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皇上宿在了德妃的宮裡,因爲自從錢貴嬪被除名之後,彤殿下便被皇后交待給了德妃照管,按照皇后的意思,更是想過些日子了,乾脆就把彤殿下過繼到德妃膝下,畢竟母有罪,子無錯。皇家子嗣面子上總也不能怠慢了去。所以德妃照顧彤殿下有功,皇后替她向皇上討了人情賞賜,今夜裡自然就歇在那邊了。
秀兒給柳玉蝶卸去了鳳冠之後,便給她揉着雙肩輕聲問着:“皇后娘娘,您說德妃會懂您的意思嗎?”
“她不過是個老實人,又不是蠢蛋,怎麼會不懂?”柳玉蝶說着閉了眼。
“可是皇后娘娘,彤殿下過繼到她膝下,明着是多個皇子給她擡了身份,實際上卻是要她進退兩難,您就不怕她明白之後先忍着,日後藉着彤殿下來和娘娘您對着幹嗎?”秀兒說着眼瞅了下銅鏡,就看到閉目的皇后不過是脣角一揚:“對着幹?她憑什麼來和我鬥?就她那硬擡出來的身份,也不過是皇上一時的氣,這宮裡大大小小地,包括前面那些大臣們,哪個會正眼瞧她?再怎麼着,也是個宮女的出身。至於彤殿下嘛,不過是我給自己留的一個後招罷了。”
“後招?皇后娘娘難道是怕有變,要先防着?”
“是啊,不防不行啊,一個不留神,你看,不就讓人家鑽了空子?一個昭媛都能進產殿了。”柳玉蝶說着睜了眼:“這雲衣怎麼還沒過來?”
“皇后娘娘您別急,那邊今夜裡是那小環當值的,估計雲衣是要等柳貴妃睡了纔會過來,畢竟紀嬤嬤年紀大了,不能守上一天,而那小環又是個大驚小怪的丫頭,大概是怕她伺候不好有了什麼閃失,會耽誤了皇后娘娘您的計劃。”
“嗯,你們兩個倒是對我的事上着心,也都是忠心耿耿地人,伴着我一路過五關斬六將的纔有了近日。說起來,你們兩個就是我的左右手,只不過秀兒你雖是機靈,但到底沒雲衣老道,所以有些事上就沒她做的那麼好,但我不怪你,畢竟這左右手也有順手和不順手的一說,凡事都各有你們所長。秀兒,現在我們已經到了這份上,處處都有小心,你看,以前總是我說你不如雲衣,但今天你瞧瞧,雲衣就給我沒盯緊給我尋了事出來,所以說到底,你們兩個都不能掉以輕心。我這個皇后說不好聽了,那是表面風光,旗下不穩,所以我們現在更要小心,等到一切都踏踏實實了,我們才能喘口舒坦氣,知道嗎?”
秀兒聞言立刻跪地:“皇后娘娘您放心,奴婢的心裡只有您,您說一,奴婢絕不敢說二。奴婢會盡心盡力的伺候好娘娘您,絕對不給您惹事。”
“你說的,不給我惹事,那你就給本宮做到。你也知道,爲了那樁事,我把那丫頭從暴室裡放了出去,你和那小子廝混過一場補了心裡的漏也就算了,可別沒個節制。就算你天天把那藥喝着也不保證就不會出事,萬一要是被人撞到,抓到了,我看你們怎麼扯的清?而且你該知道你主子我的脾氣,遇着那些事,我可只會冷下一張臉,往死了整,畢竟我的眼裡是不能揉沙子的,你明白?”
秀兒聽着皇后的話,臉都嚇的慘白,她使勁的磕着頭:“皇后娘娘,奴婢記下了,奴婢不敢了。”
“行了起來吧,其實我不是不知道你寂寞,但有些人和事你要躲的遠遠地,你就沒想過,萬一出了事,你們的嘴巴是牢了,可那傢伙呢?難保不會捅出簍子來。我現在可不希望有一點紕漏,所以見不得。我看在那人還有用的份上才留着他,沒讓他給閉了嘴,但你要讓他們兩個有那覺悟,若是不知好歹的話,未免事端,趁早除了他們,知道嗎?”
