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那卡洛斯的講述讓人難以置信,然而諸神很清楚,如果這個神詆說謊的話,遠古諸神在講演臺上設下的地獄之火將在第一時間將他燒成灰燼,他們無法不相信勇氣之神。
根據安那卡洛斯的說法,在克倫逐漸掌握了黑魔界的權力之後,按照生命女神的指示,他找到了艾諾,在用來自艾諾女兒母親的信物取得了這位長老的信任後,勇氣之神用後者製作的卷軸殺死了對方。
“真可笑,”愛耳洛絲乾巴巴地說道:“神罰之火只有火神和他的天使纔會使用,天界所有的人都知道這一點,而且,從來沒有人能夠製作神罰之火的卷軸。”
“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些事情,”回到自己座位的阿斯安特爾平靜地說道:“首先,神罰之火在天界並非秘密,任何一個神詆都清楚他的用法,只是沒有誰樂意在這樣一個和自己的能量性質不同的術法上花費過多時間。其次,神罰之火的卷軸並非不能製作,而是沒人會去這樣做——這是象徵神之威嚴的火焰,就算是諸神的信徒也沒有資格動用。”
他的話得到了證實,當安那卡羅斯從懷裡拿出一個閃爍着神力光芒的卷軸時,諸神中有人忍不住發出了驚呼。
“是神罰之火,”有人低聲說道:“我能夠感覺到那上面獨有的力量波動。”
“這是誹謗,這是污衊!”生命女神再也無法忍受,她再次站起來,“我爲什麼要這樣做!這樣做對我有什麼好處?”愛耳洛絲用兇惡的眼神注視着自己的屬神:“是誰指使你這樣做的?你這卑鄙的狗東西!”
“我想這也正是我們每一個人想知道的,”加拉格洛爾對生命女神的歇斯底里全然無視,他看着面無表情的勇氣之神,問出了諸神的心聲:“愛耳洛絲陛下爲什麼要這樣做?”
“是嫉妒和仇恨。”安那卡羅斯回答道,勇氣之神的目光投向坐在下面的阿拉坦:“尊敬的月亮女神,還記得那次的諸神聚會嗎?我是說,您和生命女神發生衝突的那次。”
這句話喚起了在做的大多數神詆的記憶,對於諸神來說,數千年甚至上萬年的時間並不算長,那些一千多年以前發生的事情對於他們並不遙遠。
“您是指那次聚會嗎?”阿拉坦平靜地說道:“如果可以再來一次,我還是會把那杯酒潑到她的臉上,沒有人可以用那樣的話語攻擊我的妹妹,無論是誰。”這位在傳說中性情暴躁的女神並不掩飾自己對生命女神的敵意,如果在平時,愛耳洛絲會毫不猶豫地對對方的話進行駁斥,然而現在,她只是呆滯地坐在座位上,任憑對手抨擊着自己。
從薩索斯的記憶中,幽銀之火早已瞭解到了事情的始末,在巫妖看來,這件事情的起因用四個字就可以概括:爭風吃醋。
生命女神的專橫讓迷戀她的戰神逐漸對其疏遠,爲了保障自己在天界的地位,這位女神一方面糾集了一些仰慕者,另一方面和自然之神結爲了盟友。這些舉動有效地鞏固了她的地位,本身能力在所有強大神詆中只能排在後面的愛耳洛絲變成了天界最有權勢的女神,但她並不滿足,她要更大的權勢,爲了這一目的,唯一可以同戰神抗衡的火神成爲了她的目標。
然而一向以美貌著稱,幾乎從來沒有人能夠抗拒其魅力的生命女神第一次碰了壁,已經深深愛上格蕾絲的火神並沒有接受她的示愛。於是,幾乎沒有遇到挫折的女神爆發了難以抑制的嫉妒,在諸神的聚會上,她竟然用言語對雙生月亮女神之一進行了惡毒的攻擊,結果卻自取其辱,性情暴躁而又極爲維護自己妹妹的阿拉坦當衆讓她蒙受了羞辱。
“您是說,只爲了一次衝突,愛耳洛絲陛下就蓄意挑起一場戰爭?”那位神詆此時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初衷,他難以相信,自己一向深深仰慕着的生命女神竟然會這樣狹隘與歹毒,現在的他只是習慣性地進行着提問:“可就算挑起戰爭,對她又有什麼好處?而且,除非她早已料到我們會蒙受如此巨大的損失——很顯然她沒有,她的信徒在這次聯軍中的數量僅次於火神,她的損失遠比我們所有人都大——否則這樣的做法並不會影響到阿拉坦陛下。”
“我想這個問題還是我來回答。”月亮女神從座位上站起來,面對着衆神:“親愛的加拉格洛爾,還有阿斯安特爾,我想你們還記得那場戰鬥,那場導致我和生命女神與你們失散的戰鬥,在那張戰鬥中,逃入黑魔界的並非一人,除了愛耳洛絲,我也進入了那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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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拉坦的面容顯得無比的平靜,她敘述往事的時候顯得異常的鎮定與從容:“和愛耳洛絲一樣,我在那裡同樣被一個人解救,同樣地,那個人也愛上了我,但和生命女神不同的是,我,也愛上了他。”
