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他左手開車，右手一直握着我的手。一路上都在和我講着對未來生活的憧憬。
而我，卻思緒混亂。
小諾的身世還沒告訴他，我沒有和秦楓結過婚這件事，也沒告訴他。況且，秦小諾知道實情後，又會是怎樣？她才五歲，還那麼小，能理解我們大人之間的這些感情糾葛嗎？又要怎麼告訴她，她的親生父親其實是林墨初。
“秦玥？老婆……”
“啊？”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在叫我。
林墨初笑道:“想什麼呢，那麼出神。剛纔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你……說什麼了？”我的思緒都已經飛到天邊去了，怎麼可能聽到。
“我們現在迴天市吧。”
“迴天市幹嘛？”
“領證。”
“林墨初你瘋了吧，幹嘛這麼着急！”
“我怕了，一刻都不想等了。只是……你的戶口是不是在秦楓家裡……”
“沒有，就在北市，小諾上幼兒園的時候，我們兩個的戶口都遷了過來。”
“那……我只知道離過婚的需要帶着離婚證，喪偶的不知道需不需要證明……我這就給律師打電話問問清楚。”
“林墨初，不用問了。我和秦楓……沒結婚。”既然決定在一起，那這件事他早晚都會知曉，不如趁這機會，全部告訴他吧。
他猛地踩了剎車，我的身體都跟着向前傾了過去。
“秦玥你剛剛說什麼？！”林墨初吃驚的看着我說。
“你幹嘛那麼激動，停車也要靠邊吧，這樣多危險！”我有些生氣，氣他這不顧自身安全的開車行爲。
幸虧後車離得很遠，沒有造成事故。不過，換誰看到前面是一輛六七百萬的勞斯萊斯suv，也會躲得遠遠的吧。
“我錯了，我錯了，是我沒控制好情緒，我這就靠邊。”
看林墨初的反應，應該是太過震驚了吧。
“你剛剛說的是，你沒和秦楓結過婚？”
“嗯。”
“秦楓葬禮那天，你手上戴的戒指……”
因爲我平時總是有手術，摘脫很不方便，所以秦楓送我的戒指就一直沒戴。只戴了那一次，就被他記到了現在，當時，應該是狠狠地紮了他的心吧。
“那戒指是他送的，他說我若是想通了，想嫁給他了，就讓我戴上戒指去找他，他就會娶我。可惜……他都沒親眼看到我戴上戒指的樣子。”
爲什麼一想起秦楓，還是會很想哭。
林墨初應該是看出了我的難過，沉默着握緊我的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既然你們沒結婚，那小諾……”
算了，就算他怪我隱瞞，生我的氣，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因爲這一關早晚都要過，那就擇日不如撞日，就趁現在，省的壓在心裡憋的慌。
我深吸了口氣，看着他說:“小諾也是你的。對你們說的15年2月2號生日，是假的。戶口本和出生證明上，都是14年11月2號。”
我以爲他的第一反應應該是很高興，因爲我的身心從未背叛過他，還爲了生了孩子。沒想到的是，林墨初的神情突然變得很悲傷。
他用顫抖的聲音說:“也就是說，我當年和你提分手的時候，你就已經懷孕了。你……那時候突然到酒店找我，是想告訴我，你懷孕的消息對嗎？”
怕他愧疚，我只能寬慰:“那些事都過去了，林墨初，你不用去介意。”
“我怎麼能不介意！我欠你們母女太多了！小諾已經快五歲了！我，身爲一個爸爸，從來沒有參與到孩子的成長！明知道孩子的存在，卻對你們母女不管不顧！身爲一個丈夫，在老婆懷孕的時候，沒能陪伴，在老婆生孩子的生死時刻，也沒守在身邊！秦玥，你說我怎麼能不自責！”
