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陽獨自一人待在寢殿裡,寒暄不允許除自己以外的任何人隨意接觸他。
然而寒暄得了空纔會來看他,他就像是被圈養的寵物一樣。
柒陽坐在窗前,看着窗外彩蝶繞着繁花飛舞。他突然發覺曾經的自己從未好好爲自己活過,以前是忙於朝政,現在則是沒有自由。
柒陽兀自低頭笑了笑,帶着些自嘲的意味。
柒陽站起身來,裸.露在外的白皙腳踝上套着一個精緻的枷鎖。一擡腳便傳來金屬互相敲擊的聲音。
柒陽有着一副極好的皮囊,雖比之寒暄有幾分不如,但亦算得上難得。
此時的柒陽青絲披散,素衣雪白,腳上未着一絲,是寒暄最喜歡的模樣。
柒陽想走出內殿出去看看,然而腳上的鎖鏈將他的活動範圍死死的固定在了內殿中。
柒陽心中惱怒,鎖鏈因爲他的動作繃得筆直,腳踝被勒出了一條刺目的紅痕。
過往的畫面在他的腦海中回放,無論他怎麼拼命的去忘記都無法忘記。
爲什麼要騙他?大約是在寒暄的心中他還不夠重要。
被囚禁住的腿跟廢了有什麼區別?
他如同着了魔般傷害這自己的腳,等柒陽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的指縫中已經沾滿了鮮血,腳踝也已血肉模糊。
柒陽長吁了一口氣,臉上是苦澀的笑容。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的急躁起來,柒陽起身回到牀上,用被子蓋住自己的腳。
柒陽閉上了眼眸,想要小憩片刻,但那眉依然緊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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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日午時過後寒暄都會過來陪伴柒陽,無論有多晚寒暄都回來,從未有例外。
寒暄坐在牀邊,靜靜的看着靠坐在牀上的柒陽。
柒陽的視線落在遠處,目中空蕩,似乎什麼都不會落入他的眼中。
寒暄主動打破了沉默,他附身靠近柒陽,聲音如同往日般溫柔,“若是煩悶了可以和我說。”
柒陽冷笑着瞥了一眼寒暄,“要是我想離開呢?”
“不行。”寒暄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呵,那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柒陽別開了眼睛。
寒暄看着柒陽那蓋在腿上的薄被,問道:“八月天氣燥熱,蓋着被子不熱嗎?”
柒陽垂下眼睫,開口道:“我有些冷了。”
“別騙我。”寒暄的眼眸微閃,不知是發現了什麼。
“沒。”柒陽故意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然而柒陽越是這樣寒暄就越是能夠察覺到柒陽的異樣,兩人相識九年,寒暄十分的瞭解柒陽的性子。寒暄一把掀開了被子,看到了柒陽腳踝上血跡斑斑的傷痕。
“這是怎麼了?”寒暄伸手想去握柒陽的腳。
柒陽下意識的想要避開寒暄的手,可沒了內力的柒陽於寒暄而言不過是隻失去了利爪的野獸。寒暄輕而易舉的就握住了柒陽的小腿。
對於男子來說略顯纖細的腳踝上傷口上已經凝起了血痂,襯得柒陽的肌膚更是蒼白。
柒陽臉上羞惱,似乎很是排斥寒暄的舉動。
“沒什麼。”柒陽撇開眼眸,他現在只覺得自己無用到了極點。逃不掉也避不開,只能被寒暄掌控人生。
柒陽本以爲自己會迎來寒暄厭惡的眼神,畢竟寒暄很喜歡他的足,但他卻忽然感覺自己的腳腕上一輕。
銀色的枷鎖被解下,柒陽滿眼不可思議的看向寒暄。
“你就不怕我逃?”柒陽問道。
寒暄扔下手中的鎖鏈,擡眸看着柒陽的臉,“你以爲我在這你逃得了?”
柒陽沉默,的確,當初他還擁有着一身的內力都沒辦法從寒暄的手中逃脫,更不要說現在的他了。
隨後寒暄喚來了御醫,而柒陽腳上的傷被塗上紫雲膏。
柒陽還記得紫雲膏的出產並不多,一年也就那麼兩三罐,但效果極好,然而寒暄就這樣在自己的腳上用了大半罐。
寒暄邊給柒陽上藥邊問道:“疼嗎?要是疼了就告訴我。”
柒陽抿了抿嘴角,他下意識的想回寒暄話,然而在開口之前柒陽就想起來,現在在他面前的不再是‘軒函’,而是寒暄。
“爲什麼治,爛了不是更好?”柒陽感覺自己像是在說氣話,但是這的確是他心中所想。疼痛反而能夠讓現在的他更加的清醒。
寒暄喉頭微哽,一時沒有回話。好一會,寒暄纔開口道:“讓你好好的看着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才更好不是嗎?”
