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噩夢並沒有就此終結,在酸液之雨停息以後不久,剛剛到達高地腳下的惡魔就遇到了更加恐怖的情景:在城堡外圍的上千個小土包中,似乎永遠也沒有盡頭的螞蟻組成的洪流源源不斷地從土包中爬出,向着惡魔們涌來。
“海蟻!——”不知道誰喊出的這個名字一下打垮了原來就士氣低落的進攻方的鬥志,所有惡魔幾乎同時轉身向着與城堡相反的方向狂奔。
在凡間,惡魔從來都是恐怖與死亡的象徵,但在深淵之中,海蟻,這個名字絕對足以使絕大多數惡魔聞風喪膽。這種螞蟻並非生活在海洋之中,它們之所以會得到這個名字,是因爲每次出現的時候,那浩浩蕩蕩的蟻流都如同大海一樣無法望到邊際。這些小東西什麼都吃,樹木、苔蘚、屍體、骨頭,甚至金屬,只要是能夠被海蟻所分泌的蟻酸消化的東西,都會被這些蟲子拿來填飽自己隨時飢餓的肚子。這種深淵魔域的特產被很多惡魔頑固地認爲是神靈用來對付惡魔的武器,在深淵魔域的規則之下,絕大多數惡魔無法在家鄉使用自己的翅膀,在面對這無邊的蟻海之時,這些惡魔只有兩條路,要麼逃走,要麼留下來成爲螞蟻肚子中的食物,沒有哪個惡魔可以在螞蟻的海洋之中活下來。
但在海蟻面前逃脫也並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些螞蟻並不是只憑借本能行事的生物,它們在各自蟻后的指揮下分成了幾路,從後方和兩側包抄着四散奔逃的獵物。很難想象這些小蟲子會前進得如此之快,在索倫斯的屬下逃到足夠安全的地方之前,大約三千名士兵落進了螞蟻們的包圍之中。這些士兵的身上很快覆蓋了一層厚厚的黑色,從高處望去,如同在原地突然聳立起一個個黑色的小土丘,但這些土丘很快就矮了下去,直到最後再次變成一片平地——這是毫無保留的毀滅,被蟲魔的酸液殺死還會有一些東西留下,而被海蟻吞噬,沒有任何痕跡可以存留。縱然是以殘忍著稱的惡魔,在看到自己同伴的下場後,很多士兵仍然禁受不住內心裡面的恐怖,失去了理智。
那些僥倖逃脫蟻羣追殺的士兵並沒有能夠安全回到自己的陣營,在他們的前方,索倫斯的另外一批手下用手中的劇毒弩箭把這些倖存者一步步逼回了海蟻的所在之地。這些可以殺死天使的弩箭,只有隸屬於魔王的,最爲親近的部隊才能夠得到裝備,這些惡魔正是索倫斯最爲精銳的衛隊中的一隻。
很顯然,那些先前進攻的惡魔此時擔當了之前被自己驅趕的低等惡魔的角色,在弩箭連續的,有計劃地攢射之下,爲了躲避近在眼前的死亡,這些已經被恐懼打垮,毫無半點思考能力的惡魔本能地選擇了另外一種可以讓自己存活長久一點的死亡方式——他們逃進了海蟻之中。
這些惡魔的數量顯然並不足以滿足螞蟻們的需要,在最後一個士兵消失之後,螞蟻開始向索倫斯的大隊移動。
但得到充裕時間的魔王此時已經準備好了消滅這些螞蟻的手段。在螞蟻移動到距離魔王三公里左右的時候,幾個大惡魔終於完成了自己的法術,一個空間之門在海蟻的上方出現,大批白色的,相當於一個成年男性人類拳頭大小的蟲子從門中飛了出來。這些來自拉文安多爾世界的飛蟻,是海蟻在宇宙之中的天敵——這麼說可能有些不太準確,因爲在自然情況下這兩樣生物是不會遇到一起的,但當一個大惡魔無意間召出了一窩飛蟻,並因此逃脫了一羣海蟻的追獵以後,飛蟻便成爲了深淵之中用於消滅海蟻的首選,如果不是由於操縱這些螞蟻所消耗的力量太大,以至於只有魔王和一些大惡魔可以具有那樣的能力的話,海蟻早就在深淵魔域消失了。
