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爾斯對神靈的瞭解不多。
大部分侷限於永星城裡的兩大神殿——落日和冥夜,前者的祭祀悲天憫人卻咄咄逼人(是的,這兩者可以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而毫不違和),後者的信徒待人和善卻神經兮兮(沒錯,這兩者也毫不衝突)。
至少這是泰爾斯的感覺。
但這卻是他第一次來到皓月的地盤。
北地的皓月神殿。
泰爾斯一臉狐疑地邁着小心翼翼的腳步,來到霍姆主祭的跟前。
主祭身後的神像,近看之下才覺頗具震撼力,就跟耐卡茹的雕像一樣。
祭壇上點着幾盞圍繞着神像的不滅燈,將昏暗的室內微微照亮。
大主祭的臉龐依舊隱藏在面紗之後,一雙清澈的眼睛帶着奇異的色彩看着泰爾斯。
情緒不明。
泰爾斯被那雙清明的眼睛瞪得有些忐忑。
他不自覺地扭過頭,卻只看見普提萊、尼寇萊和邁爾克等人退開到其他房間,小滑頭則被白刃衛隊拉着進了另一個房間,時不時回頭看向他。
好吧。
看來就剩我和她了。
泰爾斯回過頭,深吸了一口氣,準備面對那位神秘的祭祀。
但他一擡頭就看見霍姆大主祭身後的皓月神像。
皓月女神那一對毫無感情的石眼,似乎永遠在盯着別處,對周圍的一切漠不關心。
跟永星城裡的落日神像完全不一樣。
泰爾斯還記得自己溜進落日神殿乞討的情景:他曾經在祭壇的臺階下探頭張望,卻被女神的雕像嚇了一跳——落日女神的雙目彷彿無時無刻不在警惕,密切注視着每一個看見她雕像的人。
當然,落日神殿也比這個寒酸的——泰爾斯觀察了一眼周圍的裝飾,不由得吐了吐舌頭——皓月祭壇要氣勢恢宏得多。
“你很困惑。”
泰爾斯嚇了一跳,才突然反應過來,這是霍姆主祭在跟他說話。
這位大主祭的語調與她主持決鬥時幾乎沒有分別,聲音縹緲,不帶情緒。
霍姆的眸子依然緊緊鎖定在他身上。
與落日神殿的李希雅大主祭相比,這位主祭的身上少了一股咄咄逼人的氣勢,但卻有着一種在靜謐中蟄伏的獨特氣質。
泰爾斯微微張口,帶着心裡的無數疑問,試探着回答道:“我……確實如此。”
霍姆主祭沒有說話,她依舊靜靜地站在皓月神像之下,一身氣質與身後神像的氛圍,居然很貼切地吻合起來。
泰爾斯皺起眉頭,他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在祭壇周邊打了個轉,不由得開口道:“那個,其實……”
他沒能說下去.
霍姆冷冰冰地打斷了他:“你見過神靈嗎?”
泰爾斯挑了挑眉。
老天。
他現在真的完全沒有討論這個的心情。
神殿之外,倫巴、沃爾頓、埃克斯特與星辰——還有一大堆麻煩等着他呢!
想到這裡,泰爾斯嘆了一口氣:“抱歉,我現在……”
但大主祭顯然沒有要讓他說話的樣子。
“早在未知的歷史裡,早在凡間衆生爲了各自微不足道的生命,而開始相互競爭的時候,神靈的概念就存在於凡人的思維中。”霍姆淡淡道。
泰爾斯微微一怔:“什麼?”
霍姆主祭的眼裡散發着霧氣蒸騰般的清澈水色,聲音恬靜而自然。
“在凡間的歷史中,第一批神靈與凡人們心中的意象息息相關,”她輕聲道:“聖日,皓月,冥夜,羣山,牧海,豐收、大漠。”
泰爾斯眼皮一跳。
從神秘的神殿到人們口中的傳說,他聽過裡面的好幾個詞。
“這些神靈,它們沒有自己的名字,沒有能爲凡間所呼喚的名字,沒有能爲凡間所理解的名字,”主祭緩聲道,卻在下一句話裡話鋒一轉:
“然而這些神靈,它們真的存在嗎?”
