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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哥兒太小,每天有孃親哄着,有小舅舅陪着,有外祖父寵着,小傢伙早把爹爹忘了,吃飽了就睡覺,睡醒了吃,精神好的時候沒心沒肺地笑。

看着兒子的笑臉,含珠都替程鈺心酸,程鈺多喜歡兒子啊,只要不是在人前,程鈺寧可忍着疼也要給兒子玩他頭髮的。

明日楚傾就要進宮了,傍晚一家人吃飯時,含珠瞅瞅躺在木車裡自得其樂的兒子,抿抿脣,輕聲同楚傾道:“爹爹,皇上不太樂意我常回孃家住,眼下爹爹剛與壽安長公主發生爭執,雖然皇上罰了長公主,但人心都是肉長的,皇上恐怕對爹爹也有所不滿,明日我還是回去吧,咱們別落人口舌。”

阿洵剛夾起一個蝦仁,聽到這話肩膀一下子耷拉了下去。姐姐要回家了,他捨不得。

楚傾看看女兒,再看看車裡白白胖胖的外孫,沒有直接拒絕,反而有些可憐地道:“明日爹爹回來你們再走成不?”

他知道女兒想女婿了,想到忘了羞澀找到這樣好的藉口勸服他,楚傾不願女兒爲難,只希望女兒別趁他進宮的時候自己回孃家,好歹讓他送送。

快四十的大男人,突然這樣可憐巴巴地說話,含珠看看楚家父子倆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神,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太過狠心了,只是一低頭,瞧見兒子酷似程鈺的小臉,想到這幾日程鈺看不到她們娘倆過得更可憐,心就再次堅定起來,點點頭,沒有提出再多住一晚。

楚傾悄悄看向兒子。

阿洵朝爹爹撇撇嘴,有點責怪爹爹沒能留住姐姐跟外甥的意思。

含珠將父子倆的神情看在眼裡,心底一片柔軟。沒有血緣關係又如何,她早將這二人看成家人了,一個是霸道又照顧女兒的父親,一個是活潑可愛的弟弟,除了無法告訴他們真相,含珠願意做一個好女兒,一個好姐姐,用同樣的親情回贈他們。

飯後一家四口在院裡納涼,楚傾給外孫拍了兩隻蚊子後,趕緊讓女兒外孫回屋歇着了,他領着阿洵回了前院。

含珠帶了乳母過來,但她想程鈺睡不好,乾脆留元哥兒跟她一起睡。

小傢伙飯前剛睡了一覺,現在精神地很,纏着孃親讓孃親抱,含珠放他躺着都不行,就是要讓孃親抱起來。

“元哥兒不想爹爹嗎?”含珠提着兒子腋窩讓他站着,頂頂他腦門問。

元哥兒咧着小嘴兒笑。

含珠咬了咬兒子鼻尖兒,躺下去陪兒子玩,玩累了,元哥兒埋在孃親懷裡吃,吃着吃着睡了過去。

含珠將兒子放到牀裡頭,替他蓋好小被子,她拉好衣裳,去恭房小解。

起來時,含珠用備着的水擦了擦底下,穿好衣服站了起來,夜深她也犯困,一心想着快點回去睡覺,不想一出去還沒看清屋裡擺設呢,突然被人捂着嘴按到了旁邊的牆壁上,那人急切地像餓了許久的獸,粗魯地將她裙褲扯了下去。

“你輕點……”含珠到現在也沒能完全適應他,有些害怕地提醒道,知道他忍不住了,她沒有勸他停下。

“是不是樂不思蜀了?”程鈺抱起她腿,仰頭看她。

含珠在他話裡聽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覺得有趣,也喜歡他吃醋的樣子。既然他暫且沒動,她巴不得先適應適應,故意問他,“那天你說要接我們回去的,怎麼不見了人?”

“他早早藏了鞭子等我,我不走就得捱打。”程鈺恨恨地道。論功夫,程鈺自信不會差楚傾太多,這還是因爲楚傾長他十幾歲的緣故,但旗鼓相當的兩人,手裡有了兵器便如虎添翼,程鈺也沒想到楚傾說打就打,新傷舊傷加在一起,不跑怎麼辦?

