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了,我不困的。”陸悠韻輕聲應着,看着茶杯置在牀頭小几上升騰起絲絲熱氣。
“主子,柳貴妃生了公主,這對於咱們來說可是好事,可是您……您怎麼似乎不開心呢?”香凝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你想知道?”陸悠韻擡眼看了香凝一眼,臉上是淡淡的淺笑。
“恩。”香凝放下托盤,窩在了腳踏上,反正屋內地龍燒下的餘溫未散,還算不得冷。
“我想開心,但我開心不起來,我,我好似在擔心我自己,可是我也在擔心柳貴妃,也在擔心將要面對的事……”
“主子是怕柳貴妃要針對您?應該不會吧,畢竟她生的是位公主,與您沒什麼爭的……”香凝不解主子的話語,自然是口中念念。
“如果她生的是個兒子,那就是我沒的爭,畢竟皇后是什麼人,安的什麼心,我早就看明白了。可是眼下玉蟬生了個公主,對我來說,我的兒子便有了希望,可是,柳玉蟬呢?她姐姐弄她進來不就是要她生個皇子的嗎?現在可好,一個公主,她姐姐只怕心裡有氣,再看她只會不順眼了,我在宮裡好歹有個兒子有些念頭,那她呢?”陸悠韻說着眼中那抹憂傷放大……
“主子,您別怪奴婢直言,這皇后與柳貴妃好歹是姐妹,就算柳貴妃沒能生下皇子,皇后這個做姐姐的應該也不會傷她的,再說了,她好歹也生了一位公主,坐在她貴妃的位置上,繼續安穩下去,不也沒事?倒是主子您,您憂心自己還說的過去,倒怎麼替柳貴妃憂心上了?人家可是有個皇后姐姐的!”香凝說着撇了下嘴。
陸悠韻看着香凝的樣子,微微笑了:“你呀,你可有過那種從小長大的姐妹?”
“有過,可是現在我連她什麼樣子都想不起來了。”香凝的臉上也浮現一絲落寞。
“那就是了,我和柳玉蟬小時一起長大的,我總因爲她是庶出,就看不起她。可是她爹卻比我爹有本事,我娘與她娘又要好,所以我小的時候總是一邊和她玩,一邊欺負她,我總是想着,爲什麼我爹沒那麼大的本事。可是後來我爹死了,我離開江南,進了陸府。那時候我才發現,我這個續絃的女兒不過是個擺設。看着是小姐一個,卻和當初的柳玉蟬有什麼區別呢?當我隨着隊伍選秀來此,我便發現我早已經成了一個替死鬼……”
“主子,您別難過了,現在您有了佑殿下,又爲淑妃,這般輝煌和運氣別人哪裡能有?”香凝連忙勸慰着。
陸悠韻聞言搖了搖頭:“不過是一時便宜罷了,只有佑兒坐上了太子之位,我的心才能安些……香凝,說實話,我現在很想去看看柳玉蟬,可是,我卻不能去……”
“主子是怕別人藉故說您?”
“那倒是其次,我是去了,怕讓她難受……”陸悠韻說着下巴抵到膝蓋上:“我和她從小比慣了,她任性嬌蠻,我冷嘲熱諷,我們兩個習慣了鬥,誰都見不得誰比誰好,她有皇后姐姐撐腰,她的飛黃指日可待,我便不安心了,想着混到死的心便不知不覺的想要爭。如今我爭了,我有了佑兒,可她呢?只有一位公主,想來她是輸了,我若去了,只怕她的心會更難過,再說了,皇后也一定想找我的不是好對我下手的……”
“主子……”香凝有些心疼的拉了陸悠韻的手,眼中也透漏着一絲無奈。
“好了,這會兒是什麼時辰了?想必現在安坤宮那裡該人聲鼎沸了吧?”陸悠韻收去了臉上的憂傷,打着精神問着香凝。
“現在是辰時三刻,鳴翠已經過去看了,待會就會回來的……”
“那伺候我梳洗了過去吧。”陸悠韻說着就要起身,倒把香凝給弄糊塗了:“主子,您不是說了爲了避嫌不去的嗎?”
“我原想着是不去了,免得別人以爲我是去給皇后擺臉子,可是我現在想想,卻覺得我該去,畢竟大家該是都去那裡了的,我若不去,只怕要說我目中無人,我去了,儘管會編排我是去示威的,但是隻要我禮數到了,處處謙讓。她便找不出我的錯來,區區流言能乃我何?”陸悠韻說着便又是一臉的堅毅之色了。
香凝不再多話,伺候着陸悠韻梳洗了,正在穿戴間,鳴翠搓着一雙手進了殿。
“主子!”鳴翠繞進內殿見主子起來了,自然打招呼。陸悠韻擡眼瞧她那搓手的模樣就說到:“過來吧,外面的雪大天冷,沒凍着吧。”
“謝主子。”鳴翠立刻到了陸悠韻跟前一邊幫着遞送腰帶,一邊說到:“昨夜裡的雪可真大,我走這一路,雪都淹到我的腳脖子了,天啊也出奇的冷,這以往啊,下這麼大的雪,只有化雪的時候纔會這麼冷呢!”
