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看到學生比老師厲害,站得高,看得遠,凌雪峰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酸溜溜的感覺。所以對於自己班上的男生女生,他都不能擇優提拔,而是雞蛋裡頭挑骨頭,選班幹部的時候都給他們副職,無論班長還是團支書。
他寧願選擇平庸一點的,好在那些學生都沒有特別優秀的地方,也沒有特別平庸的地方,選誰都差不多。
想不到一開店,就遇到了姜鈞和天問。
姜鈞雖然是個騙子,而且失蹤了,但他多一半應該是個學生,學生怎麼就能比老師想得多,想得遠,想得好?
至於於天問,不僅是個學生,而且還是個女生,這讓他感覺到了更大的壓力。
如果一個女人脾氣大,已經足夠讓他喘不上氣了。然而這還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商業頭腦、推銷能力比自己強,甚至毛筆字也比自己強!
爲了躲避家裡的強勢女人,他想在商業上搞一些探索,打發一些時間,找補一些心理平衡,想不到在哪裡都能遇上強勢的女人。
最彆扭的是,兩個女人他都得罪不起!
只不過,和丁焱焱的關係早已板上釘釘,無可挽回。和於天問的關係,卻仍然有極大的迴旋餘地。要做到既不能讓她走得太近,也不能讓她離得太遠,她的見識,她的能力都要爲他所用,這就需要一些藝術了。
其中的藝術之一,就是對她進行經常性的打壓,避免她登鼻子上臉。
反思自己的過去,他犯的一個最大錯誤,就是未能按“待人全憑三分笑,未可全拋一片心”的古訓來做,尤其是在對待丁焱焱上,雖然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值得每一個出身於縣城普通家庭的大學畢業生豔羨。
但是從個人的尊嚴方面看,他卻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整天把自己搞得像個孫子似的,只差寫一部“孫子兵法”了。
絕對不能把和其他女人的關係處成和丁焱焱的關係那樣。
於天問在姿色方面,是無法和丁焱焱相提並論的,但是在見識和能力方面,卻又遠超丁焱焱一大截,觀賞價值不大,但實用價值不小,只要把她籠絡住,能讓她爲他所用,那就是等於種了一棵搖錢樹。
根據這些年來的研究,對女人既不能誇得過份,也不能貶得過份,一切都要在合理範圍內處理。
最最重要的是,女人是需要馴化的。
馴女人,就像草原上的獵人“熬鷹”一樣,是意志力的較量。
他很後悔和丁焱焱的相處過程,缺少了一個“熬鷹”的環節,以至於後來兩個人的關係屢屢失控,有時候她甚至會反過來,把他當鷹來“熬”。
從於天問開始,他要徹底改變自己爲人處事的方式,他要成爲一個熬鷹者,不僅對女人要當成鷹來“熬”,對男人也要當成鷹來“熬”。
唐渡江,就是他“熬”的第一隻鷹,他還要“熬”更多的鷹。
於天問就是他“熬”的第二隻鷹。
基於這些思想,當於天問寫完海報,向他投來期待的目光時,他統惜字如金,左看右看就是不肯說一個“好”字,而是告訴她,假如姜鈞寫,會如何處理這個草字頭,如何處理這個心字底……
起初於天問還洗耳恭聽,但他說得一多,她臉色大變,氣得直咬下嘴脣,就差當場把海報撕掉了。
看她受到打擊的樣子,他不由哈哈大笑:“開玩笑開玩笑,其實你的毛筆字比我的強,在女生裡,這屬於超一流水平了。”
話未說完,於天問生氣了,狠狠瞪了他一眼:“切,可別戴着有色眼鏡看女生,婦女能頂半邊天呢。你這種大男子主義,師母肯定天天讓你跪搓板吧?”
凌雪峰皮笑肉不笑地說:“也沒天天跪,也就一個禮拜跪一次。”
好在,這樣的脣槍舌劍,一點沒有影響兩個人的關係,反而拉近了距離,增加了親切感,尤其當海報吸引來幾個應聘者時,兩個人表現出了驚人的團結。
先來應聘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穿着一身勞動布的工作服,鬍子拉碴的,各方面都還不錯,但是普通話不夠過關。
凌雪峰直接拒絕了,商店要和大學生打交道,一口方言,土掉渣了,多影響形象!
接着又來了一個二十多歲的漂亮女青年,戴着蛤蟆鏡,穿着牛仔褲,蹬着高跟鞋,走起路來,屁股一扭一扭,腰軟得像蛇一樣。普通話倒是很好,人也蠻機靈。
凌雪峰正在想要不要試用幾天,於天問卻悄悄把凌雪峰叫了出去,小聲告訴她:“像從紅燈區來的。”
一句話把凌雪峰給澆醒了,一個創業者應該戰勝女色的誘惑。
第三個來應聘的是一位農村大姐,四十來歲,拖着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那時天色已晚,前來買貨的學生又開始多了起來。
當凌雪峰問她爲什麼來應聘時,她把自己的身世講了一遍,原來她丈夫是個無賴,酗酒,嗜賭,經常對她非打即罵,只好帶着孩子逃了出來。
這位大姐普通話還不錯,人也乾淨利落,雖說對於商店的業務不是太熟,但也經常到縣城市場上去擺攤,賣雞蛋,賣羊羔。
凌雪峰想拒絕,但看她那哀慼的眼神,和孩子那無助又倔強的小臉,總有些不忍。
大姐挺機靈,很快從他的表情看出了他的心思。
大姐說:“老闆,求求你們了,我出來帶的錢不多,不可能再回去,哪怕在街上拾破爛,也要在省城紮下根,把孩子培養出來!老闆娘!”她把臉轉向了於天問:“求求你了!”
於天問的臉一下子紅了:“我不是老闆娘,我也是打工的。”
凌雪峰徵求於天問的意見:“小於,你看這個大姐……?”
於天問反問道:“凌老師,咱們這是做生意的還是搞慈善的?”
凌雪峰說:“當然是做生意的。”
凌雪峰點點頭:“大姐,真是不好意思,你的這條件不合適呀……而且帶個孩子,不方便僱你。”
大姐突然哭了:“老闆求求你了,看我帶孩子的面上,收留我們吧,我什麼活都能幹,不會幹的能學,我不要工資,只要別讓孩子在大馬路上睡……”說着,她向門外看了一眼。
這話說得凌雪峰有些猶豫。
大姐又說,要不這樣:“我就租你這個店門口一個拐角,賣燒餅,我做的燒餅可酥了,我房租一分也不少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