她還拿這事取笑他,程鈺心裡有氣,一股腦發在了她身上。

怕她吵到外面守夜的丫鬟,他將她放到地上,堵住了她嘴。

小別勝新婚,他終於消停時,二更梆子都響過不知多久了。

含珠渾身無力,他抱她起來,她依賴地靠在熟悉的讓她安心的懷裡,趁自己睡着前告訴他,“我跟他商量過了,他許我明天回去,下午你記得來接我們。”他纔是她最惦記的人,她想晚上夜夜都在他懷裡睡着。

她的依賴乖巧比什麼甜言蜜語都讓他舒坦,程鈺親親她嘴角,放她躺下,就着燈打量兒子半晌,程鈺熄了燈,摟着她說話,“元哥兒有沒有想我?”

含珠無聲地笑,替兒子撒謊哄他,“想了,每次外祖父舅舅一起圍上來,元哥兒都要往旁邊瞅瞅,那是找你呢。”

程鈺欣慰極了,半夜兒子醒了,他讓含珠繼續躺着,他親手給兒子把噓噓,再撐着手躺在妻子旁邊,看她柔聲細語哄兒子重新睡着。

夜裡元哥兒哭了三次,程鈺就忙了三次,天亮前匆匆走了。

含珠那會兒睡的香,一無所知。

次日白天,含珠好好陪了阿洵一天,黃昏程鈺隨楚傾一道回來的。

元哥兒還是記得爹爹的,不用人教,程鈺與楚傾一起走過來,小傢伙使勁兒往爹爹那邊夠,楚傾眼紅想搶,元哥兒蹙着小眉毛就要哭,非要爹爹。兒子想他,程鈺前幾日的憋屈一掃而光,接過兒子就不肯鬆手了。

紅日將垂,含珠抱着兒子上了馬車,坐好後,程鈺很快也鑽了進來,目光相對,都笑了。

回到王府,小兩口的生活再次恢復了平靜,與王爺正院不相往來,休沐日或是楚傾父子倆、方氏凝珠來這邊,或是含珠抱着元哥兒過去探望。大人們心疼孩子,酷暑時節,大多數時候都是含珠待在家裡,等親人們不嫌暑熱來看她與元哥兒。

進了六月,除了陰天下雨的時候,日頭越發毒了。

這日程鈺進宮當差,含珠陪元哥兒歇晌,醒來時正在給元哥兒擦臉,忽然聽聞壽安長公主遊湖落水喪命的消息。

含珠驚得手裡的帕子掉了下去。

元哥兒啊了一聲,低頭找帕子。

含珠回神,連忙撿起沾水擰乾的溼帕子,卻沒心思給兒子擦臉,難以置信地問四喜,“長公主,真的死了?”

那樣囂張跋扈的,連楚傾也敢挑釁的長公主,才三十多歲的年紀,突然就死了?

四喜心裡是幸災樂禍的,知道夫人善良,怕是不喜她們猖狂,沒敢表現出來,低聲道:“是世子爺命人傳回來的消息。”

程鈺說的,那肯定是真的了。

含珠怔愣了片刻,想到論輩分程鈺也得喊壽安長公主一聲姑母的,便同聞訊趕來的司嬤嬤道:“嬤嬤幫忙操持些,把咱們這邊喜慶顏色的物件暫且收起來吧。”不是親姑母,守不了多久的孝,但總得擺擺樣子。

他們這些遠房親戚擺擺樣子便好,顧家,顧衡得知壽安長公主的死訊,一時有些發懵。

他曾經想要攀的高枝後來卻成了妨礙他升官絆腳石的長公主,死了?

死了,以後他就再也不用忍受老女人的辱罵,再也不用擔心妻子的丫鬟回公主府將他們顧家的大小事情報給老女人聽,再也不用連一句重話都不敢對妻子說,免得傳到老女人耳裡,她來唧唧歪歪……

可是沒了壽安長公主這個靠山,程鈺定王那邊……

念頭一起,顧衡馬上搖搖頭,不會,定王對孟仙仙好,只要孟仙仙活着,定王……

“駙馬不好了,郡主聽聞長公主噩耗,吐血了!”門外有丫鬟火急火燎趕了過來,慌亂地道。

顧衡臉色大變,快步朝後院奔去。