索倫斯面無表情地看着城堡之前的戰鬥,己方慘重的傷亡絲毫不能影響他的情緒,對於魔王來說,眼前的慘烈戰鬥只是一道開胃的小菜,真正的大餐還在後面,外圍所有的障礙都已經被清除,一切都如同事先計劃好的那樣,自己收買的間諜的關於城堡守備方面的情報看起來沒有絲毫的差錯,現在,進行下一步計劃的時候到了。
魔王打了一個手勢,五千名最精銳的惡魔士兵繞過正在交戰之中的兩羣螞蟻,衝向愛爾維德城堡。這些明顯比剛纔的同伴強大得多的士兵一路上再沒有遇到別的阻攔,當他們來到高地下面的時候,守衛一方纔發動了自己的攻擊,落石,原木,弩箭,以及各種致命的法術,紛紛從城堡的牆頭傾泄而下,夾帶着死亡和毀滅落入進攻的惡魔中間,盡情屠殺着對方。
在這種明顯有利與防守一方的地勢下,進攻的惡魔們付出了巨大的傷亡:那些從城頭扔下的巨石和原木可以沿着高地的斜坡滾出很遠,任何阻擋在它們前進的路上的存在都會被無情地碾壓,而這碾壓的唯一後果就是在這些重量至少超過三千公斤的龐然大物身後留下一些細小的肉屑和四處流淌的血液。
同這些體積龐大的武器相比,纖細短小的弩箭簡直就是巨龍身邊的馬蜂,但它們造成的殺傷並不比那些原木和巨石要小,這些弩箭足以在這樣的距離內貫穿任何進攻方的惡魔的身體,它們上面塗有的劇毒能夠殺死一頭巨象,沒有哪個惡魔可以在連續被射中之後免於一死。
然而使敵人受到最大傷害的並不是這些,魔法成爲了最好的殺戮工具,儘管在防守一方的隊伍中法師的數量並不多,但他們消滅的敵人已經達到了其他夥伴的總和。
面對己方慘重的傷亡,進攻的惡魔並沒有退卻,他們自己攜帶的弩箭還以顏色,在他們身後,由於海蟻被消滅乾淨而得以進入自己有效射程的索倫斯的攻城器械開始發揮威力,數百架投石機發射的燃燒焦油團,以及同樣數目的牀弩射出的長箭劃過雙方陣地的空間,落向城頭。在這些器械的後面,隸屬於嗜血魔王的法師們吟唱着咒語,一個個魔法隨着吟唱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隨後向着對手飛去。
在這場戰鬥中,法師無疑是戰場上的主角,雙方發射的魔法的光芒讓黎明前的魔域天空變得明亮無比,在這耀眼的光芒落下的地方,不斷有惡魔的身影倒下。由於深淵魔域的規則所限,任何法術在這個空間都只能發揮不到四成的威力,加上惡魔們本身對魔法的抗力,那些在外面的世界可以輕易毀滅對手的法術要想在這裡得到同樣的結果,必須耗費掉比外面世界的兩倍還要多的力量——這也是那些大惡魔們嚮往外面的空間的原因之一:他們在外面顯得更加強大。然而多年連續的戰爭使得魔鬼們對於殺戮技術的造詣達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雙方的惡魔都以能夠最大限度節省自己力量,又能最爲有效殺傷對手的方式發動着法術攻擊。在這樣的戰鬥中,雙方的普通士兵無疑是最大的受害者,短短的時間之內,雙方就付出了相當於凡間一場相同規模的攻城戰十倍的傷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