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玉蝶是心中惱恨,此時恨不得把這兩個太醫好生抓着詢問一番,只可惜此時此刻的延壽宮根本不是說話的地兒,而且爲着她自己的好,這會卻又不得不撐着處理着太后薨世帶來的各樣繁文縟節,所以她只有含恨的壓着,先去忙活了。而這邊廂的延禧宮內,雖然人人已知太后薨世的消息,而遮紅掛白,但到底衆人心裡清楚自己侍奉的主子生下了皇子,那以後的身份地位都是飛昇的,弄不好將來自己伺候的也是個太妃,甚至回成爲太后,一時間個個雖是帶了孝,不敢高聲笑語,可那眉眼間卻都飛着一份喜慶。
香凝小心的用熱滾滾的帕子爲主子擦去了額頭的汗水。將一張白色的頭巾無奈的紮在了主子的頭上。這會的陸悠韻人醒是醒了,但生產耗費了她太多的力氣,只是虛着靠在軟靠上,任香凝給自己換裝。
“主子,您可別因爲看不見紅而心頭不快,月子裡可要小心,千萬別自己不快,免得撈下病來……”香凝聽人說過這月子婆是受不得氣,傷不成心的,按說生了個皇子該是大喜的事,可偏偏遇上太后薨世,這還怎麼稱的起喜?因而小心勸慰着。
“傻瓜,我怎麼會爲那點小事而氣自己。我,我能和孩子一起平安的活着,這便是我最大的福氣,這便是我的最大的喜事,縱然是太后薨了,也不足以讓我落淚的。”陸悠韻慢悠悠而細聲細氣地和香凝說着,動手扶了下額頭上的白色頭巾:“只不過,我這做着月子忌諱與喪事向衝,只怕是後面的大禮難以出去,要想些辦法彌補纔好,免得日後他人以此口舌來生出是非於我……”
“主子不會是想出房祭拜吧?”香凝驚的連忙勸阻:“這可是使不得的,先不說月婆未滿四十日出不得房門,就算您縱然要出,也要看看您的身子,您可是在鬼門關前走過的,皇子是平安落地了,您也算是緩過這口氣了,可您的身子爲了這孩子可掏成了虛空,要是稍不愛惜,小病伴生還是其次,就怕您會,會……”香凝含着那犯忌諱的話,神情激動卻難以開口。
“會死是嗎?”陸悠韻說着嘴角帶起一絲笑容來:“我能衝過這關就不會這麼輕易的死了。太后的喪我是一定要去奔的,別說是我是月子婆了,就是我這會兒真就是危在旦夕也是要去的,我現在活着可不再是爲着我自己了,我要爲我的兒子着想啊!”陸悠韻說着轉頭看着睡在自己身邊的孩子,那個粉粉的小小嬰兒正香甜的睡着,嘴角還有一點清白色的乳汁。
香凝隨着主子的目光看去,便知道主子的心中想着什麼,當下她便輕聲說到:“主子,您忘了您知道自己懷孕的時候和奴婢說過什麼了嗎?您說若要一切安詳,除非是柳玉蟬先有身孕,最好還是個皇子,您便能安生地過下去,可是如今您已經撥了頭籌,只能硬着頭皮去,爲着能在宮中有條活路就一定要裝傻衝愣,還要借太后之力。可如今太后去了,您沒了依靠,要看的不僅僅是皇后的臉,更是要看那柳玉蟬懷的是個男還是女。現如今一切不明朗,您便這般積極,雖然是給皇子掙了一份臉,給他抹去了不孝的名,可是您有沒想過,那會觸怒了皇后啊?”
“觸怒皇后……”陸悠韻輕聲說着動手爲孩子抹去了嘴角那點奶印,轉頭看着香凝說道:“你難道忘了,此刻的我已經觸怒了她了,不是嗎?”
