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葉齒邊,綠瓣帶白,那細管狀的花瓣短長若流蘇搖曳,帶着匙鉤,匙環,恃姿怒放,獨獨顯出一份特殊的珍品之美。
錢淑寧此刻手端一盆清茶,眼看着這盆綠雲,臉上卻並無絲毫得意的笑容。
“主子,皇上將這少見的綠雲賞給了您,只怕別的宮院裡的現在都在羨慕主子您呢!可您怎麼似乎不那麼開心呢?”湘秀注意到主子的神色,小心的問着。
“你說,皇上把這盆綠雲賞賜給我,這是好,還是不好?”錢淑寧眼似凝望那碩大的花朵而問。
“奴婢看來自然是好的啊,聽說這次園子裡就養出了三盆綠雲,太后那裡好似送去了一盆,另一盆還留在園子裡,估摸着是重陽那日花展所用,而這盆可是送到皇上那裡,留待日後賞賜的那盆啊。可是今日才送到皇上那裡,不過一刻的功夫,皇上就叫人送了過來,這足以體現出主子您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啊,因而奴婢也才說,這會兒其他宮院的幾位應該都是羨慕不已到妒忌吧!”湘秀說着從錢貴嬪的手裡接過了茶杯。
“你呀,難道跟着我這些年,只看得到這些嗎?”錢淑寧的脣角一勾,浮現出一絲冷笑:“這不過是皇上給我的一點安撫罷了。”
“安撫?主子這話奴婢不太明白。”
“昨日裡那齣戲你沒看明白嗎?”錢貴嬪說着白了湘秀一眼,徑直走到窗前,看着午後日下的琉璃,一臉的沉靜之色。
“主子這麼說,奴婢自然是明白的,昨日裡韓婕妤的禮被柳貴人給拒了,討不來臉色,只好借主子來壓人呢!那柳貴人還算識相,見她一搬出您,不但收了,還馬上就給戴上了呢!”湘秀得意般的奉承着。
“哼,你真的以爲姓柳的就那麼識相嗎?”錢貴嬪說着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說到:“一串僭越的紅瑪瑙她之前不收,就是她知道要小心彆着道。我給她面子替她教訓了韓巧兒那個蠢貨,這個時候只要她不吭聲,我自會將那蠢貨喝走,不但能教訓了那蠢貨讓她別自作聰明,也是想看看那姓柳的懂不懂做事要論身份說話的。只要她乖乖地知道這宮裡誰的話算話,懂的安安靜靜做人,我想,我也不介意宮裡多出一個姓柳的來。”
“主子的意思奴婢明白,你是想那柳貴人明白這宮裡並不是有她姐姐就等於掌握了天嘛。奴婢瞧着,她還是顧忌您的,這不後面還乖乖地戴起了嗎?”
“乖?哈,想不到你這次都跟着糊塗了!”錢貴嬪說着十分不滿的搖了下頭,似是失望。
“難道奴婢想錯?還請主子明示。”湘秀見狀,一臉不安,忙是詢問。
“那丫頭是有點小機靈的,她看似見風轉舵,像是因我而屈就,讓人以爲她是順從了我,可是卻是想把我拖下水!那僭越可是宮中忌諱,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尤其對我這樣的人來說,完全可以不去理會的,所以我完全可以不出聲的,但是我都出聲去爲她訓斥,偏她要藉機來個因我而戴,顯然她是想一石兩鳥,送東西的人錯,而迫她戴的人可是我!”
“難道這丫頭糊塗到以爲皇上因此會責怪主子您?她未免太看的起她自己了吧!”湘秀一臉的鄙夷。
“她也不算太糊塗,只是一個僭越能把我如何呢?但是要是皇上正要興致勃勃地寵幸與她而發現她因那串紅玉而不適……說起來,還真是有點可能會遷怒與我的,只可惜……她錯的離譜,若是這是一個普通的人家,讓當老爺的爲了小的而駁斥大的,或許有可能,但是這裡是皇宮啊,怎可能是這種小伎倆就能生效的地方,她呀,把這裡想的太簡單,把皇上也想的太簡單了。不過,依我看,這丫頭現在正得意呢,畢竟韓婕妤那個蠢貨因此被禁足,你說那柳貴人這會是不是正美滋滋的呢?”
“奴婢纔沒心情操心她是否美滋滋呢!哼,這女人竟敢算計主子您,真是膽子也太大了,啊,她看起來笨笨地,想不到這麼有心機!”湘秀說着,有些氣惱般的跺了一下腳。
“心機?哈哈,你錯了!那叫什麼心機!不過是小聰明罷了,她們姐妹兩都是一樣的蠢!當姐姐的以爲弄進來一個妹妹,就能穩住自己的陣腳,想的太過簡單!就算這丫頭真有本事懷上龍種,但就一定能奪走太子的地位嗎?難道我就要坐等着她生下來不成?她們兩個那是在做夢!那柳玉蝶以爲哄着太后掛着賢名就能萬事大吉?哼,太后一把年紀了,說不定那天就……她還能靠誰?靠皇上嗎?簡直就是笑話,沒了兒子的她誰也靠不了!”