“好了,委屈你了,我這裡正好有條多出的狐皮圍子,就賞給你吧!”陸悠韻說着指了指一邊的箱子。香凝立刻去拿了出來給了鳴翠,鳴翠瞧着一臉的激動:“主子……”
“行了,別說那些什麼感動不感動的話了,反正這是我多出來的,誒,行了,你去了那邊看了,如何?安坤宮那裡怕是大家都倒齊了吧?”陸悠韻說着自己動手掃了面乳往臉上塗抹。
鳴翠手裡緊攥着那狐皮圍子,口中急忙說着:“主子您所料不錯,這會各宮院裡的可都過去了,只不過奴婢倒沒看見德妃的轎子……”
“看來她是也有所顧忌的……”陸悠韻脣角淺笑了下:“香凝咱們利索下吧,別去的遲了,也成事……”
“主子您要過去?”鳴翠一驚忙說到:“那您可別去了,您不知道,各宮院的主子們是都過去了,可沒一個見到皇后娘娘的,全都在宮門口等着呢!”
“嗯?這是爲何?難道皇后會不召見?”陸悠韻有些意外的轉了身看着鳴翠。
“門口當值地說了,昨個後夜裡柳貴妃才生了,皇后在跟前忙了一天沒得閒,而且晚上皇上又是宿在皇后那裡的,皇上如今已經早朝去了,可皇后娘娘人家還在休息呢,她們這些做下人的心疼主子,沒敢請早,都個個的請着各位主子回去呢!”鳴翠說着鼻子一犟:“哼,現在安坤宮前等也不是,走也不是的主子們只怕都後悔去了呢,主子您可別去自找沒趣了。”
陸悠韻聞言垂了眼皮,嘴脣微微抖動着念算着什麼,末了,眼皮一擡:“咱們趕緊過去,皇后要擺她的威風,咱就讓她擺,不就是寒冬天裡吹冷風嗎?我認!”
陸悠韻這麼一說,香凝和鳴翠還能說什麼,兩人唯有伺候着趕緊給套上披風,打上皮圍子,只不過還不等她出殿呢,殿外倒是傳來一丫頭的聲音:“主子,韓婕妤求見!”
“韓婕妤?”陸悠韻眉頭一皺:“她這個時候來見我做甚?”
……
韓巧兒焦急的在延禧宮的門口踱步,厚厚的積雪在腳下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似是無奈的呻吟。
她擡眼瞧着那於殿前通報的小丫頭,緊張的咬了咬脣。
她自打因爲柳玉蟬告狀而被禁足之後,就明白皇后那邊的人是欺負不得的,尤其是錢貴嬪一去之後,她就更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了,現在的她全然沒了依靠,她可不想被柳玉蟬給逮住,尋了自己的不是,所以一直無奈的選擇了避禍,老老實實的呆在自己的院落裡。
如今大清早的一知道柳貴妃生了個公主,她這心裡是樂開了花,便有心去那安坤宮想探探皇后的口氣,好站好自己的隊伍。可那知道皇后竟然少見的擺起了譜不見客,害得她在宮門口等了半天,結果天太冷,許是涼到了吧,竟愣是鬧起了肚子,弄的她更是走吧走不得,進吧進不得的,無奈之下,只好腆了臉進了安坤宮裡尋了下人的淨房去方便,好不容易暢快了,卻不想竟是聽到了隔壁宮女們的對話聲,這一聽她便心中有了算盤,藉着肚子疼愣是先退離了安坤宮,往這延禧宮來了。
殿門前通報的小丫頭急忙的跑了過來,衝着韓巧兒一福身就說到:“韓婕妤,我家主子說了,這會她趕着要去安坤宮呢,說有什麼事晚些了再說,如果您方便可先到安坤宮前等着,她馬上就來……”
“不行,我有急事,可耽擱不得啊!”韓婕妤一聽當是淑妃還計較當初和自己爭寵受了氣不待見自己,忙是拉着那丫頭說到:“你去和你家主子說,這是天大的急事,我必須馬上見到她和她說!事關,事關佑殿下的前途!”
那宮女本還要再勸的,聽了這末一句立刻轉身回去稟報了,韓巧兒在門口旋了旋,乾脆一咬牙,不管門口的丫頭相攔就要往裡衝。
“誒,韓婕妤,您這是……”丫頭們也很意外韓婕妤怎麼這麼有違禮節,一個個的出來相攔,而這個時候殿門前通傳的丫頭則跑了過來說到:“行了,別攔了,主子讓她進殿吃茶呢!”說着對韓婕妤比了個請的姿勢。
韓巧兒嘴角撇了下,翻着眼盯了盯那幾個丫頭,便大步的往殿前而去。
“主子,韓婕妤來了。”丫頭說着讓了韓婕妤進去,便趕緊拉上門,免得放了冷風進去。
“韓婕妤,你這麼心急火燎的找我,到底什麼事啊?”陸悠韻手撫摸着身邊放在椅子上的披風,連句客套地話也不說,便是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