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母子

事實上,在將卡斯維恩送進黑洞的同時,巫妖就已經感覺到了一股隱約的意識在進行探查,而直到他有時間觀察這個世界,並且感覺到那雖然淡薄卻是無處不在的雷神神力時,才發現自己面對的問題——傳送點周圍的空間被諸神聯亂,幽銀之火無法從那裡感覺到任何東西,而在離開那裡以後,忙於和卡斯維恩戰鬥和擺脫追兵的他更是無暇觀察周圍的環境。

幽銀之火躲藏在一塊巨大岩石的陰影中,觀察着四處搜尋自己蹤跡的天界軍隊,僞裝術讓他和陰影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沒有人能夠發現他的存在。

在得知有人殺死數以千計的諸神信徒,強行闖過天界營地的消息之後,諸神很快就派出了搜索的軍隊,雷神也加強了對於自己個人領域的監視,在這幾天裡,有好幾次,要不是的自僞裝和假象之神的力量,幽銀之火差點就被卡諾找到行蹤。

連續幾天的追蹤和逃跑已經讓巫妖感到不耐煩,克倫正在私人空間中沉睡,雖然施加的魔法讓那裡比從前更適合生命存在,然而如果不能儘快脫離這裡,被迫待在私人空間中的克倫依然會受到很大的影響。在這些天裡,一個計劃正逐漸在幽銀之火的心中形成,而現在,他驗證這一計劃的時候到了。

這隊諸神的信徒大約有兩千人,其中包括五百名天使和其他一些種族的智慧生物,他們幾人爲一組,分散在大約上千平方公里的範圍內,搜尋着所有的角落。根據雷神的指示,那個黑魔界的生物最後出現的地方就在這裡。

這些信徒的任務並非是抓住敵人,實際上,這些人也並不認爲自己能夠抓住一個打敗了元素之主和天使統帥,又消滅了上千名包括天使在內的精銳戰士的存在,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搜索這一地區,然後,在發現敵人蹤跡的時候發出消息,那些高高在上的存在會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趕到的。

一個全身生有白色鱗片的人形生物漫不經心地從幽銀之火的身邊走過,這裡已經被他搜索過三遍了,連續不斷的追蹤和搜查使他感到疲憊之至,這個來自海之界的生物此時只想好好泡在水裡。

一道針一樣細小而銳利的能量鑽入了他的後腦,這個海人沒有絲毫掙扎地倒在了地上。

他的身體和地面相碰的聲音驚動了附近的同伴,一個精靈和一個天使同時向這邊走來,然而下一瞬間,這些生物也全部步上了同伴的後塵。

幽銀之火閉着雙眼,全部精力集中在自己釋放出去的,分散開來的精神力量上。雖然已經擁有了無比強大的力量,雖然在這之前便曾經在心裡進行過無數次模擬,同時控制如此之多的精神攻擊,而且是精確到每一點的攻擊,對於巫妖來說仍然不是輕易就能做到的事情。

兩千道針一樣的精神力量無聲地劃過空間,悄然接着近每一名諸神信徒,但幽銀之火併沒有馬上發起進攻,爲了保險,他必須讓那些信徒在最短的時間之內被制服,過早攻擊其中一些對手只會讓剩下的人提高警惕。

他的耐心終於得到了回報,所有的精神力量全都接近了自己的目標,幾乎在那三個離得最近的信徒倒下的同時,所有的搜索隊成員全都遭受了針對精神的攻擊,絕大多數的人連聲音也沒有發出就昏迷了過去。

幾個天使跌跌撞撞地行走着,一面試圖離開這受到突然攻擊的地方,一面從懷裡掏出事先預備好的寶石,只要捏碎這些寶石,那些負責對付敵人的強大存在就會在半分鐘之內到來。

更加猛烈的精神力量擊中了他們,這些天使像自己的同伴一樣倒在了地上。

巫妖慢慢睜開眼,剛纔的攻擊耗費了他巨大的精力,事實證明,這種沒有經過實踐的能力果然有着漏洞,好在他及時採取了補救措施,否則現在只能再次逃亡。

幽銀之火搬動着那些昏迷的諸神信徒,把他們放到預定的位置上——爲了不被雷神所發現,他不能使用任何召喚物,只能自己親手做這件事,好在他現在已經不是一個純粹的法師,否則單是這件事就足以耗盡他剩餘的精力。

半個小時之後,幽銀之火終於完成了自己的工作,疲憊的巫妖把意識沉進靈魂之海,恢復着精力,幾分鐘之後,他重新睜開眼睛,捏碎了從天使們身上搜來的寶石。

幾個身影幾乎是在巫妖消失的同時來到了現場,他們中包括了風元素王子哈諾,一個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獅子的生物,一個天使,以及一個全身是光組成的存在。

“不太對勁,”那個天使觀察着現場的情形說道:“他們好像是在同時被襲擊的,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對手只有一個人。”