嗯?
泰爾斯一驚。
搞什麼?
面對主祭莫名其妙的問話,他看了看主祭身後的石像和祭壇,又看看主祭的面紗,對怎麼回答和怎麼趕緊脫身有些犯難。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您是身後那位女神的祭祀,”泰爾斯抓着自己的頭髮,尷尬地道:“而您問我這個問題未免有些……”
“這不衝突。”霍姆淡淡道。
泰爾斯挑起眉毛,露出疑惑之色。
霍姆主祭側過頭,瞥向自己身後的石像:“凡人所信仰的神靈,與神靈本身——它們本來就不是一回事。”
啊?
泰爾斯又是一怔。
所信的神,與真正的神不是同一個?
這……這該是一個祭祀,甚至一個大主祭——神靈在世間的代言者——該說的話嗎?
怎麼聽上去這麼……反動呢?
只聽霍姆主祭輕聲道:“你有否想過,爲何我身後的皓月,有着一副人類的形象?”
泰爾斯的眉間微微一跳。
他看向霍姆身後的那尊石像。
女神的表情依舊冷淡漠然。
“爲什麼?”他不自覺地問道。
霍姆的面紗輕顫,隨着她吐字開聲而振動起來:“你知道明神嗎?”
“明神?”
泰爾斯心中一動:“等等,我聽過這個名字……”
霍姆沒有讓他說下去。
“至高明神,洛索菲亞,”皓月神殿的大主祭淡淡地道:“它一度是全帝國上下所承認的唯一正神,世界的造物者,至高的神上之神。”
“它並非凡間所最早記載過的神靈,卻肯定是人類中流傳最廣的神靈,在人類與獸人的戰爭爆發時,它的名字就傳唱在人類的第一批神靈信徒中。長達千年的時光裡,直到隨着遠古帝國的消逝而徹底崩潰,明神教會的興衰都穿插在人類的歷史中,見證了人類的獨立、統一和擴張。”
泰爾斯訕訕地聽着霍姆講着歷史課,有些發怔。
放在平時,他會很好奇,很感興趣。
但是現在……
老天。
有沒有什麼比較好的措辭,可以面對面地禮貌表達一下“我先掛電話了”“我先下線了”這樣的意思?
“《明神聖敕》裡指出,洛索菲亞依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萬物生靈,”霍姆主祭似乎毫不關心泰爾斯的窘迫之色,她只是自顧自地繼續道:“所以,人類纔會長得像是神靈的樣子。”
她低下頭,看向泰爾斯:“你相信嗎?”
泰爾斯又是一愣。
“額,”他聳聳肩,一邊思索着脫身的理由,一邊敷衍地回答:“我……我不知道。”
不過對方也沒有讓他回答的樣子。
“事實是,當明神教會隨着遠古帝國的衰落而分崩離析後,至高明神的光輝也漸漸黯淡,”霍姆的聲音漸緩漸輕,似乎在醞釀着一波情緒:“就連人類自己,也很少提及明神的存在了。”
大主祭緩緩搖頭,似乎有些嘲諷,又似乎有些感慨:“如果神靈真的存在,如果它真的是世間萬物的造主,它怎麼會容許這種事情發生?”
泰爾斯微微皺眉。
“所以,神靈並不存在?”他攤開雙手,試探着問道:“所有神靈,都是……都是信徒想象出來的?好吧,額,很有趣的觀點,我明白了,我還有事,那麼我就先……”
但霍姆又一次打斷了他試圖中止對話的努力。
“你沒有在聽我說話。”
泰爾斯無奈地聳了聳肩:“好吧,但是,跟一個小孩子說這些事情,真的好嗎?”