“您,您不過是自保啊,再說柳玉蟬不是還不知道男女的嗎?我們總還能……”
“還能什麼?還能指望着老天保佑那柳玉蟬生個女子嗎?我原來也以爲她會因爲自己的後路保全而允我兒平安降生。我不能瞞住她到最後一刻,便是希望她能看重大局。可是她做了什麼呢?我如今活在這裡,我的兒子也好好地活着,她一定氣壞了,我想無論如何都不會容下我們母子了。這個時候我若還委曲求全,只怕是死都不能說出一字,我倒不如干脆撕破這臉和她對上一對,錢貴嬪輸是輸在不得人心,而我陸悠韻與人無怨。若是柳玉蟬真能給她生下個男孩出來,大不了,我搶出一個妃子的身份也能和兒子掛出個王爺名,將來離宮隨兒,若是她柳玉蟬生不出兒子,那也別怪我,有一顆想奪的心!畢竟誰會阻礙自己的兒子坐上那金燦燦的盤龍大椅呢?”陸悠韻說着眼角一凌,竟讓香凝神情一晃,那一刻她眼前彷彿是那一日主子她決定拼一把而傷身改脈的堅定模樣……
“主子,奴婢是您身邊的人,明白您的心,可是,您是很清楚皇后是什麼人的,您不止一次和奴婢說,皇后是這宮裡最可怕的人,但眼下您還和她去爭,奴婢真的害怕。當初錢貴嬪死的時候,您就說了,那是皇后做的,說咱們要小心,這會奴婢要提醒您,是不是先裝一裝忍一忍的好呢?我們等知道柳玉蟬是懷的男還是女了,再說動作不更好?小心些總是對的……”
“沒用的。我先前是希望她看在我願意讓子於她的份上,求一條生路,可是她卻絲毫沒手下留情啊。都這個時候了我還讓什麼?畢竟太后已經薨了,我就是裝也沒的可依靠的人,與其這般,我爲何不能讓皇上做我的依靠?難道只有柳玉蝶她一個懂的怎麼討皇上的好嗎?”陸昭媛說着眼眯了一下:“她能做的,我也能!”
香凝眼見如此,知道自己再說下去也無意義,便起身給主子遞送上一碗晾了晾的紅糖水到跟前,伺候着她喝下後才說到:“主子,說來您和小皇子也是命大,雖然您早有安排,但到底也是嚇的香凝夠嗆,您這般早早撐不下去說昏就昏說生就生,又趕上太后薨世,奴婢在外面侯着的時候可嚇的不得了,但好在你們都是平安的,奴婢都不知道該嘆您這是不是福氣了……”
“香凝,你們難道在外面守着的時候,就沒發覺點什麼?”陸悠韻聞言有些異樣的問着。
“主子,您早打了招呼,說一旦您要生叫奴婢守着宮裡上下的人,一個都不許她們參與您生產,也不許她們以任何理由離了咱們的宮門。奴婢可是一心的看着那些人,並未見有哪個是異樣的又或者誰要出去的……”
“一個都沒少嗎?”陸悠韻口中問着伸手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還有些浮腫的手上,本是被修成半短的玉筍般的指甲,已經斷裂了好幾個。
“沒少。”香凝老實地做答着。
“你是在什麼時候把大家都叫在一起看着的?”
“奴婢進淨房發現您昏了,趕緊着和鳴翠扶了您上牀,奴婢和鳴翠一見您是破了羊水的,自然不敢等,便和鳴翠按您說的法子給您紮了針,然後奴婢就叫鳴翠看着您,親自去叫了賀嬤嬤來,直到帶她入了您的房,奴婢才故意叫了宮外當值的太監去太醫院找人。賀嬤嬤一看您是拖不下去了,就叫我們去請太醫。奴婢想着您的囑咐,便叫了鳴翠去請太醫,奴婢就把其他的人都召喚起來守在殿門口,這樣不但知道您的信兒,也能看住人……”
“這麼說那人不是我院裡的……不對,你有沒按我說的去查看她們的胳膊?”陸悠韻眉頭略皺。
“查了,兩位太醫一走,您說要查,奴婢就挨個的查了,沒人的胳膊上有傷……”香凝說着就搖頭。
“沒有?”陸悠韻顯然有些吃驚,她低着頭看看自己的指甲,口中喃喃:“難道我的指甲沒弄傷她?”
“主子,您的指甲好像是生產的時候弄的,您看……”香凝指着牀邊木欄上的抓痕:“應該是在這裡弄斷的吧……”
陸悠韻看着那抓痕愣了愣,便伸手摸自己的頭,一觸及包巾才似想起什麼的問着香凝:“我頭上的髮飾和早上比,少了些什麼?”
“沒少啊,樣樣都在。”香凝不明白的瞪大了眼。
“不對,我那支蓮花簪子呢?”陸悠韻一臉的急色催着:“可在?快拿給我?”