他突然用雙手狠狠地拍向了方向盤，車子發出了高亢的鳴笛聲。隨後身體往座椅上一靠，左手支在車門的扶手上，把臉轉向了窗外。
他這是……在生自己的氣嗎？而且，還用左手偷偷的擦了擦眼淚。
我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口，輕聲說:“林墨初你別這樣。我知道，秦楓秦叔的死，還有林叔叔進監獄，對你打擊很大，你也是需要時間走出來的。這兩年你不來找我，是因爲聽了我爸的話，是怕我見到你會更難過，我都理解。”
他沒理我，臉還是對着窗外。
這個姿勢好像很熟悉……對，就是他提分手那次，也是這個動作。他那個時候，應該也是在哭吧，只是我當時情緒太過激動，根本沒注意到。
這個笨蛋，在我面前這是哭了兩次了嗎？竟然還怕丟人，不讓我看到。
“林墨初，其實我也有錯。是我太傻了，沒能看出你當時的苦衷。你這些年你所經歷的一切，我不也沒陪在你的身邊，也沒有幫上忙？你這樣埋怨自己的話，那我豈不是更加不能被原諒了？”
林墨初這才轉過頭，眼睛紅紅的看着我:“秦玥，你別怪自己，是我不想讓你涉險，對你說出那麼絕情的話，你纔不得已離開我的。”
我抓緊着他的手，用着撒嬌的語氣說“好了，我們以後都不要再說誰對誰錯，誰又欠了誰多少這樣的話了，我們欠彼此的，就用餘生去好好彌補吧。”
“好。”他反握住我的手，終於露出了笑容。
“還着急去領證嗎？”我笑着問。
“當然。”
這時候，我手機微信響了，是林落予發過來的三張圖片和一條語音。
第一張圖片是林墨初五六歲時候的照片。
第二張是現在的秦小諾。
第三張是他們父女低頭一起下棋的照片。
還沒來得及聽語音，米粒的電話打了過來:“林墨初帶你去哪兒了？秦玥你知道嗎，小諾的身世已經瞞不下去了！”
“怎麼說？”聽着米粒着急的語氣，我有些想笑。
“是林落予，她說看到秦小諾第一眼，就覺得她長得像林墨初。她今天一早跑到奶奶家，把林墨初四五歲時候的照片拿了出來。結果和小諾的照片對比一看……連DNA親子鑑定都省了。我和秦秋也是沒辦法啊，奶奶和林落予一起對我們嚴刑逼供，我們沒辦法只能如實交代了。不只是小諾的身世，你和秦楓沒結過婚這件事，秦秋也交代了。秦玥，你可不能怪我們，要怪就怪你自己的遺傳基因不爭氣，幹不過林墨初……”
這時候，車裡的顯示屏上提示奶奶來電。
我們倆的電話，怕是一會兒就要被打爆了。
我告訴米粒說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我也已經坦白告訴了林墨初，我們兩個現在就在一起。
米粒愣了一下，大聲說:“林墨初，你千萬別告訴我家郭浩宇，我明知道實情卻和秦玥一起欺瞞你們這件事啊！這事兒是你媳婦兒不讓我們說的。”
“好，我不說。”林墨初笑道。
米粒安心地掛斷了電話。
林墨初這才接了車載電話。
他還真是一點都不避諱我聽到他們祖孫的談話。
“奶奶。”
“小初，剛纔我和落予去找了秦玥的那兩個閨蜜，她們說，小玥生的那個孩子是你的！她和那個部隊的軍官根本沒結過婚！小初，就算秦玥那個丫頭對你說再狠心的話，就算她打你罵你，也都是你欠他們母女的！你現在就給我去找她，想盡所有辦法也要讓她原諒你，要是不能把她帶回來做我的孫媳婦，就別認我這個奶奶了！”
“奶奶，秦玥現在就在我旁邊。”說完就轉頭一臉壞笑地看着我。
“奶奶，我是秦玥。您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呢，怎麼能讓自己的情緒這麼激動。要是再這樣，我怕是要把您的藥量和複查的次數往上漲漲了。要是再不聽話，那就只能再用您的心臟給我們磨磨手術刀了……”
“你這個臭丫頭，就會嚇唬我，你李阿姨被你嚇唬的，都已經像個老媽子一樣開始管着我了。”
