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口鼻無血,哪裡是溺死的?”藥童看了看四周之後才輕聲在師傅耳邊說着。
“不錯,她的確不是溺死的,而是被人先殺了再丟到水裡的。這水不嗆進肺中,哪裡會有血水倒灌嗆從口鼻而出?”何太醫確認了這個徒弟的見識。
“可是那您爲什麼剛纔不說?”
“你沒聽到那太監說了什麼嗎?他這麼明顯地說了謊言,顯然是早就準備好了的,這麼短的時間就死掉一個人,還令那人牙關緊咬,要我扳才板的開,這不明顯有假嗎?這宮娥只怕是昨天夜裡就死掉了的啊!只不過在纔在水裡泡泡,倒是不怎麼顯屍斑。”何太醫說着衝藥童一笑:“你想想啊,若是如此,有多少人說了假話?這顯然就是有備而來,我若說了實話,只怕也有新的說法出來,但該死的還是會死,我纔不去給自己招惹麻煩,早早地閉眼閉嘴了事,大家都安心不好嗎?”
“可是,這是欺君啊,師傅?”藥童還是有些擔心。
“欺君?你動動腦子,皇后身邊的丫頭說謊,太后殿裡的人說謊,就連皇上跟前的太監也說謊,誰能布這麼大的局?你好好想想!”何太醫說着就揪着藥童的耳朵說到:“你不知道錢家現在是什麼情況嗎?早先你和我就看過那錢貴嬪的屍體了,我回去的時候不是和你說了嘛,那錢貴嬪顯然是吃下了致幻的毒藥。可是誰敢害她?動動腦子吧!而且今日裡皇上和太后都來了,還叫人把她的胡話再重複一邊,這不是擺明了,昭告罪責嗎?而且,想想吧,皇上剛纔還叫那錢尚書自己拿個說法出來,你還不懂嗎?”
藥童不解的搖搖頭。
“自求生路唄,要是想死,隨便哪一條,皇上就能株連他全家陪葬啊!皇上這是要錢家自己選擇!”何太醫說着搖了頭:“哎,你這樣看不懂這些,只知道講實話,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把自己給搭進去,你呀。以後可不能這麼死心眼。”
“師傅,那你的意思是,是皇上他自己……”
“噓,心裡明白就完了!行了,這些爛你肚子裡,從現在起,可千萬別亂說話,不然小心你的小命!”何太醫說完便加快了步子追着隊伍去了,而那藥童一縮脖子,心中只覺得這本豔麗的天已經滿是烏雲。
金龍的轎輦裡是龍天舒一臉怒色的掉着個臉,而柳玉蝶則不時的輕拍着他的背做着安撫:“皇上彆氣了,眼下事已至此,您再氣也是沒用。萬幸的是母后已經被救下,說來還是臣妾太大意,只顧操心妹妹卻沒能照顧好她。您放心,打今天起,臣妾會注意母后的一切,再不讓這樣的事發生。”
“玉蝶,朕沒怪你,你也實在是太累了。說到底也是朕的錯,朕一直怕錢家勢大而給朕壓力,以致延誤國祚。結果一味的縱容那淑寧,本來她只是一個嬌慣的人,結果愣是被朕慣的是無法無天,竟已經黑心如此。朕,真是痛心啊!”龍天舒說着捶了兩下自己的胸口。
“皇上您千萬別這樣,您是以仁慈之心寬待她們錢家,只可惜他們會錯了意,並不知皇上您的恩典倒以爲是您的軟弱。臣妾一想起今早的事,再想想這接二連三的事,臣妾好怕那錢家會趁此威脅皇上……”
“威脅?若是以前倒可以,可是今日只憑着淑寧那些言語就已經叫他錢家難有底氣在朝堂壓朕,而且堂堂太后竟被下毒,雖然這可惡的丫頭畏罪自殺,但證據在此,他又如何抵賴?等下朕就回召那錢尚書到大殿去,朕倒要看他此時還如何興風作浪!”
“皇上是打算借次機會將錢家連根拔了?”柳玉蝶裝做一臉驚訝。
“自然,錢家是我天朝幾代重臣,但勢大到連朕喘氣都覺得要小心的話,留他做甚?”龍天舒說着眼中閃爍一點星芒。
“可是皇上,錢尚書掌管吏部多年,現在朝中全是他的門生,您拔的動嗎?”柳玉蝶滿臉的擔心換來龍天舒一笑:“你不懂,現在出了這麼多事,如果說先前的事,他們還能一心來逼朕,今次卻是沒人會站到他那裡了。母后被下毒,其女又如此惡行昭昭,誰能保的下?最多也就老宰相作勢嘆兩聲罷了。再說了老王爺親自帶人去質問去鬧,要是又誰還不懂朕的意思,那也只有等着和他錢家一次被宰了!”
柳玉蝶臉上掛着一些害怕的神色,將自己枕在帝王的胸膛之上,輕聲說到:“皇上雄才偉略,若那淑寧一心行善,哪裡會有今日的事,只怪她其心不正,倒也給皇上送了一把好弓箭。”
“說的好,這一把好弓箭紮在她爹的心裡,他只有給朕老老實實地退出去!”
“那皇上,若是錢尚書自認錯而求告老,您會準嗎?”