香凝趕緊去把才收進盒子裡的蓮花簪子拿了過來給主子看。
陸悠韻翻看了那簪子半天才問着香凝:“這簪子一直就在我頭上?”
“是啊,奴婢進來扶您倒牀上的時候可就在的啊……”
“不對!我分明抓她無用,情急之下扯了那簪子紮了她的臂膀,我記得我失去意識的時候,是看見我那簪子沾了血的……”
“什麼?她?誰?”香凝一聽,臉色都變了,急忙看着主子問到:“難道,難道主子您是被人暗害了不成?”
“我自然是被暗害的,我下針心裡有數,若是抗不起,我纔不會硬來。想來,我定是中了招的……”
“主子,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香凝急忙地打量着自己的主子,她完全沒想到這提前的生產竟不是意外。
“我說不大清楚,那時我想方便便入了淨房,可是半天未能有所解,正無奈的起身繫好衣帶要喊你們入內,忽然就背後一隻手伸到我的面前,我還未及反應,便發覺口鼻之中有異香。起先我以爲有人是要殺害於我,可隨後我發覺我只是開始頭暈無力,我才發覺捂住我口鼻的那人手裡弄着一張帕子。我好怕,可我叫不出聲,那人胳膊倒有些力氣,竟架着我腳已經離地,我連跺腳都不能,當時情急之下,我應是挖了她的,可是我只發覺我更加的暈,迫不得已我咬了舌頭,靠着一股子痛勁醒着自己,便伸手扯了那簪子紮了她的胳膊,我那一紮用力不小,又因爲腰身被那人硬拱而起,當下便覺得腹痛,我怕便趕緊扯了簪子想要再扎,可只看見簪頭的血,還未及再查,卻已經眼前一黑了……”
“然後主子您就暈了?”香凝驚訝的張大了嘴。
“是,應該是。怎麼?你們進來的時候,就沒發覺嗎?”
“主子,奴婢們在淨房外,沒聽到一點聲音,是過了好半天沒見您出來,奴婢才進了淨房的,結果就看到主子您昏倒在一邊,但手中並無血簪,那蓮花簪子好好地在您頭上啊……”
“啊?”
“主子,按您說的,那您都沒看見是什麼人了,您怎麼就能和奴婢說應是有個宮女不軌呢?您,您怎麼知道是個宮女?”
“她雖然有些力氣將我這身子都能硬擡起,但是她是借腰力將我頂起的,雖然我看不見她的面孔,但到底她是個女人,胸前的軟肉在我背後我怎會不知?而且她呼吸並不粗重,不是女子又是何人?這宮裡能對我這般的一定是個年輕宮女,若是個笨老的嬤嬤,只怕也不能這般靈巧的偷襲於我,而不被查,更不會潛伏於我宮中竟無人知了……”
“主子,那我這就帶人去搜……”
“好了,這個時候你還能搜出什麼?難道那賊人還回在我宮裡坐以待斃不成?唉,我也真是糊塗,只顧着防那些人兒通信兒於皇后知,卻沒料到會便宜了那賊人逃出去,我可真是,防不勝防,萬沒想到皇后竟會這般動作……真是,一不留神倒送了那賊人一個溜走而不被察覺的便宜!”陸悠韻說着有些不忿的低了頭。
“難道主子就這麼便宜了她們嗎?”
“便宜?怎麼會,我陸悠韻可不是好惹的!那人只有胳膊上有傷,我遲早能翻出來!”陸悠韻說着看向那粉嫩的孩子,輕輕地說到:“兒啊,咱們好不容易纔衝出一片天來,爲孃的會盡心爲你尋一條黃金路,縱然那女人兇惡,娘也能打敗她!她既然想讓娘失去你,那我就會讓她知道什麼叫失去!”
陸悠韻的話才正說着,便聽到殿外有鳴翠的聲音:“主子,主子,皇上的轎輦落在宮門口了,皇上親自來看您了!”
“哈哈,哈哈!”陸悠韻聞言立刻是笑了:“老天佑我!”她說着衝殿門口大聲說到:“鳴翠你去迎着,就說我剛剛昏過去!”說着轉頭看着香凝說到:“快扶我躺下,就說我適才醒來聽說太后薨了便撐着換衣,這會體力不支又昏了!”
(假期過完了,更新也跟上,謝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