“是,皇后娘娘,奴婢會注意的,只要他們有一點不對,奴婢立刻封了他們的口。”秀兒趕緊答着。
“嗯。還有德妃那邊的人最近可有什麼消息?”柳玉蝶說着拍了下肩頭,秀兒忙又上去給捏着:“德妃終日裡直忙着待那彤殿下確實費了心思,而且事事親躬深怕出了差錯,聽說因爲彤殿下難伺候,德妃好些日子都顧不上去問盤殿下功課的事了。”
“哼,還是有點機靈嘛。知道這小子出點什麼事,她就要擔待了,誒,叫幾個玩伴陪着盤殿下玩的時候,就說點德妃疼愛彤殿下的話,恩,還有故意在盤兒能聽到的地方再說點什麼,如果將來我要在宮裡過繼孩子,德妃會推薦誰的孩子給我過繼之類的話。知道嗎?”
“是皇后娘娘,不過,現在陸昭媛生產在即,而且柳貴妃過些月份也要生產,只要柳貴妃生下一個男兒,那德妃推薦的事就根本扯不上,娘娘這個防招未免下的太早了吧?”
“你說的是不錯,是下的早,可是不下的早點沒辦法啊,原本我也打算是等到妹妹生產的時候再說,人先放那裡看着,要是不對了,就藉機讓那彤兒不是,德妃也就成了有罪之身,因着有爲自己兒子打算的嫌疑,自然是更沒資格和我爭了。可是今日裡的事卻給我提了個醒兒,這陸昭媛的孩子也是個麻煩。”
“娘娘您不是早就做好了準備了嗎?何太醫和鐘太醫那裡也是打好了招呼問過了嗎?那陸昭媛保命都難,難道還真能安生的產下來不說嗎?”
“沒看她今天已經哄的我那妹妹開了口嗎?只要她開了口,我應允了產殿,她和孩子就必須活下了一個,否則我可難交待。”
“皇后娘娘您不是以等級爲藉口說了降一個等級的嘛,真要出了事,您也不會被牽扯上啊……”
“錯,產殿的事是我妹妹開的口,又是我應了的,這事我應下了就必須上心。說降一個檔次就是爲只保下一個留了藉口,如果兩個都出了事,那可交待不了。我不能因小失大壞了我的賢心,善心,所以產殿處我會叫人細細的備好,就是太醫和穩婆上少兩個罷了。倒是有何。鍾兩人在那裡,我也就放心了。哦,對了,我讓你去問兩個太醫,號脈可號出結果來,如何?是男還是女?”柳玉蝶想起重要的事,先抓了秀兒的手示意她停下。
“回皇后娘娘的話,何,鍾兩位太醫意見向左,何太醫說脈象氣力旺盛,似是男嬰兆,而鐘太醫說,脈象回綿,該是女嬰兆……”
“什麼?兩個人竟然意見向左?這是怎麼看的?”柳玉蝶一怒皺了眉頭。
“皇后娘娘您別動氣,何、鍾兩位太醫說,近日裡還要去給陸昭媛把把脈的,倒時一定給您個準信兒!”
“準信兒?都這個時候了兩人都還在這裡吃不準,算的上哪門子準信?你聽着,何鐘太醫處你叫他們繼續給我號去,明日裡我就給他們個機會好好給陸昭媛把個脈,要是再說不清楚,那我只有讓大小兩個一起死,那他們只怕也是要擔責任了。”
“是,奴婢知道了。”秀兒正應着,殿門上輕叩三聲,秀兒立刻出門去迎,將雲衣拉進了殿裡:“你怎麼纔來,主子都問了幾回了。”
“嗨,還不是給柳貴妃說今日的事兒,她這會才明白自己給自己尋了麻煩,我已經和她說了,請她以後千萬別在這麼心直口快,不然是給自己的路上搬石頭……”雲衣正和秀兒小聲說着,柳玉蝶就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衝雲衣說到:“你是個明白人,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該提醒的就提醒着,不過今日的事呢,我想了想,倒也不全錯,畢竟我妹妹是個娃娃性兒,她這般原就是她的脾氣,也不過是被陸悠韻給捏在手裡了,但好歹皇上跟前看着倒是妹妹的善心,還說的過去,所以也算不得是壞事一樁,但就是這陸悠韻只怕還有什麼念想,我尋摸着不放心,所以叫你來和我說說,到底當時是個怎麼回事?”
“哎,皇后娘娘事情是這樣的。”雲衣當下就把閣裡的事又說了一遍,還特別說了陸悠韻要把孩子託給柳玉蟬的事,以及柳玉蟬怕事,纔會爲她求產殿的因由。結果柳玉蝶一聽,便是捏了拳頭:“這個陸悠韻,果然有兩把刷子,我差點還就小看了她。看來她要的不僅是借路風光,還是心思細密的想拿我妹妹做墊腳石啊!”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秀兒不是太明白,她問着皇后卻是眼看到雲衣,希望雲衣給她答案。而柳玉蝶也是笑看向了雲衣:“你明白她什麼意思不?”