霍姆主祭搖了搖頭,淡淡道:“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不是小孩子。”
這句簡簡單單的話,突然讓泰爾斯緊張起來。
主祭輕聲繼續道:“勿因某事毫不起眼,或者與當前要務不甚相關,就輕視它。”
“從你踏上旅途開始,每一個不起眼的細節,都可能是主宰未來的契機:神像、匕首、披肩、獠牙、胸針、信鴉、雕像、眼鏡、血脈,”霍姆主祭眯起雙眼:“每一個細節。”
“我相信你對此深有感觸。”
泰爾斯皺起眉頭。
他從主祭的話語裡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的東西。
三秒後,泰爾斯無奈地嘆出一口氣。
他是真的沒有時間啊——他們還在逃命不是麼?
但是……
“所以,”他有氣無力地問:“神靈究竟是什麼?”
“信徒所信仰的神靈,只是他們自己的神靈。”霍姆緩緩擡頭,目視着身後的石像道。
好吧。
如果真的要神叨叨地講完這些話……
泰爾斯吸了一口氣。
“所以,真正的神靈,”第二王子擡起頭,打起精神,認真地對大主祭道:“與信仰中的神靈,是不一樣的?”
“這是您想要說的?”
霍姆沒有說話。
她只是靜靜地注視着泰爾斯。
泰爾斯也回望着她,儘量不去想自己當前的困境和難題。
很奇怪,在與主祭對視的過程中,他心底一直以來的那種沉重感居然慢慢消散了一部分。
幾秒後,霍姆才輕輕開口。
“凡人們往往以自身有限的想象,來理解他們心中的神靈,”大主祭的眼裡彷彿有種魔力,吸引着泰爾斯不轉開目光:“那是他們所期待的,以及所恐懼的、厭憎的、景仰的、敬愛的、崇拜的神靈。”
那個瞬間,泰爾斯有種對方眼裡在閃光的錯覺。
“凡人依照自己所知,賦予各自心中的神靈各式各樣的存在和定義,從形象到動作,從事蹟到性格,從誕生到終結,甚至給了它們一個類同於凡人的名字。”
霍姆微微眯眼,一手撫肩,一手按髖,擺出一個與身後的女神像類同的姿勢:“比如:埃羅爾。”
泰爾斯微微蹙眉。
“所以,”他看着主祭身後的神像,心裡涌起好奇:“皓月女神有名字嗎?還有其他神靈?落日?冥夜?羣山之主?”
霍姆緩緩搖頭:
“在萬衆之心裡,被凡人們給予凡名,再由萬衆之口齊聲呼出——這是一種意義非凡的聯結。”
“在已知的記錄和漫長的歷史裡,只有兩位神靈接受了……或者說願意接受這種聯結。”
霍姆繼續道:“它們也是與凡人的世界牽扯得最深的神靈,甚至被用來命名凡人自己的世界。”
泰爾斯又是一怔。
被萬衆呼喚的“凡名”,是一種非凡的聯結?
不知爲何,那個瞬間他突然想起了艾希達的話:“等你成爲魔能師,找到自己閾名的時候……”
閾名。
凡名。
泰爾斯眼皮一跳。
爲什麼他們都如此強調名字的重要?
他的好奇心突然被勾起來了。
“兩位有名字……額……‘凡名’的神靈?”第二王子抓抓頭髮:“好吧,其中一位是埃羅爾,這個我知道——埃羅爾世界嘛。那另一位是?”
“你沒有在聽我說話。”霍姆大主祭冷冷地重複了一遍這句話。
絲毫沒有滿足他好奇心的意思。
泰爾斯眯起眼睛。
但這一次,在大主祭面前的王子,卻有了種被老師教訓“你怎麼這麼笨”的感覺。
在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霍姆已經繼續開口。
“凡人按照自己的樣子描繪出神,只因那就是凡人所知曉的範疇,”大主祭淡淡地道:“在無數愛恨交織的感情中,信仰誕生了。”
“信仰着神靈的人匯聚成羣,相互連接,彼此共鳴,交託心意,教會和神殿,祭壇和儀式相繼建立,”霍姆舉起手,向着周圍的神殿示意:“就這樣,無形的信仰化爲有形的存在。”
“神靈與凡間的交流,便完成了第一次輪迴。”
泰爾斯蹙緊眉頭,聽着霍姆主祭說完。
“爲什麼皓月女神會有如此形貌?”大主祭回到她原來的話題:“不是因爲神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人,而是因爲信仰她的人,長的就是這個樣子。”
“但你也許需要明白,”霍姆主祭的眼裡泛出厲色:“神靈就是神靈,信仰就是信仰。”
“前者在神,後者在人。”
泰爾斯心中一動。
“等等,你的意思……”泰爾斯忖度着主祭的話,慢慢地道:“所以,神靈是獨立存在的,而信徒心中的神靈則是自己想象出來的?”
