地面的磚石之上。
什麼人才會可刻下這些字?答案不用我想便已經分明瞭,一定是穆南迪!這個穆字,就是他的姓氏。然而當我細細瀏覽地面的時候,卻發現了一件難以理解的事情。那便是除了這個穆字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字跡,這片地面之上,已經被這個字所填滿了。
這是爲什麼?我心思飛轉,立刻開始思考。
幾年之間,雖然我和有着“當代盜墓第一人”之稱的穆南迪沒有成爲名分上的師徒,但卻從他身上,卻學到了幾成本領,一同行事之際,頗有默契。
彼此之間早有約定,只要身在墓中,便一定要爲同伴留下記號。這種記號也十分簡單。穆南迪的暗記便是一個簡單的“木”字,舅舅的暗號,是一個阿拉伯數字“9”,而我的暗記,則是一個橫躺着的狹長三角形,看似一隻小老鼠。這當然是跟我的姓名有關。
到了後來,這種標記也成爲了我與兩位長輩之間的隱秘,或者說這樣的標記幫助過我們很多次。而我潛入亡靈國度之中,至始至終便是在搜尋這種標記,卻無功而返。
這正是我不理解的地方。假如舅舅和穆南迪真的要爲我留下記號,表示他們來過這座丹房,爲什麼不像以往一樣?而是寫上了滿地的“穆”字?
絞盡腦汁想不明白,於是我只好再次觀察。很快便發現,這百餘字之中,分爲兩種字跡和字體。其中一種頗爲娟秀,相對工整,而另外一種則十分潦草和曠野。
當發現這件事情的時候,方纔等同於吃下了一塊定心丸。刻在石質地面之上的字體,雖然不能完全和他們慣用的符合,但那種風格卻已經說明,這絕對是他們兩個人留下的。
也就是說,從我決定來到天漠之中,尋找亡靈國度開始到現在,終於找到了他們的線索。不錯,他們一定來過這裡,留下了這些凌亂的字跡!雖然不知道他們的最終目的,但十有八九,沒有完成目的的他們,是不會離開這個神秘國度的。
想到這裡,我將身體挺立的筆直,朝着四面望去,存放鼎爐的丹房既然是舅舅和穆南迪唯一留下印記而動地方,這裡便一定有他們想要的東西。
深深的吸了口氣,我用最快的時間,想方設法的將每一隻鼎爐的蓋子都開啓。其中有些特別高大的鼎爐,無法移動,便直接攀爬到鼎爐之上,透過那些氣孔,用手電照射。
然而,搜尋的結果有些遺憾,因爲除了散落香灰的那隻鼎爐之外,其他的所有的鼎爐之中都空空如也。
忽然之間,一副畫卷在我的眼前閃現。我聯想到舅舅和穆南迪便是認定他們想找的東西藏在密室之中。於是,來到這裡之後,也一次檢查每一隻鼎爐。
而最終的結果,九成是非常遺憾的,他們並沒有找到想要的東西,或者說,他們想要得到的東西並沒有在這裡。
於是,心煩意亂之下,纔會使用利器將地面划動的亂七八糟。至於將香灰之類的東西覆蓋,多半是爲了簡單的隱藏行跡。
想到這裡,心中再次出現了一個疑點。舅舅和穆南迪,乃是成名幾十年的盜墓高手,如當真想要抹去痕跡,一定能夠做到滴水不漏,又怎麼會僅僅因爲心煩,便留下這樣明顯的跡象?這對於盜墓高手來說,實在是低級的不可思議了。
隨着思索的深入,我的心情忽上忽下,最終跌入了谷底。因爲如果按照我的分析進行下去,那麼最終導致他們兩人匆忙離開的,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危險!
舅舅和穆南迪離開的那一刻,一定遭遇了什麼危險。他們現在是否安全?
