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恆確實快死了,掐在他脖子上的兩隻手是如此地用力,他整個人都快窒息了。終究還是高看自己啊,也許在這些混蛋眼中,殺死自己不過是踩死一隻螞蟻而已,絕對不會擔什麼罪責?
阿恆的眼前漸漸模糊,他的手已無力去掰開對方的手指。難道這就是報應嗎?阿恆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劉成城,而且竟然會死在對方手中。阿恆漸漸地陷入黑暗,這已經是要失去意識的前兆。快死了嗎?爲什麼耳邊那些刺耳的笑聲依然如此清晰。
“冰封家的小畜生也就這點本事嗎!居然連一個人類傻子都幹不過。哈哈哈…”,這個聲音來自神殿騎士團三大軍團長之一,魅惑神族的圖·李斯特。這就是一個人渣,一個瘋子。如果不是素未謀面,阿恆甚至懷疑是不是曾給對方留下過畢生難忘的陰影。這個人渣完全沒有李斯特家族特有的優雅氣質和聲線,卻常常發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彷彿發情的公狼一般,似乎只有這種神經質一般的情緒,才能讓他獲得極度的快感。
而劉成城一定中了圖·李斯特的魅惑之術,那呆滯的眼神,毫無痛覺的神經,讓他整個人彷彿木頭一般。然而,失去了武功的阿恆卻完全不是這個木頭的對手。
阿恆的意識繼續在下沉,他已經聞到了喉頭的血腥味,他感覺靈魂正在漸漸被抽離身體,不行,他不能放棄,就算死也要先把這羣垃圾送進地獄。他的身後已是萬丈懸崖,他已無路可退。面對一個被操控的傻子,任何所謂的智慧都只是一個笑話。只有身體的對抗纔是唯一的出路。阿恆首先必須恢復對身體的控制,這需要極其強烈的刺激,只有刺激才能激活身體的潛能,才能讓他的靈魂迴歸。
阿恆首先想到的就是情花之蠱,那種彷彿要湮沒一切的痛苦令他記憶猶新。然而,情花之蠱已經太久沒有動靜,阿恆知道並非自己解除了蠱毒,而是因爲納蘭小雪使用秘術封藏了自己的情感,從而斬斷了和阿恆體內蠱毒的聯繫。當然,除了秘術之外,阿恆知道相愛的兩個人也能夠徹底解除情花蠱毒。無論是封藏,還是相愛,都說明了一個事實,那就是這種神秘的情花之蠱可以聽到一個人的心聲。
當然,阿恆明白,心聲這個詞太過於虛無,也難以理解。何爲心聲?心聲就是一個人的精神波動。也就是說情花蠱毒可以感受到一個人的精神波動,而相愛則是兩個人之間情感的精神共鳴。精神波動和精神共鳴?阿恆隱約抓住了什麼。
也許源自納蘭小雪體內的情花之蠱,與她有着天然一致的共鳴,這種共鳴讓她與情花蠱毒融爲一體,甚至會放大她內心的情感,所以她的愛才會來得如此濃烈。而蠱族封藏情感的秘術應該就是強行改變自身的精神波動,直接後果就是蠱毒失去了與宿主的精神共鳴,情花之蠱不再認可宿主,從而引起反噬。難怪納蘭小雪每次使用秘術時,都會變得痛不欲生。而對於相愛的兩個人而言,之所以不會引起蠱毒的反噬,是因爲他們之間已經形成了一致的精神共鳴,而且這種精神共鳴應該有着明確的主從關係。
阿恆能猜到,他體內的蠱毒應該處於從屬地位,只有感受到處於主體地位的精神波動,他身體內的情花之蠱纔會被喚醒,進而尋找與他的精神共鳴。如果無法與他達成精神共鳴,體內的蠱毒就會噬主,他就會痛不欲生。而情花之蠱在沒有被喚醒時,就會如死氣沉沉的泥潭一般,凝滯在他的經脈中,讓他武功盡廢。
這個過程雖然複雜,但在阿恆腦海之中,卻是瞬間便已明白。如此說來,也許無需相愛,只要能夠精確地掌握納蘭小雪的精神波動,就可以喚醒他體內的蠱毒。而納蘭小雪的精神波動應該是與情花之蠱完全一致的。這意味着,只要他能模擬出情花之蠱的精神波動,他甚至可以直接恢復武功。阿恆不禁佩服那個創造情花之蠱的女人,她絕對是一個天才。只可惜蠱族數百年來都沒有明白這個道理,造成了無數的悲劇。