霍姆沒有直接回答他。
“信仰之始,凡人習慣於將無法理解的事物歸入神靈的範疇,”霍姆主祭的雙眼散發着奇異的情緒:“他們只需要理解神靈的存在,然後把無法理解的事情,交給神靈去解決就可以了。”
“彷彿通過信仰神靈的存在,他們就能解開那些無法理解的困惑。”
“這恰恰就是最大的問題。”
泰爾斯挑起眉毛:他不太懂對方的用意。
“神靈明明是凡人無法理解之物,”霍姆主祭直視着他的雙眼:“凡人卻自以爲理解了神靈,由始至終用淺薄的思維去信仰神,去依賴神。”
“去創造神。”
“這就是矛盾所在。”
泰爾斯呼出一口氣,聳聳肩:“你想說,神靈的存在超越了凡人的理解?”
霍姆主祭的面紗微微一動,這讓泰爾斯有種她在微笑的錯覺:“或者反過來說,凡人的理解超譯了神靈的存在。”
霍姆大主祭輕輕嘆出一口氣。
“凡人總是以自己貧瘠的思維來忖度神靈,”她閉上眼睛,緩緩道:“因爲壽命短暫,所以將神靈想象爲永恆不滅的存在。”
“因爲力量弱小,所以將神靈預設爲威能無匹的存在。”
“因爲自認爲是芸芸衆生的一員,所以將神靈想象成更強一些、更高一等的同類。”
在泰爾斯的注視下,霍姆突然睜眼,言語緩緩加速:“問題是,永恆、力量、生命,這些凡人之物……”
“如果神靈確實超乎凡人的理解之外,站在不同的角度裡,那他們真的把這些看在眼中嗎?”
“他們會在乎信仰嗎?”
“他們會在乎信徒嗎?”
“他們會在乎力量和永恆嗎?”
“甚至,他們會在乎自己存在與否嗎?”
泰爾斯滿心疑惑地看着霍姆說完這些話,又不好打斷她。
他又不是神靈,不是麼。
泰爾斯撓了撓頭,嘆出一口氣:
“但是,在神話裡,埃羅爾犧牲了自己,拯救了世界,不是麼,”他頭疼地道:“冥夜之神也總是下凡……羣山之主甚至還讓他的信徒救助那些在絕日嚴寒裡……”
泰爾斯沒有繼續說下去。
因爲他看見:霍姆在微笑。
儘管隔着面紗,但泰爾斯不知爲何就是認得出來,皓月神殿的主祭在淡淡微笑。
“你是在哪裡聽到這些話的呢?”大主祭輕聲道,彷彿怕吵醒了熟睡的孩子一樣。
“當然是……”泰爾斯呼出一口氣,但他隨即一怔,話語停在嘴邊。
只聽他喃喃地道:“神殿,還有傳言。”
泰爾斯擡起頭,試探地問道:“但這都是凡人的理解,對麼?”
“真正的神靈,也許遠超我們的想象——是另一種存在。”
霍姆緩緩吸了一口氣,面紗微微震動。
“信徒總是先於他的神靈存在,才能去信仰獨屬於他的神靈。”她淡淡道。
泰爾斯再次皺起眉頭。
他想到了一些事情。
“霍姆大主祭,”他試探着開口道:“您是皓月女神的代言者,您也祈禱過,跟神溝通過,轉達過神的旨意,對麼?”
