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報警電話,三名警察迅速趕了過來,分別詢問了董老頭和女嬰家屬。
女嬰家屬一口咬定,這老頭是個人販子。特別是女嬰的奶奶龔老太,長得膀大腰圓,眼神哆哆逼人,咳嗽聲音宏亮,說話中氣十足,罵人理直氣壯,恨不得把婦產科的房頂都掀起來。
在她的強勢攻擊下,董老頭既無招架之功,也無還手之力,只想着等待老太太罵得口乾舌燥,想不到老太太愈戰愈勇,要不是警察制止,她會繼續炮轟三個小時。
在她噤聲的空當,董老頭才慢條斯理說自己並非壞人,而實在是個在附屬醫院住院的患者。醫生和護士也紛紛出來證明,董老頭所言非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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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麼多人幫他,董老頭就漸漸放開了。他聲情並茂地告訴警察,他和老伴一起生活四十多年,感情特別好。
誰知道天降災禍,前年有一天,老伴出去買菜,後面突然一輛大卡車躥了出來,把老伴兒捲入車輪,卡車帶着老伴拖行了十幾米。她當場死亡。老伴死後,他就一直以淚洗面。
最近認識一位大師,說是能幫助老伴快速託生,還寫了符,現在就藏在枕頭裡。幸運的是,這大師還挺靈驗,這麼快,老伴就託生了。想不到,女嬰家屬毫不通情達理,竟然無理攔阻,實在讓他傷心。
三名警察聽得瞪大了眼睛,醫生和護士們也面面相覷。
警察教訓董老頭,這都是封建迷信,一點也不可信。
董老頭卻辯稱,這都是千真萬確的事實,一點也不迷信。
警察就告訴他,無論如何,你應該好好養病,不能再騷擾別人了,要不然,就算尋釁滋事,要是拘留的。
警察的說詞,一點也嚇不住董老頭,他當場表示,爲了尋妻,別說拘留個十天半月,就算槍斃了,他也值得,早死早託生,就可以快點追上老伴了。
董老頭臉上的真誠和悲壯,讓警察和醫生護士大爲震撼。
龔老太卻又嚷嚷起來了:“別聽這糟老頭子瞎扯!他就是個千刀萬剮的人販子!人販子也會裝成病人,到醫院偷孩子,有的賣給無兒無女的家庭,有的賣給丐幫,那可太慘了!把老賊銬到局子裡,吊起來打一頓,肯定能招出很多秘密!”
警察卻用眼神表示了對她的反對。
董老頭以爲受到了侮辱,就從身上摸了半天,摸出一張皺巴巴髒兮兮的名片,那是他侄子董衛星的名片:“你要是不信,就給我侄子打個電話。”
警察接過名片,照着上面的電話打過去,半小時後董衛星過來了。
董衛星是個英俊高大、西裝革履的中年幹部,還帶着司機和秘書。
他把董老頭叫到牆拐角,溫和而堅定地批評了一通,然後又客氣地給警察和醫生道歉。
當他給龔老太道歉的時候,龔老太臉上竟然涌出一抹緋紅:“同志,其實也怪我性子太急……”說着,扭臉衝董老頭笑了笑,笑中倒有兩分嫵媚,顯然這是和平解決的信號。
董衛星見事情已經解決,就向秘書和司機使了個眼色,二人立即出去。
幾分鐘後,二人抱着二三十盒鱉精進來,見人就發一盒。
所有的在場人員,也都皆大歡喜。
龔老太也得到了一盒,董老頭看龔老太愛不釋手,二話不說,扭頭就走。過了幾分鐘,他又拿來了兩盒鱉精,恭恭敬敬塞到龔老太手裡,龔老太眉花眼笑:“又不是外人,這麼客氣幹啥……”
警察一看事情圓滿解決,就又到別的地方執行任務了。
董老頭在董衛星的攙扶下回到了病房。
其時,蕭卓倫又來看望孫子。見董老頭回來,立即友好地打招呼。
董老頭興奮地報告了老伴託生的消息,蕭卓倫看了下董老頭的侄子,露出懷疑的神色:“託生到哪裡了?”