“皇后娘娘,奴婢覺得這是那陸悠韻有意向您示好。”雲衣說着自己的想法。
“說來聽聽。”
“是這樣的,奴婢是您身邊過去的人,紀嬤嬤是太后跟前過去的人,我們雖是柳貴妃跟前的伺候人,可誰都明白曾經主子永遠是主子的理,只怕陸悠韻她是清楚奴婢和紀嬤嬤實際上就是皇后您和太后兩人放在柳貴妃跟前的照看,而這照看只有一個目的,就是爲了柳貴妃肚子裡的皇子平安落地,將來好做太子。而陸悠韻今日在我們的面前說着自己不行了,要託給柳貴妃的話,奴婢覺得是兩個意思,一個就是要柳貴妃爲其求產殿,好求出個母子平安的機會,再一個就是想通過我們告訴皇后您還有太后,她是願意以死明心,若是……”雲衣說到這裡有些猶豫。
“說下去,無礙。”柳玉蝶知道她忌諱什麼,當下給她解了擔心。
“若是柳貴妃生下皇子,她至少圖了個有個皇子或公主的活着,家族還有封蔭,倘若柳貴妃生下的是個公主,而她生下的是個兒子,您便能過繼了她的孩子去,而不用擔心有個生母來威脅了您的地位,當然若是兩位都是生的公主,那便不用提了。”雲衣說完便小心地看着柳玉蝶,而秀兒則皺着眉頭說到:“她還真是敢這麼盤算。”
“她有什麼不敢,看來她比我那妹妹聰明許多,只在宮裡兩年倒是什麼都明白了。”柳玉蝶說着起了身,囑咐雲衣:“這些話你心裡明白就是了,我妹妹那裡依舊好生照料,再過半個月了,什麼時候紀嬤嬤到太后跟前回話,你就帶她到我這裡讓太醫給把把,看是男相還是女相。”
“是。”雲衣應着抿了抿脣後出口問到:“那皇后娘娘對於陸昭媛的心思,又是什麼打算?可還是按照原先的計劃?”
“不急,等明日趁出個結果來再說,這個陸昭媛從五個月的時候一路給她號到現在,三番四次的變更,兩個太醫愣沒個準兒,實在叫人心煩。”柳玉蝶聞言便是抱怨,畢竟是男是女關乎着她的抉擇,究竟是活大的還是活小的。
雲衣聞言便建議着:“皇后娘娘,奴婢覺得陸昭媛是有心思的人,還是防着點好,雖然此舉能給娘娘您多一份安心,但奴婢總覺得陸昭媛這人太過清楚局勢,只怕……”
“放心吧,我心裡有數。雲衣啊,有的時候要學會妥協,你不讓人家得,別人也不能讓你得,該得的時候要給她點好處,哪怕日後你加倍拿回來呢?至少眼前少煩心不是更好?”柳玉蝶說着衝雲衣一笑:“懂了嗎?”
雲衣立刻點點頭:“奴婢懂了。”
“恩,那你去吧,總之自己留神就是。”柳玉蝶囑咐了以後,雲衣也就去了,倒是秀兒有些擔心的問着皇后:“皇后娘娘,陸昭媛這些心思只怕太后也知道了,您說太后會不會想着這後招而保了陸昭媛的這一大一小?”
秀兒的話說到了點子上,柳玉蝶當即皺着眉說到:“你說的沒錯。這件事上,看來不是我一個想如何就可以如何的。”
“那皇后娘娘可有什麼應對的法子?”秀兒擔心的問着,但柳玉蝶卻是一笑衝她說到:“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些事,只能順天意。太后若是爲着她眼中的江山皇脈而晾下我,我又能如何?還不是隻有認了。算了想這些做什麼,走一步是一步,看天意吧!”柳玉蝶說完就衝秀兒擺手:“行了,你趕緊去把你的那些事都料理乾淨吧,我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是。那皇后娘娘您歇着,我叫曉玲在外面侯着,有什麼您就招呼一聲。”秀兒交待了今兒守夜的人也就退了出去。曉玲是雲衣走後,柳玉蝶提拔起來的,雖然也是自己的心腹,但卻並不常用,因而也沒叫她。只自己坐在梳妝檯前看着自己的那一張有些細紋的臉,輕嘆了一口氣,從首飾盒裡拿出了那根紫藤簪子。
這簪子紀嬤嬤早已還給了她,想來紀嬤嬤心裡也是清楚一些事的勾當,所以此刻柳玉蝶想着的卻是如何能讓紀嬤嬤徹底的倒向自己這邊。
“天意啊天意,我要如何才能製造天意?”柳玉蝶心中問着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