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張前往塔塔特沙漠的最詳細的地圖,”位於鬧市和貧民區交界的某處熱鬧的小酒館裡,雷加對一個紅頭髮的酒保說道,同時將幾個金幣放到了桌子上,“如果能在今天天黑之前把地圖交給我的話,你還可以得到和這一樣多的金子。”
塞得的貨幣和薩塔並不一樣,但由於海上貿易的存在,不同大陸之間的貨幣也經常會流通,這使得人們通常看待一種錢幣的價值不是看它的面額,而是它含有的金銀的分量。雷加的金幣每一枚都是純金打造,其中任何一枚都可以讓一箇中等收入的家庭好好過上幾個月,無論在哪座大陸,這樣的價錢足以從一些地下黑市買到他想要的東西。
酒保不動聲色地把金幣收入口袋,“在這裡暫時找個房間住下,你會在天黑之前得到它的。”他輕聲說道,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開去招呼其他客人。
儘管從沒來過這塊大陸,豐富的閱歷還是讓雷加在第一時間找到了這家酒館,他很清楚,在這種靠近沙漠邊緣的城市裡,總會有這樣一些地方,它們在表面上是合法的店鋪,但背地裡,這些多數有官員和城市的地下勢力支持的地方往往遊走在黑白之間。只要有門路和足夠的錢,人們可以在這裡弄到任何合法或者非法的東西——當然,也可以向這裡的人出售這些東西,而在所有這些地方用作掩飾的公開身份中,最常用的無疑就是開在貧民區或者接近貧民區的地方的酒館或旅店。
擁有得自水妖的地圖,又有探察者提供方位,雷加本可以直接到達自己的目的地而不必如此費事,然而在他踏上這塊大陸的同時,雷加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再也聯繫不上那些探察者了,而他保存的那張地圖,儘管描述得很詳細,卻只侷限在一個不到一百平方公里的區域內,要在幾乎佔據塞得三分之一面積的塔塔特沙漠上找到這樣一個地方,難度並不比在大海中撈針容易多少。
“給我一間安靜的房間,”雷加衝另外一個侍者說道:“我要在這裡過夜。”他把一枚銀幣放在桌上充當酒錢,隨後站起身,跟隨侍者向後院走去。
“我聽說你在找塔塔特的地圖,”一個身材比熊還要粗壯的人走進雷加的房間,沒用後者邀請便自己坐了下來,“你是個法師?你也想進入塔塔特沙漠?”
雷加打量着眼前這個人, “你是誰?”他問道。表現得就像一個不願意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而對所有人都滿懷戒心的外來者,“我並不認識你。”
“現在我們認識了,”對方並沒有因爲雷加的態度而有所退縮,他那滿是橫肉的臉上堆滿了笑容——就像屠夫們對獵物的笑容——“我叫克拉特,屬於這座城市的拉諾兄弟會。”
這個本來應該如雷貫耳的名字對來自另外一片大陸的雷加毫無效果,“很好,”他平靜地說道:“我們現在認識了,你可以走了。”危險的火焰在他眼中跳動,任何一個熟悉法師的人都知道,在這種時候,最好不要再打擾這些人。
但克拉特似乎並不瞭解這一點。“聽着,”他說道:“我知道你想要什麼,也許我們可以合作。”他機警地掃過周圍,然後壓低聲音,“我們已經爲這次行動準備了整整兩年,現在一切都準備好了,到那裡對我們來說就好像從這座城市到郊區散步一樣簡單,但毫無疑問,一個法師的加入會讓行動更加保險,而對一個單身的法師來說,有一羣最精銳的戰士的保護也同樣相當重要。”
“我有同伴,”雷加說道,眼睛同時望向坐在一邊的椅子上齜牙咧嘴的赫爾,在進入壯年之後,他已經學會如何改變外形,此刻的他,看上去和一個還未開化的野蠻獸人並無兩樣,“我的僕人足以抵得上一小隻軍隊。”
克拉特呵呵地笑了起來,他的嘴隨着笑容幾乎咧到耳朵邊上,“沒錯,他確實很棒。”他略帶敬畏地看着雪猿,“但那還遠遠不夠。在沙漠裡,你得做好應付各種事件的準備:那裡的沙暴可以讓一百個他這樣的獸人飛上天,除非有經驗豐富的嚮導,你甚至無法知道沙暴什麼時候會來;那裡只有很少的地方有水,沒有人帶路,你也許一百年也找不到一處水源;那裡的毒蟲隱藏在沙堆下面,就算你走到它們面前也無法發現,而只要被咬傷一口,我保證,沒有誰能夠救得了你。相信我,就算是一個法師,只憑借一張地圖就想到達目的地也絕對是不可能的。”