今天註定是一個讓諸神難忘的日子,這一天所經歷的震驚甚至超過了過去的一千年,他們已經漸漸接受了這一事實,所以,當月亮女神說出最後一句話時,沒有人表現得過於激烈。
“在愛耳洛絲懷孕的同時,我也生下了我的兒子,就在那個時候,我接到了妹妹的求救——一條毒龍抓住了她。我不得不離開我的丈夫和兒子,甚至沒有和他們道一聲別,而這一舉動的直接後果就是我的丈夫,這個宇宙中我最愛的三個人之一,到死去的那天也不肯原諒我,他甚至拒絕說出我的兒子的下落。”這個母親,雖然身爲神詆,在說到這些的時候依然像所有的母親那樣感傷不已:“幾萬年來,我一直在尋找着我的兒子,可我並不知道,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的丈夫,還有一個人知道我兒子的下落,而這個人,就在我的身邊,甚至曾經是我最要好的朋友。”
“克倫,”月亮女神接着說道:“這就是我兒子的名字。”
這個消息終於讓已經平靜下來的諸神再次**起來,他們紛紛同身邊的同伴議論着這件事,以至於戰神不得不高聲要求所有人保持秩序。
“當愛耳洛絲覺得自己受到羞辱以後,一個可怕的念頭在她心中升起,她要讓我親手,或者設計殺死我的兒子。”阿拉坦的話讓諸神再度陷入了難以置信之中。
一切真相大白,直到這時,諸神才發現,自己被捲入一場無謂的戰爭,竟然只是因爲一個女人的嫉妒。一種被人愚弄與利用的憤怒在所有神詆的心中升起,就連那些來自愛耳洛絲同一團體的神詆也有着同樣的想法,他們無法相信,自己平時視爲首領的女神,在他們眼中端莊高貴而慷慨的女神,居然會用這樣惡毒的計劃來報復一個母親。
幽銀之火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看向艾里歐斯,這位自然之神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對他的目光視如不見,但這已經給了巫妖足夠的提示,顯然,這位神詆已經下了決心,準備拋棄昔日的盟友。
“看來我們有必要修改一下今天的議程,”加拉格洛爾說道:“鑑於黑魔界目前的情況不明,我們建議,我們必須至少是暫時停下這場戰爭。”
這個提議毫無阻礙地獲得了通過,在見到了黑魔界發生的可怕景象之後,在得知自己發動的戰爭只不過是一個狹隘女人瘋狂的復仇以後,沒有人願意繼續這樣一場戰爭。
“那麼,”在所有人都贊成這一提議之後,戰神說道:“我想我們有必要在議程中加上一項。”加拉格洛爾看着生命女神:“愛耳洛絲陛下的行爲無疑和諸神的戒條不符,更使得諸神捲進了一場毫無意義的戰爭,造成了包括一位神詆在內的巨大的損失,我認爲,她已經背離了諸神的準則,不再適合作爲一位神詆。”
“我,”一直沒有作聲的自然之神陰沉地說道:“同意戰神的看法,”他沒有理會前盟友那兇惡的目光,繼續說道:“我認爲,我們需要選出一位新的生命女神。”
這句話無疑宣告了愛耳洛絲將失去一切,她將不再是生命女神,她的稱號,她的神力,她的權勢,都將被諸神所剝奪,她將再也無法命令任何人,再沒有人會因爲她的哪怕是隨口的一句話而去做任何事情,對於這位女神來講,這無疑是最大的懲罰。
“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她尖叫着:“艾里歐斯,你不能這樣對我,我是你的盟友。”她喊着每個能夠想到的盟友的名字,然而沒有人理睬她。
“愛耳洛絲,”就在前生命女神歇斯底里的時候,諸神已經進行了表決,戰神走到講演臺的前方,衝着幾乎瘋狂的愛耳洛絲說道:“經過諸神會議的共同表決,由於你所犯下的罪行,你將被剝奪神職和一切作爲神詆的權力,你將被奪去神力,你的神域將被諸神所共管,直到新的生命女神出現。”
戰神揮了揮手,諸神樂園的天使們走到愛耳洛絲跟前,架起她的手臂,擁着她向議事大廳外走去。
這些天使被諸神設下了嚴格的限定,永遠沒有辦法做出任何對於神詆不利或者是不敬的事情,然而對於一名被諸神廢黜的神詆,他們無需有任何的顧慮。毫無疑問,在被奪取神力之前,愛耳洛絲將會被視爲囚犯,這位高高在上的女神將不得不聽憑那些在以往被視爲低賤奴僕的生物的看管。
當經過已經走下講演臺,站在靠近門口角落中的安那卡羅斯面前時,被天使們架在手中的愛耳洛絲突然劇烈地掙扎起來,這位昔日的女神頭髮散亂,面容因爲憤怒和恐懼而扭曲,從前的美麗和優雅已然蕩然無存。
“你背叛了誓言,”看着曾經的屬神,愛耳洛絲惡狠狠地說道:“你這無恥的叛徒,你將像一條狗那樣被毀滅,你會受到宇宙規則的懲罰,這就是你背叛我的結果!”
“你我都會受到懲罰,”安那卡羅斯說道:“爲了我們的罪行。”他讓開路,目送着天使們把曾經的主神帶出大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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