霍姆沒有答話。
泰爾斯緩緩拉開嘴角,小心翼翼地問:“如果,神靈真的是如你所說,那種無法理解的存在……”
“那她爲何要回應你呢?”
霍姆慢慢擡起眼睛。
澄澈的眸子,彷彿一束直射泰爾斯心底的光源。
“哦,”只見霍姆主祭的輕薄面紗微微動彈,後面傳出她清麗的聲音。
那是一個反問句:
“她迴應了麼?”
泰爾斯結結實實地愣住了。
霍姆主祭緩緩轉身,面向皓月女神的石像與祭壇。
泰爾斯這才注意到,在祭壇的中央,擺放着一盞特別的永世油燈,裡面閃耀着銀色的……
銀色的火焰?
泰爾斯心中一跳。
還有這個顏色的火焰?
泰爾斯不明所以地看着主祭的背影。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
“爲什麼,”他忍不住問道:“爲什麼要說這些事情?神靈的存在?”
霍姆緩緩搖頭。
“昨夜,你做出了第一次選擇。”
選擇?
昨夜的選擇……
昨夜……
泰爾斯的呼吸不知不覺慢了下來。
“但有朝一日,”皓月的主祭緩聲道:“你也許會再次面臨重要的選擇——甚至是抉擇。”
抉擇?
再次面臨重要的選擇……
這些,這些都是什麼意思?
霍姆主祭的背影彷彿蘊藏着神秘的力量,她的聲音緩緩傳來,清晰無比:“到了那時,當你站在任何存在都無法想象的角度和高度,用超越凡人的思維思考時……”
“你也許會回想起我今天的話。”
泰爾斯的心中猶如驚雷劈落。
超越凡人……的思維……
那個瞬間,泰爾斯想起了“叩門”的那個瞬間。
那段彷彿在夢中的經歷和體驗。
那種他就是世界的錯覺。
那種一切都不在自己關注之中的慵懶與愜意……
這一秒,看着霍姆的神秘背影,泰爾斯真的有些害怕。
他的手臂開始顫抖。
她怎麼會知道的?
她到底知曉些什麼?
她究竟打算做什麼?
泰爾斯的呼吸越來越快,越來越急。
終於,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惶恐和疑問,脫口而出:“爲什麼,霍姆主祭?”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想要什麼?”
“無論是庇護所還是……今天這些話,都是爲了什麼?”
“爲什麼是我?”他大聲道。
祭壇之前,霍姆主祭緩緩轉頭。
在銀色燈光的輝耀下,她的面紗發射出絢麗的光芒。
彷彿一個傳說中的神靈。
“因爲,”霍姆的眼神泛出不一樣的光華:“一個老朋友託我關照你。”
泰爾斯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心底裡的衝動迫使着他想要尋根問底。
“老朋友?”
第二王子失態地大聲道:“誰?”
“他相信你是不一樣的,”但霍姆主祭只是嘆了一口氣,並不說出答案:“他相信你會做得更好。”
“他犧牲了太多。”
“別讓他失望。”
泰爾斯怔在了原地。
我是……不一樣的?
“還有。”
“下一次,叫我朱厄爾吧,”朱厄爾·霍姆大主祭輕聲道:“相較之下,我更喜歡這個名字。”
“你可以走了,”霍姆主祭背對着他,淡淡道:“小心你的選擇。”
下一秒,大主祭閉合了嘴脣,任由泰爾斯如何詢問,也再不開口。
幾分鐘後,泰爾斯終於失神地離開祭壇。
唯留下朱厄爾一人,靜立在祭壇與神像之前。
半晌之後,朱厄爾緩緩擡起頭。
“我注視着他,”只見站在皓月神像下的朱厄爾·霍姆大主祭,披着銀袍待着薄紗,擡頭看向高高的皓月女神,淡淡地道:“我警告過他了……”
“……吧。”
祭壇之上,皓月女神依舊神情冷漠。
紋絲不動。
彷彿對萬事萬物,漠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