柒陽自嘲般的笑了笑,道:“也是。”
寒暄鬆開握住柒陽腿的手,他撫上柒陽的臉頰,宛若嘆息般開口道:“乖乖的待在我的身邊不好嗎?”
“不好。”柒陽一把拍開寒暄的手。
寒暄若根本就沒有察覺到柒陽的抗拒般,他繼續道:“悶了嗎?悶了的話過幾天帶你出去走走。”
柒陽轉過眼眸,看着寒暄的雙眼,“若是你真的怕我悶的話,那就放我離開。”
嘆了一口氣,寒暄道:“唯獨這件事我不能答應你。”
“當初若我沒有那麼相信你,或許現在就不是這樣的光景了。”
“不。”寒暄看着柒陽的雙眼道:“就算你當初沒那麼相信我,我也能靠其他方法奪下奉越國。只不過要再稍微多花點時間。”
“呵,那在你眼裡我是不是就是一個打發時間的物件嗎?”柒陽直視着寒暄的眼眸。
“......沒錯。”寒暄答道。
柒陽閉上了眼,這樣的答案他早就該知道的不是嗎?究竟是什麼在讓他自欺欺人?
既然已經知道這個男人從頭到尾就沒有將兩人的關係當過真,柒陽心中最後的那一點微弱的妄想終於消失於無形。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這句話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就在這時一個小太監躬身而進,說是吏部尚書求見。
寒暄下令讓吏部尚書文程先等等,他待會就去與之見面。
讓小太監下去後,寒暄對柒陽說道:“我先去見文程,待會再來看你。”
“不必。”柒陽神色冷淡。
“來人。”寒暄喚來了人,取來了昨日剛做好的鎖鏈。
寒暄將之前的那條鏈子換掉,然後親手將鏈子鎖在了柒陽的腳踝上。
這鏈子內部不知用什麼動物的皮包裹住,這樣就沒辦法磨傷柒陽的腳踝。
“這是我之前派人定做的鎖鏈,沒想到還沒來得及換,你的腳就被磨傷了。”
柒陽看着腳上的鏈子,卻是嘲諷一笑,“再怎麼好,也不過是條鎖住人的鏈子罷了。”
寒暄摸了摸柒陽的頭,微笑道:“乖,等着我。”
柒陽皺着眉頭避開寒暄的動作,寒暄也不惱怒,收回了手也便離開了。
看着寒暄離開的背影,柒陽陷入了沉思。
柒陽從來都沒有看穿過寒暄的心思,以前是如此,如今更是如此。他不明白寒暄爲什麼還要這樣百般的遷就自己,難道是愛上了這種角色扮演的遊戲?
柒陽沒有繼續深想,無論寒暄是怎樣想的都與他無關,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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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暇無聊之時柒陽常常會用作畫來打發時間,爲了讓柒陽不無聊,寒暄特意爲柒陽準備了齊全的作畫用具。
柒陽還記得,寒暄還是‘軒函’的時候曾經央求過自己,叫他幫自己作一幅畫,然而還沒有等到柒陽動筆,奉越國就這樣被寒暄攻陷了。
想想還真是可笑,那個男人不僅名字是假的、身世是假的、容貌是假的,就連那顆心也是假的。虧他當初還曾想過和‘軒函’一直在一起。
柒陽苦笑着搖了搖頭,然後斂起了自己的思緒,蘸墨提筆作畫。
白紙之上一副美景漸漸浮現,一名身形修長的男子站在高大的海棠樹下,手中把玩着酒杯,那雙明亮的眼眸噙着淡淡的笑意,似乎是在凝視着紙外的人。
那男子的臉上只畫出了一雙眼,其餘的地方一片空白。
柒陽握着筆,思緒拉回了遙遠的回憶中。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軒函’,少年靠在海棠樹下,笑着對他說:“小兄弟,要來喝一杯嗎?”
柒陽還記得當時自己答了聲‘好’,可惜,那樣美好的時光全部都是寒暄爲他虛構的假象。
放下了筆,柒陽沒有再繼續將這幅畫畫下去,假的就是假的,再怎麼欺騙自己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