現在不是阿恆傷感的時候,他必須抓住最後的機會。因爲他發現自己已經無法呼吸了,只要再過片刻,他將永遠失去呼吸的權利嗎,作爲一個毫無內息的普通人,這無異於死亡。
“大人,他快死了!”圍觀的一個僕從騎士說道。
“沒關係,讓他們繼續。你不覺他們就像是打架的兩條野狗嗎?如果咱們最後的冰封神族被人類傻瓜掐死,一定會成爲神賜共和最勁爆的話題,相信霍金斯長老一定會喜歡的。冰封神族,被咒詛的墮落神邸,居然會被一個螻蟻咬死,哈哈哈,真是興奮得令人戰慄啊……”圖·李斯特尖利的笑聲充滿了黑暗、神經質以及變態的快感。
聽到這些話,阿恆直恨得咬牙切齒。咦,不對,爲什麼這些話語如此清晰?這個時候,不應該是意識模糊嗎?難道又是那種敏銳的直覺?自從身中情花之蠱後,阿恆就時常出現一種超乎尋常的直覺。他本以爲是痛苦磨礪的結果,但是在想明白情花蠱毒的原理之後,他已經明白:這根本就是一股隱藏在體內的精神波動,源頭應該就是情花之蠱。如果能掌控這種直覺,他也許就能喚醒情花之蠱,甚至形成共鳴,恢復武功。
阿恆感覺到掐在咽喉的手指依然在不斷髮力,他已經無法呼吸到任何空氣了。阿恆明白:當他的身體徹底停止呼吸時,他的精神也會隨之消失,他將失去一切。
不,不能放棄,既然看到了希望所在,就沒有人能阻止他去抓住希望。阿恆骨子裡的驕傲徹底激發出來,他的身體依然在做最後的掙扎,但靈魂卻已飛上了天空,他甚至能看到自己的身體不停地抽搐。不,必須進入體內,必須尋找那隱藏的存在。
阿恆的胸口已經開始劇烈地起伏,卻無法獲得任何空氣,他的整個身體彷彿要塌陷了一般。就在阿恆覺得自己快要死了的時候,忽然他的靈魂鑽進了自己的體內,“看到”本已凝固的經脈中竟然出現了一個光點,這個光點漸漸變亮,最後竟彷彿夜空的閃亮的星辰一般。阿恆控制着僅剩的精神力輕輕地觸摸着光點,一瞬間,那種獨一無二的精神波動就深深地印在了腦海。它是那樣的熟悉,彷彿納蘭小雪就在身邊一般。立刻,彷彿暮鼓晨鐘一般,一個接一個的光點在經脈中出現,它們全部被喚醒了,所有的光點歡欣鼓舞,充滿了強烈的生命氣息,然而它們是無序的,擁擠的,活躍的。阿恆驚訝地“看”着這一切,幾乎忘記了死亡的威脅。
一股劇烈的疼痛開始刺激他的經脈,這種無言的痛苦直接將他的靈魂拉回了身體,靈魂與身體再次合二爲一。同時,一股細微的暖流開始艱難地穿行於經脈之中,被阻滯已久內息居然再次出現了,雖然微弱,卻異常的真實,在這股內息的幫助下,阿恆對空氣的渴望竟然不再那麼強烈。他正要掙脫劉成城的控制,忽然,他感覺頸部一鬆,劉成城竟然翻滾到一旁——
“行了,滾吧!”圖·李斯特一腳踢開將劉成城,“這個小畜生的確已經失去了武功。這樣也好,省了我一番功夫!”
剛被放開的喉嚨突然涌進了無數的空氣,阿恆劇烈地喘息着,發出撕心裂肺的咳嗽聲。他蜷曲在地上,彷彿一頭受傷的野狼。圖·李斯特滿意地踢了兩腳,隨意吩咐道:“把他帶下去關起來,明日一早我親自帶五千人押送他回布魯達城。”
“是,大人!”
兩名士兵直接上前拖着阿恆的兩條腿,像拉着死狗一般走向大營後方。他們誰也沒有發現,渾身溼透的阿恆眼睛迸發出星辰一般的光輝。在這場與死亡賽跑的旅途上,阿恆終於獲得了消失已久的力量,從現在開始,他將再次變成那個恩怨分明,睚眥必報的狼城少年。這些垃圾們,趕緊祈禱吧。只要他們幸運地成爲押送隊伍的一員,就一定會獲得畢生難忘的一段經歷。當然,前提是他們還能活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