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蕭卓倫的雄才大略,大器完全無法理解。
好不容易遇到一個絕佳的賺錢機會,爺爺卻漠然視之,不僅如此,還沉渣泛起,重提上學之事,這像自己的親爺爺嗎?
大器從小就知道爺爺在孫輩身上寄予的厚望,所以纔給他們起名大紅、大業、大器。
後來大紅和大業先後退學了,由於手裡錢少,蕭卓倫沒有什麼否決權,只能眼睜睜聽任兒子一意孤行,斷送了兩個孩子的未來。
唯一的反抗,就是關心大器,把對三個孫子的期待,集中在大器一個人身上。
值得欣慰的是,大器聰明好學,成績優秀,腳踏實地向着未來前行。
誰能料到,平白無故地就禍從天降,大器出現了那樁醜聞,最後甚至失蹤了。
後來在省城火車站巧遇,並知道大器在“穿越時光”找到了暫時的棲身之所,蕭卓倫雖有一點驚喜,更多的則是無奈的悲涼,一個前程似錦的三好學生,成了嫌疑犯、精神病、打工仔!
對他來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不是一句蒼白的古訓,而是血淋淋的教訓。
可惜命運作怪,讓他趕上了一個錯誤的時代,他和兒子登殿的讀書之路都沒能走通。
一趟省城之行,讓他熄滅的希望之火又重新燃燒起來。
利用過去讀的一些雜書,他很快就放飛了自我,積累了一筆存款。
對於這筆存款的使用,蕭卓倫有自己的分配方案,一部分用於擴大經營,一部分用在孫子身上,一部分則要用於給自己找個伴兒。
但是由於過去底子太薄,他的能力還不夠同時把三件事一口氣辦妥,他要撿最重要的先辦。
於是租下手招待所之後,讓大器上學的事情就提上了日程。
更幸運的是,他在招待所裡,認識了一個客戶,客戶給他介紹了一位校長。學費可以最大程度地優惠。
當從牛一點手裡輕鬆拿到一萬一千塊錢以後,他沒有顧上返回招待所,而是直接到了“穿越時光”。
蕭卓倫沒有想到的是,對於自己的一片苦心,這個十六歲的孩子一點也不領情,反而對他怒目相對。
一隻正在啃着骨頭的餓狗,突然被人搶走了骨頭,也不會有這麼大的憤怒。
大器是熱愛讀書,希望在這條路上一直走下去的。
然而突如其來的一連串打擊,使他迅速把自己調整到一種應激狀態,就像遇到危險的蜥蜴可以斷尾求生一樣,他也可以把讀書當成一條需要斷掉的尾巴。這條尾巴別說被敵人咬住時要掙斷,只要敵人足夠強大,自己也可以主動咬斷,扔給敵人,以保證整體的生存。
利用網吧,作爲生存下去、發展下去的跳板,是他最後的生存策略,因爲網絡可以讓他找到興趣和激情。
還有什麼比興趣和激情更重要的呢?擁有興趣和激情,就擁有了大半個未來。
他發現自己對於網絡的興趣和激情,遠遠超過在學校時對讀書的興趣和激情。
那截斷掉的尾巴,他永遠不會再要了,而且他會徹底把它忘掉!
誰能想到,有人告訴他,要把那截斷掉的尾巴找回來,重新給他接上。
時光不能倒流,斷尾不能接上,對他來說,任何阻擋他往前行進的人,都是可怕的敵人。
大器甚至發出了像哥哥大業經常發出的那種質疑:我是親生的嗎?
更讓大器難過的是,他發現直到現在,他也仍然被當成孩子,別人可以任意左右自己、控制自己、逗弄自己,就像逗一隻小貓小狗。
牛老師和爺爺本來都說得好好的,要給他投資承包網吧,但是到了關鍵時刻,都突然變卦了,連個理由都沒有,甚至都不用說一個“不”字。
太不把他當回事了。
無論如何,得給牛一點打個電話。
當大器撥通牛一點的電話時,牛一點的態度很好:“啊,恨天哪,有什麼事?”
大器幾乎快要哭出來:“牛老師,咱們上次說的開網吧的事情,你和我爺爺是怎麼談的?”
“沒談。”
“爲什麼沒談?”
“因爲我們談了更大的事。”
“還有什麼大事?”
“當然是創業的事啊。”
“開網吧就是創業啊。”
“沒錯,但只開一個網吧,這個事業太小了,要開就開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
“走都沒走,就想着飛?”
“對,不光飛,還要飛得更高,不光飛到天空,還要飛到太空。”
“我越來越聽不懂了。”
“所以說你還太小啊,長大以後你就會慢慢明白的。”
“你們談的時候想過我沒有?”
“對不起,真的沒想過,既然你爺爺親自出馬了,也就能代表你了。”
“我是我,他是他!他怎麼能代表我?”大器氣得都快要哭出來了。
“他還真能代表你,不信你到銀行去,開個存摺看看人家會不會給你開,還得家長拿着戶口本來。名字也是寫大人的。如果你連個存摺都沒有,你就是個未成年人,未成年人就不能當老闆,不能創業。”
“不可能!不可能!”大器簡直要氣瘋了。
“這是真的,恨天,起碼兩年之內,你當不了老闆。”
“那你當初爲什麼要答應我?”
“當時也是想着你有爺爺,有哥哥,可不是光想着你。”
看來我真的不重要。
大器沒再繼續追問,他掛掉電話,慢慢品味着牛一點說的最後一句話。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以後怎麼辦呢?
是繼續給人打工,還是乖乖聽爺爺的話,按照爺爺的安排,去找個學校上學?有沒有第三條道路?
他突然想到了大業,大業肯定是有資格當老闆的,雖然能力和人品不合格,至少年齡是合格的。拉上大業,以他的名義做,哪怕給他一點錢,豈不兩全其美?
主意既定,大器陰霾的心情多少透進一絲陽光。
只是大業自從出院以後,突然好像變了一個人,按他以前的做事風格,碰瓷弄到一筆錢,應該是揮霍無度、到處炫耀的。
然而這傢伙並不這樣。
出院第二天,他就急急忙忙和美玲回了縣城。讓人意外的是,才過了兩三天,他又返回了省城,只不過這次是一個人,他沒有帶美玲過來。他沒有再住賓館,沒有再租房子,而是一下子交了一個月的網費。整天窩在“穿越時光”上網聊天。
自己如何才能說服大業?說服了大業,又如何才能讓爺爺不出面攔阻?
這一系列的問題,都讓大器費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