那個由光組成的存在,來自光之聖山——火神的私人領域——的神選者,此時突然劇烈地閃動起來,這是他們這些沒有發音器官的存在的獨有表達方式,對於這些存在很瞭解的天使馬上便了解了對方想說的內容,他第一個向天上飛去,同時對自己的同伴發出了危險的警告。

然而這一切已經來不及了,就在四個強大的存在幾乎不分先後地試圖離開時,那些昏迷在地的信徒們的身體和靈魂突然在同一時刻發生了爆炸。

一個天使全部身體和靈魂的爆炸可以讓數十米之內的一切變成虛無,兩千個擁有不下於天使力量的生物,而且是同樣有着神天界力量的生物同時爆炸,沒有誰,包括神魔在內,能夠毫髮無傷,那四個強大生物也不例外。在耀眼的白光中,最先堅持不住的是來自光之聖山的存在,他的身體對於這樣強烈的能量衝擊全然沒有任何抵抗力,在一陣劇烈地閃爍後,這個神選者分解成了無數的微粒,接着是那個半人半獅的生物,在堅持了幾秒鐘之後,他也追隨着同伴的腳步,變作了四下飛揚的發光微粒,然後是天使,最後是風元素王子,在二十秒鐘之內,四個足以毀滅世界的存在就煙消瓦解。

這樣的結局早在幽銀之火的預料之內,在每個神之信徒的體內,巫妖都施加了達爾明德研究出來的獨特魔法,這種魔法曾經讓暴怒魔王一敗塗地,而現在,在力量遠遠超過達爾明德的幽銀之火的改進下,雖然只是倉促之間,這一魔法依然產生了不可想象的威力。

分解之後的四個強大存在釋放的能量進一步助長了爆炸的威力,只是一剎那,巫妖設下陷阱的山谷的面積就擴大了至少三倍,山谷中除了地面外的一切都被化作了虛無,而爆炸的餘波則讓周圍羣山的高度至少下降了五分之一,就連幽銀之火事先佈置下的用於阻止能量外溢的護罩,也在抵擋了片刻之後就轟然碎裂。

那些天使和信徒的擺放位置都經過了精確的計算,剛好可以將爆炸的威力發揮到最大,同時保證了爆炸範圍內的某一點始終遭受的衝擊最大,在四個強大存在的能量加入之後,這一點的空間壁壘終於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一個空洞出現在了這一點上。

這個空間漏洞的出現使得受到護罩阻攔的能量找到了宣泄之處,只是一瞬間,這個小小的漏洞就被撕開,變爲一個巨大的黑洞,空間結構崩潰時產生的風暴和爆炸造成的能量流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場更爲恐怖的能量風暴。

幽銀之火沒有遲疑,在爲自己施加了至少十幾層能量護罩之後,這個巫妖衝進了肆虐的能量海洋之中。

就算是以幽銀之火目前的能力,在這可怕的能量衝擊面前依然顯得渺小無比,只是數秒鐘,他身體周圍的護罩就一個接一個地破碎,狂暴的能量無情地吞噬着他的身軀,眨眼之間,他便失去了至少三分之一的身軀。

好在巫妖這時已經完成了自己的法術,下一刻,一個空間之門在他的面前打開,在又失去了剩餘身體的一半之後,他終於回到了自己掌管的空間。

幽銀之火從來沒感到像現在這樣疲憊,他的身體現在只剩下一小部分懸浮在空中,他的靈魂在消耗了大量能量之後也顯得極爲虛弱,然而對他來說,這一切都無關緊要,在自己的世界中,他一切的損傷都將會在最短的時間內恢復,更重要的是,藉助能量風暴的干擾,他終於擺脫了雷神的監視。

事實上,幽銀之火安排的這一切都是爲了這個目的,在雷神的個人領域中,沒有誰能夠跨越空間而不被他知曉,只有藉助一場浩大的能量風暴的干擾,巫妖才能夠躲避開雷神的探查。顯然,幽銀之火的嘗試成功了,在穿越空間的過程中,他沒有感覺到任何精神力量的接觸,就連雷神也難以將意識穿過那能量的怒潮而察覺到他的去向。

來自所掌控世界的能量不斷地修補着幽銀之火的身體,同時補充着他靈魂能量的消耗,半個小時之後,巫妖重新恢復了從前的樣子,接着,他離開了自己的世界,來到了中間界的某一處角落。

“我們安全了嗎?”終於離開幽銀之火的私人空間,不必沉睡的克倫享受着凡間清涼的夜風,愜意地說道。

“暫時是這樣的。”幽銀之火一面爲克倫施放着治療魔法,一面說道:“但我們已經沒有太多時間了,必須在火神佔領整個黑魔界之前找到你的母親,否則那裡將會成爲諸神共有的空間,你將再也無法掌握從前的一切。”

“可我們沒有辦法去天界,”在經過巫妖的再次治療,以及這些日子的修養之後,克倫終於可以站起來活動了,“那裡是諸神的居所,而縱然我們可以進入,也無法闖進月神之宮,那些天使和聖徒會在我們出現的同時就把我們撕碎的。”