我深深的吸了口氣,緊握着拂塵銀槍。時間在我的意識之中,忽然變得更加寶貴。我必須在此後,儘可能快的找到他們,並和他們一起脫離這可怕的地方。
於是,我飛奔一般的離開了這處密室,穿越了寶庫的大廳,通過隧道,朝着正中寶庫的大門方向趕去。如果按照此前的約定,曼珠沙華應當已經找到了她心儀的寶物,同時來到了大門位置等我。只要能夠和她會和,我便要立刻前去探查亡靈國度的其他角落。
忽然之間,我有一種奇怪的感覺。腳步似乎在一瞬間變得十分沉重。
很快我意識到,這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感受罷了。因爲周圍太過寂靜了,寂靜的有些可怕。我的腳步聲又十分凌亂,清晰的腳步迴響讓我覺得自己的身體便沉重了。
我微微的皺起眉頭,覺得似乎有些不妥,但究竟什麼地方不妥,卻根本察覺不到。
於是我稍稍放緩了腳步,警惕的觀察周圍的一切。不算是會放射箭弩的金身神像,還是滿地的黑色沙礫,都和之前混戰結束之後的情景一模一樣,沒有絲毫改變。
終於,我穿過了死寂的寶庫大廳,即將來到正門位置。
“張浩,不要出來……啪!”正當我想要張望尋找曼珠沙華身影的時候,忽然從大門之外傳來了一聲急促的呼喊,但緊接着另有一聲悶響,那個聲音變戛然而止。
這個聲音是曼珠沙華的無疑!但在我的印象之中,她是絕不可能發出這樣絕望和焦急的呼喊聲的。這說明,此刻的她一定身在危險之中。更何況,她的話語中已經表明了這一點。
我停住了腳步,緊握武器。三秒鐘的時間,就像是鏡頭慢放,過了好久。
和那道金銀鍛造,鑲嵌滿是珠寶玉石的寶庫大門,還有不到十丈的距離。而大門之外,則是無盡的陰暗。
下一個瞬間,我深深的吸了口氣,依然朝着大門的方向踏步前進。
不是我無所畏懼。也不是我沒有在意曼珠沙華的呼喊。因爲此刻的我,已經別無選擇。躲在碩大的寶庫之中,只能和屍骸還有那些腐朽珠寶爲伍,躲得了一時也躲不了一世。如果當真能夠躲得了一世,我也會化成守住寶藏的屍骨。這不是我想要的結局。
一步一步,大門更加靠近了。當我跨出高高門檻的時候,猛然間點亮了掌中的手電。
手電的光芒一瞬間傾瀉而出,照亮了周圍的景緻。我的呼吸一滯,幾乎停止了心跳。
這是怎樣的可怖情景!寶庫的面前,站立着數不清的鎧甲武士。這些武士分列整齊,威武不已,前排的武士挎着戰馬。緊隨其後的是高大無比的弓弩手。這些武士身上箭囊裡面的傢伙,甚至和我的一條腿那樣長!
更後面的武士,則手持蒙古彎刀,刀鋒之上,閃爍着無盡的殺氣。
眼前的景象,不是噩夢而是現實;亡靈國度的武士們不是簡單的列隊,而像是要上陣殺敵!敵人是誰?大概只有在萬千武士面前,渺小而卑微的我吧。
數不清的武士和戰馬,就這樣靜靜的矗立在那裡,微絲不動,也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如果不是親眼見到,我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有這樣陣勢。
我不動,武士也不動,如同雕塑一般安靜。而我只要稍稍的晃動身子,或者朝前挪動一小步,所有的武士帶着盔甲的頭部,都會朝着我移動的方向微微轉動。這說明,作爲一個唯一的獵物,我面對的並非是雕像,而是實實在在的兇猛獵手。
於是,我再也不敢輕舉妄動。唯一能夠做的事情,就是用眼睛捕捉面前的每一個細節。
武士列隊,成近似於長方形的扇面,在寶庫正門之前散開,十分密集。這絕不是我依靠一柄拂塵銀槍就能夠突破的。
再看武士列隊的正中,似乎有幾名武士,圍成了一個小小的圈子。圈子裡面,橫七豎八的躺着幾個人,不知道是死是活。
其中有一個窈窕的身影,是曼珠沙華。她顯然受了傷,身子在微微蠕動着。另外幾個人,如果看的不錯的話,應當是西班牙人埃爾伯託、圖帕克,還有美國人刀疤臉弗萊。
他們四個人的頭頂之上,都架着閃亮的利刃,似乎只要膽敢輕舉妄動,就會慘遭橫禍。
見到這樣的情景,見到所有人都已經變成了囚徒模樣。我緩緩低下了頭,將緊握拂塵銀槍的手掌鬆開了。掌心的熱汗變成了冰冷的模樣。
我緩緩的朝着武士方陣靠近,同時高高的舉起了武器。
這樣的動作,我想對方武士應該明白,這廝繳械投降的意思。
“踏踏踏!”列隊之中,忽然走來四名武士。
這些武士的分列四角,扛着一具巨大的籠子。籠子的呈現不規則的圓球形狀,像是用細密的草芥編織成的,只有頂端開放。
下一個瞬間,我沒有來得及多想什麼,便從身後出現了一隻巨大的手臂,將我抄了起來,丟進囚籠之中。
落入囚籠,我就勢一滾,暫時沒有大礙。緊接着,又是幾道人影落在了我的身邊。
“嗖!”當曼珠沙華也被丟下來的時候,我趕快起身,一般將她抱住,兩個人滾到了囚籠的一角。
“咯吱吱……”怪異的聲響傳來,頭頂的囚籠開口處,竟然像是草芥生長一般,開始從四周到中間閉合起來。
不多時,囚籠之內重新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