“他若求了,念在他錢家的功績上,朕會準的,也就不予追究了。”
“皇上真是仁慈,相信錢尚書的那些門生們也會覺得皇上仁慈寬厚。將來大家書信來往裡,也一定會感激皇上既往不咎的。”柳玉蝶出言誇獎着,可龍天舒聽了這些話,卻忽然皺了眉,而後說到:“不過,朕覺得有的時候太仁慈了也未必就是對的,一切看他知不知收斂了。”
柳玉蝶聽着龍天舒的話語已經明白自己要的都已經得到,當下也不再說什麼,而是小鳥依人一般的依偎在龍天舒的懷裡輕聲說到:“想不到妹妹有孕,便生出許多事來,但願以後能平安無事吧!”
“會的,等到太子之位定下了,也就沒這些紛爭了。”
……
是夜,錢尚書因其女之惡行而無顏面對君王,自求告老還鄉之後,在家中接到皇上親賜的送行酒。他留書一封給家人,稱自己無顏苟活以自盡而效忠於朝廷和聖上,令家人上繳家財入國庫後,自行離去。錢尚書用自己的命換來的帝王怒氣的平息與信任,放了他錢家大大小小回歸故里,而顯赫兩代王朝的錢家也在這一夜之後一落千丈。
“錢貴嬪就這麼死了?”柳玉蟬聽着雲衣和紀嬤嬤給自己繪聲繪色的講着那一天之隔的驚心動魄,卻更多的是不信:畢竟這個錢貴嬪從她相識的那天起,留給她的便是不可一世的印象,如今被奪了封號不說,竟是屍骨無存,這對她來說簡直就似天方夜譚。
紀嬤嬤和雲衣對視一眼,無奈地說着:“貴妃娘娘,這後宮里人和事啊,誰都有說不準的一天。您說這當宮女當丫頭的是不是一輩子就翻不了身?可是那德妃不就是個丫頭出身?您也不是沒見過賢妃,多漂亮的一個人啊,可不也被人丟在一邊,有便是無,這一對主僕的顛倒,您說是命數不?”
“命數,這個我可說不清,我都不知道自己的命數呢……”柳玉蟬輕嘆着,心中卻還在唏噓着那麼一個囂張的女人,說沒了就沒了,至於那一直被姐姐掛在口中的錢家隕落的事,她倒是沒什麼感覺。
“貴妃娘娘您何必這麼說?您是註定了金枝命的。”紀嬤嬤的一張嘴早見風過了的,立刻就說起了諂媚的話來:“您有一位皇后姐姐,您家中都等於覆上一層金銀,如今您又有了龍嗣,這命可金貴啊,想想都是,老身在宮裡這些年了,見過不少的嬪妃升降,可沒一個像您這樣才一年的功夫就由一個貴人成了貴妃的,您可真真兒的是金枝命!”
“得了吧,你不剛纔還說德妃就是宮女成了妃的嗎?她不比我金枝?”柳玉蟬不在意地說着。
“哎呦,她怎麼能和貴妃娘娘您比?她有皇后撐腰嗎?她有皇上疼愛嗎?她不過是當年得了巧,正趕上皇上生賢妃的氣,於是這一個春宵夢做的,直接就上了天,可話說回來到底也是皇上一時的心勁兒,要不是皇后娘娘扶了她起來,難道她能做到妃子去?就是再生出兩個盤殿下來也是沒用!”
柳玉蟬聽紀嬤嬤這麼說,想起她適才說的那句主僕顛倒的話,便抓了紀嬤嬤的手問到:“好嬤嬤,您知道的多,我剛纔聽着,可是這德妃原是賢妃跟前的丫頭?”
“貴妃娘娘說的是,那德妃原本叫做何春榮的,倒還真是個老實丫頭。她在東宮的時候,就是跟在賢妃跟前的,哦,那時候賢妃還是惠媛,和董溫儀兩個是和太子妃一起進的東宮。說來好笑,那蘇惠媛枉費了一個惠字,脾氣比錢貴嬪可大多了,那人一翻起臉來,連你皇后姐姐都不買賬的!”
“啊?她還敢欺負姐姐?”
“她倒也不是說欺負您姐姐,就是這人自認自己生的美,又什麼都會,就覺得自己好像很了不得一樣,終日裡都是鼻孔朝天的,可是啊,也活該她倒黴,結果那董溫儀比她還美,還能幹,結果皇上一門心的就在那董溫儀的身上,把她可氣了個夠嗆!”紀嬤嬤說着竟似有些幸災樂禍一般的笑了。
“雲衣,我不是聽你說,那蘇惠媛和董貴妃是情如姐妹的嗎?”柳玉蟬聽着有點不同,轉頭去問在一邊剝核桃的雲衣。
“主子,她們兩個又不是孃胎裡的姐妹,哪來的那份情誼?不過是面上稱道着罷了。”雲衣說着笑笑,衝紀嬤嬤說到:“紀嬤嬤,您乾脆把當初的事和主子說說得了,反正大家也閒得沒事,而且當初的事,您老也看的清楚……”
“嗨,我還不是聽的,也沒親眼見上多少,你當初不是在皇后跟前伺候的嗎?你知道可不會比我少!”紀嬤嬤說着伸手剝了幾個花生,遞給了柳玉蟬。
“哎哎,正好,你們今天就給我講講,我正好奇呢!”柳玉蟬說着便是一臉興趣的追問起來。雲衣當下也不推辭便娓娓而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