“所以,”幽銀之火又爲正在活動的克倫施放了一個恢復體力的法術,然後說道:“我們要讓她來找我們。”

月亮女神阿拉坦和格蕾絲是這個宇宙中足跡最遠的兩位神詆,這個宇宙中的很多空間連太陽的光芒也無法照射到,卻從來不乏月亮的影子,因此,她們也被視爲旅行者的保護神,就是在海文斯被晉封做旅行之神以後,她們依然是絕大部分旅者祈禱時的第一選擇。也因爲這樣,月亮女神的神廟是唯一對所有旅者開放的神廟,無論來自哪裡,信仰任何,只要是神詆的虔誠信徒,都可以在這裡得到食物和休息的地方。

儘管並非第一次看到月神的神廟,然而想到那裡面信奉的神詆居然是自己的母親,克倫還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歡迎你們,來自遠方的客人,”一個牧師學徒對着正在向神廟走來的幽銀之火和克倫行了一個月神信徒的禮節:“這裡已經爲你們準備好了住處和食物,你們可以在這獲得月亮女神的照顧與保護。”

“衷心感謝偉大的阿拉坦和格蕾絲,願她們的光芒永遠照耀在每一個人的頭上。”幽銀之火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普通的旅行者,他用火神信徒的禮節向學徒還禮:“我和我的同伴都是偉大的阿斯安特爾的忠實信徒,請允許我們向雙生月亮女神表達我們微薄的謝意。”他把幾枚銀幣遞給學徒:“我和我的同伴來自遙遠的海諾克,我們要趕到這世界上唯一以吾神之命命名的神廟朝拜,明天我們就將離開這裡。”

“請跟我來。”對於自己侍奉的神的盟友,學徒表現出了極大的善意,他接過銀幣,親自領着巫妖和克倫走向神廟之內,而沒有像對答其他客人那樣讓神廟的雜役帶領他們,月亮女神的神廟從來不主動收取投宿者的報酬,然而多數投宿者都會表示自己對於兩位女神的敬意。

按照慣例,每位來到月神神廟投宿的客人,無論信奉的是哪位神詆,都要首先到月亮女神的面前進行朝拜和祈禱,這次也不例外,當克倫跪拜在兩位女神的神像腳下,進行過禱告,準備起身離開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滴鼻血從克倫的鼻孔流下,然後滑落到了阿拉坦神像的腳上。

“女神在上!”學徒驚恐地說道:“看看你們都幹了些什麼?”他手忙腳亂地擦拭着那滴鼻血,然而那血液彷彿已經滲入了神像之中,無論如何擦拭也無法抹去。

然而接下來,他見到了更加令他難以置信的事情。

阿拉坦的神像開始散發出聖潔的光芒,這柔和的光芒並不如何明亮,就像天上那皎潔的月光一樣,但卻蘊含着一種讓人仰視的無窮威嚴,在這來自神的光芒之前,牧師學徒唯一能做的就是跪在地上,虔心膜拜。

克倫靜靜地站在原地,看着發光的神像,臉上沒有半點表情。

一道月光從天而降,照射在神殿的地板上,下一刻,一個有着無比美麗容顏的女神出現在神殿中。

月亮女神阿拉坦,這個性情耿直的神詆,在克倫的血液滴落到神像上之後,終於感受到了那其中蘊含的與自己血肉相連的血脈,這個女神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親身降臨到了神廟之中。

“你是我的兒子?”阿拉坦看着自己面前的克倫,開口問道,她的聲音就如同她的容貌一樣,美妙而讓人感到寧靜。

“我的父親,”面對自己的生母,克倫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激動,他平靜地說道:“是威爾那森。”

月亮女神的眼中閃爍着複雜的光芒,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克倫,彷彿要把他的樣子深深地印刻在腦海中,過了許久,這位女神才注意到克倫身後的幽銀之火。

“他是誰?”女神警覺地問道,她可以感覺到對方身上蘊含強大力量,就算是她,也無法忽視這樣的力量。

“他是我的朋友,”克倫說道:“他曾經很多次救過我,如果沒有他,我絕對無法活着見到你。”他注視着自己的母親,來自血脈的聯繫逐漸喚醒了他心中的感情,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的心中激盪。

“你和我想象中一樣。”他說道:“爲什麼不去找我?爲什麼沒有人告訴我你的事情?”

月亮女神的表情依舊高貴而平和,但眼中閃動的光芒足以讓人瞭解她的思想:“沒有人告訴我你在哪裡。在你出生之後,由於某種原因,我不得不離開你,你的父親因此而深深地怨恨着我,他不允許我去看你,也拒絕告訴我你的所有情況。”阿拉坦向克倫走去,伸出手,輕輕撫摸着自己兒子的頭頂——女神的身高几乎和巫妖相同,卻比克倫高出半頭,“你和你父親長得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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