“誰讓您一直不聽話。”我笑。
奶奶繼續說:“小玥，你瞞的奶奶好苦啊！奶奶不知道你這些年受了這麼多的苦。小玥，不只是林墨初那個小畜生對不起你，奶奶也對不起你啊。我這些年，怎麼就不敢聯繫你呢？一直怕打擾了你的生活，怕你見到我會難過，沒想到……唉。”
“奶奶，您別這樣，我這些年過的真的挺好的。我和林墨初已經和好了，我們這就去見您，順便看看您有沒有乖乖地按時吃藥，生活習慣和飲食上有沒有按我說的去做……”
“……額，這樣，小玥，奶奶現在在海南療養呢，一時半會兒回不去，你們倆就先不用過來看我呢，一個星期，一個星期以後，我再叫你們到家裡吃飯……”
“是嗎？奶奶，你剛纔不是對林墨初說，和落予剛從我閨蜜家離開的嗎？聽說還對我那兩個閨蜜刑訊逼供了？”
音箱裡突然傳出奶奶很大的聲音:“秦玥，你說什麼？我這邊信號不好，聽不清啊……”
隨後就掛了電話。
這怕又是從網上新學的老掉牙的段子。
我和林墨初一起笑了起來。
唉，這個老太太，一聽就是沒按我的醫囑去做。看來，光調教李阿姨效果不明顯啊，還得我自己親自上陣。
林墨初陪我一起回家去拿我的身份證和戶口本，媽媽見我倆一起回去，並沒有顯得很吃驚。
林墨初說:“阿姨，我和秦玥來拿戶口本了，我們今天就回天市領證，不過您放心，求婚儀式和婚禮一樣都不會少。”
媽媽:“你這孩子，終於得償所願了，阿姨替你高興。只要你們兩個能在一起，其他的什麼都不重要。”
“這又是什麼情況？媽你又是啥時候被他籠絡的？原來我爸你倆揹着我，一直都和他有聯繫啊？這麼看來，林墨初纔是我爸你倆生的吧！”
“你這個丫頭，怎麼說話呢。早就說了，一個女婿半個兒，我和我兒子聯繫，多正常啊。不過小玥，既然你已經接受小林了，你們也馬上就結婚了，那小諾……”
“媽，他已經知道了。”
“那就好，那就好，我的女兒女婿外孫女這下就都圓滿了。”媽媽竟然激動的笑着流出了淚。
林墨初把我帶到張叔家裡，從那裡拿了他的戶口本，我們直奔民政局。
雖然我心裡覺得不需要這麼急，可見他這急切的樣子，又怎麼忍心讓他再等。
拿上這兩個紅燦燦的小本，覺得有千斤重，因爲它的來之不易。青春年少時讓我懵懂心跳的那個人，愛恨糾纏十幾年不曾相忘的那個人，往後餘生攜手相伴的那個人，全部都是他。
林墨初坐在車裡來回擺弄着結婚證，一臉滿足的笑着，笑的像個孩子。
他說:“秦玥，你知道嗎？以前我一直覺得老天對我太不公平了。從小就沒了媽，爸爸也不喜歡我，就連像父親一樣照顧我的張叔，也被人害死。終於有了自己喜歡的女人，卻爲了給母親和張叔報仇，爲了所謂的正義，不得不把她推向別的男人。到最後落得自己一無所有。可到了今天我才終於明白，過去經歷的一切苦難，都是爲了等待今天這一刻，都是爲了我們更好的將來。秦玥，謝謝你，一直都在，謝謝你，爲我生下女兒，謝謝你，願意嫁給我。老婆，我愛你，我願用我的餘生去守護你們母女，一輩子不離不棄。”
我的眼淚不爭氣的落了下來。
我說:“林墨初，我也要謝謝你啊。謝謝你這麼多年一如既往的愛着我，謝謝你從未想過要放棄我，謝謝你能娶我。我也要用一輩子的時間去愛你，陪伴你。往後餘生，不再負你。”
他抿嘴笑了，眼圈卻紅了起來。，用牙齒微微的咬了下嘴脣，鬆開，就向我吻了過來。
酥麻的感覺傳遍全身。
這感覺，很熟悉。熟悉的愉悅和心動，熟悉的踏實與心安。
纏綿悱惻，流連忘返。
林墨初，謝謝這麼好的你。
謝謝你歷經世間險惡，還是如少年那樣，乾淨，純粹。看透不美好卻相信美好，見過不善良卻依舊善良。儘管被這個世界折磨的遍體鱗傷，可依舊溫柔的對待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