“那是,咱們的彤殿下聰慧靈巧又知禮,將來的太子之位唯有他能擔當,就算那柳貴人現在生出個龍子,只怕也來不及!”
“現在生出一個來?你未免太看的起她了吧!你看看韓婕妤和陸貴人,她們伺候在皇上跟前多久了?都快有一年了,可有動靜?難道柳玉蝶天真的以爲她妹妹可以,你也覺得可以?”錢貴嬪說着嗤笑到:“我看她柳家是沒什麼機會了。”
“主子,奴婢知您從太醫那裡打聽到皇上他身子骨有些虛,雖然說精薄難孕,但是並不是說沒可能啊,依奴婢的意思,咱們還是小心爲上,防範着點好,最好連一點機會都不讓她有!”湘秀謹慎地提醒着。
“恩,你提醒的是,不過不能只防她一個,所有的都要防,我要讓她們一點機會都沒。這太子之位只能是我們彤兒的,等到彤兒坐穩了位置,哼,我就把這個礙眼的柳玉蝶給清出去,我纔是這天朝的國母,未來的太后!”錢淑寧說着臉上浮現了得意的笑容。
“那是一定的,不過,主子,奴婢一直都不明白,那皇后沒了玄殿下,也沒了可以同您爭的東西,您看着德妃她們搞小動作,爲什麼不現在就動手呢?這個時候只要您想,咱們就可以讓老爺有所準備,讓皇上先立彤殿下爲太子啊,而要讓柳玉蝶離開那個位置,對您來說也並不難啊!”
錢淑寧收了得意的笑容,看了看湘秀而後說到:“我剛纔就說你難道沒看明白這盆花背後的意義嗎?我和你說了這許多,你怎麼還沒想到呢?”
“奴婢蠢笨……”
“是夠蠢笨的,你想想,這綠雲只有三盆,按照所送,是根本送不到我這裡的,而皇上卻把他那盆立刻送給我,給我這麼大一個要人人羨慕的‘寵愛’那意味着什麼?意味着討好我,安撫我,而爲什麼要安撫我?不就是想我不要和某人計較嗎?”
“主子您是說,皇上怕您知道柳貴人想拖您下水,而出手教訓她,所以送此安撫給您,就是要您別出手?”
“那不然呢?”錢貴嬪說着嘆了一口氣:“哎,眼下人家哄老人家哄的那麼辛苦,孝順的皇上自然是要護着她的,而她妹妹惹禍,皇上也是希望我裝不知道,別去計較。我自然要順意了。現在太后還健在,皇后沒了兒子,可有這個老太婆在,就還不到我動她的時候,反正我還年輕,我可以慢慢等,那老太婆三天兩頭不對的身子,你說她還能撐幾年呢?啊?”
“主子真是想的長遠,是奴婢太笨。”湘秀此刻在恍然大悟一般。
“你是有些笨了,做我跟前的丫頭,你這樣可不行,你跟了我這些年,可要用心哦,要是在這樣蠢笨,我乾脆送你回去嫁人好了。”錢貴嬪說着一擺手:“好了,把這花擺到殿中吧,既然皇上送這份禮給我,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吧!”
……
“蓮葉,聽說皇上把他那盆綠雲賞賜給了錢貴嬪?”太后臥在軟塌上看着面前的綠雲,詢問着身邊的貼身大丫頭蓮葉。
“太后娘娘,有這會事。”蓮葉忙應着。
“那,你把我這盆送到皇后那裡去。”太后忽然眼皮一垂,低聲說到。
“太后,這珍品可是皇后安排人送來的,您這送回去,難道是不滿意?”
“珍品綠雲只有三盆,我怎麼會不滿意呢?”太后說着,慢慢地直了身子:“我一個老太婆,宮裡這些年,什麼花沒見過,就這綠雲也欣賞了十來年了。這次皇后這般委屈自己,我看不過眼,我這盆你送到她那裡去,就說我賞賜給她,身爲一個皇后,總不能一個貴嬪有,而她無吧?”
“是,那奴婢這就把花給送過去。不過……太后啊,您有沒想過,這花奴婢送去了,皇上那邊,會不會……”
“你擔心皇上那裡抹不開臉?”太后用讚賞的目光看着蓮葉,對她招招手,將她喚到身邊,拉着她的手說到:“我跟前的十來個丫頭裡,就屬你和蓮花兩個最聰明,不過今次,你卻只想到一面,皇上那裡你不必擔心,我叫你送去,自然是什麼都想好了的,你去送吧,若是想不明白就問問你姐姐蓮花,我可沒功夫和你慢慢解釋。”說罷就示意她搬花。
蓮葉不敢多話,忙遣人進來擡花而出,纔出殿就遇上送了太醫去的蓮花,她叫下人前面先走,自己抓了姐姐詢問,蓮花一聽太后要把花送到皇后那裡去,便是明白其中的因由,因而看到妹妹蓮葉不解,便小聲地在她耳邊說到:“你好好想想,每年的菊花怎麼送怎麼安排都是誰來定奪的?是皇后啊,你只看到皇上把綠雲賞賜給了錢貴嬪,但是爲什麼不能是皇后希望皇上送這盆花給錢貴嬪呢?”
(今日週末,提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