雷加沉默着,似乎在考慮對方的話。很顯然,這是一個極大的誤會,在這片沙漠裡一定發生了什麼吸引大量目光的事情——也許是一個遺蹟或者寶藏——而眼前的這個克拉特,把他也當成了爲這件事情而來的人之一。
“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雷加想道:“探察者們失去了聯繫,也許,它們現在已經落到了那個城市中的某個存在手裡,即便只是被發現並被消滅,這也很有可能引起某些人的警覺,在這種情況下,一個單獨踏入危機重重的沙漠的法師無疑會招來更多的懷疑。”
雷加幾乎在一瞬間就拿定了主意,但他並沒有馬上表現出來。
“我不明白,”他對克拉特說道:“既然你們已經爲那件事經準備瞭如此之久,爲什麼會臨時邀請我參加,要知道,在一分鐘之前,我們甚至不認識彼此。”
他緊緊盯着對方,眼中流露的炯炯光芒足以讓一頭野獸感受到壓力,“你在試圖讓一個有着可怕力量的法師踏上你的戰船,而你卻完全沒有半點詳細述說這艘船的情況的意思。”
無形的威壓讓克拉特感到一陣窒息,這個看起來對雷加滿不在乎的戰士頭一次露出緊張的神色,“我們需要法師。”他艱難地嚥了口唾沫,聲音乾澀地說道:“儘管那件事情一直在這一帶流傳,在一個月前,它的傳播範圍也僅限於沙漠邊緣的幾座城市,幾乎沒有外人知道這個傳說的存在。如果在那個時候,我們的人手,其中包括一位聘請的法師,足以應付沙漠中的一切挑戰,然而一個月以來,至少有十幾撥人馬涌進了沙漠邊緣的城市,他們中至少有一半的實力遠在我們之上,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必須找到外援。”
他似乎漸漸適應了雷加散發的壓力,說話也開始變得流利起來:“早在你進入這座城市的同時,我們就已經注意到了你的存在——也許我們的正面實力比不上那些外來者,但在這座城市,我們纔是真正的主人,事實上,你現在所在的這座酒館正是我們的買賣。我們並不是貿然找上你的,至少,我們有着共同的目的,而且,都需要幫助——和那些一心想要獨自獲得寶藏的,提前或正在進入沙漠的探險者相比,我剛纔所說的沙漠中的危險可以稱得上是一些小兒科。”
“你是個出色的外交官,”片刻的沉吟之後,雷加終於同意了對方的提議,“但首先,我必須瞭解你們的真正實力,更重要的是,我必須知道,我能從這筆交易中得到什麼好處。”
雷加的態度讓克拉特長出了一口氣,他的內心遠不像外表表現得那樣從容而冷靜,畢竟,對任何一個普通人來講,法師都是一羣最難打交道並且最難惹的存在。
“你的報酬取決於你的實力和對這隻隊伍的貢獻,”克拉特小心地措着詞,“你知道,這顯然不是我能夠評判的,我的職責只是探清你的態度,我們的首領,也是這隻隊伍中另外一位法師,將會作出最終的決定。”他觀察着對方的臉色,“不管怎樣,我可以肯定,一個法師獲得的報酬將遠遠超出我們中任何一個人——甚至是我們的首領。”
“既然如此,”雷加輕聲說道:“你可以走了。”沒等克拉特明白對方話中的含義,一陣狂風毫無徵兆地出現在房間中,這個體重至少一百公斤的傢伙頓時如同一塊破布那樣在狂風的裹挾下從被吹開的窗口飛了出去,半分鐘之後,窗外傳來了他二樓砸落到地面的聲音。
“進來吧,”雷加高聲對着窗外喊道:“既然你想跟我合作,就自己來和我談,另外,讓那些拿着弩箭的傢伙馬上滾蛋,我不保證等會兒是不是還有耐心容忍這些蟲子的存在。”
“如你所願。”一個溫和的聲音傳進房間,片刻之後,房門打開,一個身穿法師長袍,相貌英俊的中年人從門口走了進來,“歡迎到我的城市。”他彬彬有禮地對雷加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