董老頭一本正經地說:“就在附屬醫院婦產科。”
蕭卓倫不冷不熱地說:“你咋知道?”
董老頭說:“不是你前天算出來的嗎?”
蕭卓倫說:“我可沒說一定是附屬醫院啊。”
董老頭說:“就是附屬醫院,就是附屬醫院……”
董衛星觀察了半天,眼睛直盯着蕭卓倫:“我看你年紀也不小了,可不要到處妖言惑衆,我們國家是無神論國家,販賣宗教迷信,謀取錢財,這是犯法的。”
蕭卓倫見董衛星是個幹部,而且帶着秘書和司機,膽氣不像平時那麼壯了,口才也不像平時那麼好了,但是在董老頭跟前,他又不能栽這個面子,就說:“你說我是宗教迷信,我和你聊幾句,你看到底是不是迷信。”
侄子冷笑道:“聊什麼?”
蕭卓倫說:“我說你最近有喬遷之喜。”
侄子笑道:“我往哪裡遷?”
蕭卓倫說:“當然是往大房子裡遷啊。”
侄子說:“哪裡有什麼大房子?”
蕭卓倫說:“我看你天庭飽滿,目光如電,貴氣逼人,前途無量啊。”
侄子又笑:“這是萬能的話術,用誰身上都一樣。”
蕭卓倫像被蠍子蟄了一下,嘴裡飆出一句:“你這是逼着我說真話啊!”
侄子說:“就怕你不說真話。”
蕭卓倫說:“就怕說真話你受不了。”
董衛星說:“你但說無妨。”
蕭卓倫掏出一枝圓珠筆,寫了一張字條,悄悄塞到董衛星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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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衛星不屑地接過來一看,不由臉色大變。
紙條上寫着八個字:
“紅杏出牆,後院起火。”
現在輪到蕭卓倫得意了:“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
董衛星未置可否:“盡是無稽之談……算了算了,我工作忙,沒功夫和你廢話。”
說完,和董老頭告別,就帶着秘書和司機出去了。
他一出去,董老頭就問:“你剛纔給他說啥?”
蕭卓倫神秘地一笑:“這些你就不必細問了,說說你的事情吧。”
董老頭一口咬定剛剛出生的女嬰是自己的老伴。
蕭卓倫一個問題就把董老頭難住了:“你說人家娃娃是你老伴託生的,人家是雙胞胎,到底哪個纔是你老伴託生的呢?”
董老頭這一下倒愣住了:“這……”
蕭卓倫飛快轉動着眼珠子說:“也怪我術業不精,你這事兒,上次處理得不完美,到這一步,我說是,說不是,都沒法讓你滿意。這樣吧,我回去再重新給你算算。”
董老頭說:“咋算?”
蕭卓倫捋着山羊鬍子:“不多算,就算兩件事,第一件,你老伴是不是真的託生在這個醫院了;第二件,如果真的託生了,到底哪個纔是?”
董老頭說:“人家算命,都是當場出結果的……”
蕭卓倫說:“醫院檢查,有的當場出結果,也有的好幾天纔出結果,是不是這個道理?”
董老頭竟然心服口服了:“那好吧,拜託了。”他又拿出兩盒鱉精。
蕭卓倫這次沒接,而是連連搖手:“算兩件事,一件事一千,兩件事兩千。咱們關係鐵,就給你按一件五百收,兩件事一千。你看行不行?”
董老頭面露難色:“太貴了,太貴了。”
蕭卓倫說:“情義無價,緣分無價。你要嫌貴,那咱乾脆就別算了。”說罷擡屁股就要出門。
董老頭趕緊賠笑:“別走別走,有事好商量嘛。”
一面掏出一疊鈔票,塞到蕭卓倫手裡。
蕭卓倫接過來,數了數,就裝進了褲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